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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微宮貞觀殿,天皇的臉上似乎帶著一絲微笑,手慢慢垂下了。天後和太子李哲、豫王李旦伏於禦前,痛哭失聲。


    子幼母弱,將士存疑,是曆代政變之源。


    但當時的局麵不一樣,兩子都已二十餘歲,並非孤幼,而天後又長期輔政,政治班底強大,已經掌控了左右十六衛和羽林軍,所以完全沒有政變的擔心。


    但天後仍然哭得腸肝共斷,憂痛相尋,這是為什麽呢?隻能說明天後對天皇的愛是真摯的、深厚的,突然失去了這位人生路上的支持者、依靠者,怎麽能不傷心哽咽呢?


    脫去褘衣,換上斬衰裳,腰係絞帶,腳穿菅屨,手持竹杖。先是悲愴大行天皇遊冠日遠、墜劍年深;後是哀傷自己掌控朝政的艱難,一日三哭,淚水使湘妃竹染上了褐色的斑塊,恨意纏繞在堯帝所在的穀林。


    哀傷恨意尚未消散,內外煩瑣事又急待處理,首先是喪事的安排。


    文武百官、內外命婦、宦官宮女都要換上斬衰裳、插柞木笄、纏苴絰,係緊腰絰過苦日子。


    四夷酋長、使者和通譯者也要到乾元殿哭喪,有的還會剪去頭發,割開臉麵和耳朵,流血灑地以盡哀。


    服喪期間,歌舞、宴會、遊戲、婚嫁一律停止,而且三個月不準沐浴,夫妻不能同房。三年喪服采用漢文帝遺製,以日易月,穿斬衰裳二十七日後釋服,但仍要遵守居喪製度二十七個月,不能忘哀作樂。


    但太子李哲居喪不到三天,就想宣敕,過把皇帝癮。韋家也蠢蠢欲動。


    十二月七日,侍中裴炎上奏:“太子未即位,不應宣敕,有要事需要從速處分,望宣天後令於中書、門下施行。”天後準奏。


    這裴炎是不是天後的親信和鐵杆粉絲?


    其實不是,他是天皇臨終前委任的顧命大臣,是封建禮製的捍衛者,既不屬於天後派,也不屬於太子派,而是第三方執行官。


    他這個角色跟長孫無忌一樣是很危險的,屬於高危職業,按發展趨勢,要麽強勢到架空天後母子,要麽屈服於某一方,否則難以立足。


    十一日,大行天皇轉生西方極樂已經滿了七天,靈柩殯於乾元殿西階,按照遺詔,太子李哲即位於柩前,尊天後為皇太後。


    皇帝李哲總算是可以宣敕了,但他仍然穿著喪服,居於偏房,要為先帝盡哀。國事仍舊歸皇太後打理,所以武後臨朝稱製,總攬政務。


    夜晚,武後在山齋院閉門靜思。此處北臨九洲池,和瑤光殿隔水相望,環境清幽。正殿內擺設有金銅佛像,偏殿內擺設有十一麵觀音,是請東嶽先生郭行真負責製造的。


    遇到疑難問題難以解決時,武後經常來到這裏跪拜佛祖和觀音,點燃九柱香,插在像前香爐內,然後默念禱告,請求佛祖和觀音開啟自己的智慧,賜給無量光和無量智,用大慈光照耀自己,使自己能夠解決一切難題!


    這樣做有沒有效果呢?從武後的手段來看,確實是有效的,因為所有難題確實都被她解決了,沒有大慈光的照射和開啟,是很難做到的。


    考慮到李唐宗室地尊望重,不一定順從自己,必須籠絡一下以防生變,十七日,武後加授韓王李元嘉為太尉、霍王李元軌為司徒,舒王李元名為司空、魯王李靈夔為太子太師、越王李貞為太子太傅、紀王李慎為太子太保。


    安撫了李唐宗室,接著就要安撫朝臣,二十一日,以劉仁軌為尚書左仆射,裴炎為中書令,劉齊賢為侍中。又以黃門侍郎魏玄同、黃門侍郎郭待舉、兵部尚書岑長倩同中書門下三品。


    按以往的製度,宰相們都在門下省的廳堂商議國事,稱為政事堂,政事堂相當於宰相辦公室,是協助皇帝治國理政的地方。


    過去宰相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征都知門下省事,都在政事堂議事。等到裴炎擔任中書令後,他遷移政事堂到中書省廳堂,而劉齊賢竟然沒有反對。


    安撫了朝臣,接著就安撫大都督府,二十九日,派遣左威衛將軍王果、左監門將軍令狐智通、右金吾將軍楊玄儉、右千牛將軍郭齊宗分別前往並州、益州、荊州、揚州四大都督府,與府司相知鎮守。


    武後的執政思路是由裏而外,由中央到地方,脈絡非常清晰,說明她經過多年曆練,已經能夠運天下於掌了。


    而新皇帝李哲還在為如何建立自己的政治班底大傷腦筋,在治國方麵他還象嬰兒走路,一旦武後放手,他就會撲通跌倒。


    武後理順朝政後還是決定放手,向史上最長壽的皇後王政君學習,讓李哲自由發揮,因為李治的《立武昭儀為皇後詔》說過:事同政君,可立為皇後。


    正月初一,李哲宣布改元嗣聖,大赦天下,立太子妃韋香兒為皇後,提擢普州錄事參軍韋玄貞為豫州刺史。


    李哲第一次過皇帝癮就是機械地模仿李治重用阿武的故事,重用阿韋,但他不知道阿武是千古難逢的女中豪傑,而阿韋隻是政治小白,整個韋家也沒有什麽治國理政的經驗和出類拔萃的人才,是不可以依靠的。


    武後在後宮靜思默想,撰寫八千字的《述聖記》文,為夫君李治歌功頌德,寫成後交給李哲用工整的楷書謄抄,再送給工匠刻碑。


    《述聖記》中許多字至今依稀可見,其中說:文德皇後懷孕將生李治時,出現了青龍登上寢榻的奇觀。李治小時,若砥金之含彩,同瑩玉之開光。登基後,劉台罷構,姬沼弗營;刑不怒而威,不言而信;謀臣若雨,猛將如雲,競獻九攻之能……。


    武後又召集太常博士擬定《高宗天皇大帝諡議》,對李治推崇備至。


    阿韋被立為皇後,韋家人平步青雲,個個手舞足蹈,同宗族的韋姓人也紛紛趕來道賀。朝臣中有個叫韋弘敏的,任職左散騎常侍,和韋後的祖父韋弘表是同一個輩份,也來送禮攀親,韋後很高興。


    正月十日,李哲提拔韋弘敏為太府卿、同中書門下三品。


    武後的耳目眾多,密布於朝廷內外,新皇帝重用外戚韋家的事情武後都看在眼裏,但不動聲色,且觀後效。


    韋玄貞穿著緋紅色的官服洋洋得意,炫耀了許多天。但有次參加宴會時,忽然看到遠房親戚韋弘表穿著紫色官服,佩戴金魚袋,比自己威風,不禁有些失落,自己作為國丈,位次卻居於韋弘表之下,心裏有些失落。


    韋後知道了,報告給李哲,李哲計劃給丈人安排一個正三品大官。


    乳娘呂翔英也來求李哲給她兒子馬鸞闕一個官做,馬鸞闕經常陪李哲打獵遊玩,李哲當然答應,隻是官大官小的問題,最後決定授予五品官。


    五品官可不小,當時科舉考試中了狀元一般也隻能授予從六品官,至於中了狀元馬上就被招為駙馬的好事在曆史上從來沒有過!


    曆史上唯一的狀元駙馬是唐宣宗時期的鄭顥,鄭顥是唐武宗會昌二年中的狀元,一直等到宣宗即位後才被招為駙馬,而且是非常不情願的。


    好了,言歸正傳,且說乾元殿上,李哲想提拔丈人韋玄貞為侍中,同時授予乳娘之子馬鸞闕五品官,命中書省起草發敕。


    中書令裴炎將新主子李哲和舊主子李治一對比,老瞧不起李哲了,認為新主子下達的每一項命令都違規,都不合乎常理,都在向天下公開他任人唯親的一麵。新舊主子前後治國理政的鮮明反差強烈刺激到了裴相公。


    於是裴相公奏道:“陛下,臣以為這樣做不合法度。韋玄貞不久前才由普州參軍提為豫州刺史,已經屬於破格提升了!


    他在刺史的位置上還沒有坐滿一個月,又要超拜侍中。且不說他的資曆和經驗,他的能力和學識也不足以行使封駁之權,更不用說糾核朝臣奏章,複審中書詔敕了!臣請陛下讓韋玄貞多曆練些時日,再行提升。


    還有,陛下乳娘的兒子未曾經曆過科考和行伍鍛煉而直接提拔為五品官,這讓廣大寒門學子怎麽想?


    有的人十年寒窗中了進士,辛辛苦苦為朝廷貢獻了一生也升不上五品官,陛下隻因為裙帶關係就升他為五品,臣以為有失公平。陛下如日月,為臣民所瞻仰,當秉持至公,豈能以私心示天下?”


    李哲一時語塞,但想到自己貴為九五之尊,如果空手而歸,勢必被韋家人嘲諷,連下人也會看不起自己。


    於是強爭道:“朕不過想破格提拔兩個人罷了,相公卻囉嗦了許多!這兩個人對朕有恩,朕又貴為天下之主,破格提拔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裴炎對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陛下既為天下之主,同時也是萬家之主,更應該帶頭遵規守法。陛下如果帶頭任性而為,那麽天下百姓誰還會遵規守法呢?”


    裴炎的話有理有據,無懈可擊,李哲一聽頭大,不知如何接招,急得直冒冷汗,心中暗想:我勒個去,碰到一個不會聊天的,分分鍾把天聊死,怎麽辦?


    一定要頂迴去,不然以後臉往哪擱?一定要找到一句給力的話,整個場麵我要hold住!你有頂撞我的權利、我有讓你後悔的實力。


    想到這兒,李哲突然發怒說:“朕把天下都交給韋玄貞,也無不可,難道還會吝惜一個侍中嗎?”


    裴炎聽得這話,被徹底雷翻了,當時就槑在那兒了,心想:自讀三墳五典到竹書紀年,再到隋書和唐史,曆朝曆代搜腸刮肚都找不到這麽一句話呀!說這句話的人腦袋不是被驢踢了,就是被門框夾了,我也是醉了!


    李哲看到裴炎發呆,以為自己說的話發揮了作用,暗自得意,等了片刻才問:“裴相公意下如何?”


    裴炎舒緩過來了,對道:“有權就是這麽任性,臣不明覺厲!”李哲說:“朕希望裴相公好好考慮朕的意見!今日朝議到此為止吧!”


    退朝後,裴炎反複掂量皇帝說的話,總覺得那句話不應該出自皇帝之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皇帝金口玉言,是不能改變的,既然說出來了,就要承擔責任!


    想到這兒,裴炎去求見武後,向武後報告了李哲的言論。


    武後立即召見左史範履冰,查看了當天皇帝的言論記錄,大驚失色道:“他要把天下讓給韋玄貞,那把眇身往哪兒擺?”


    裴炎對:“請皇太後作主,對陛下進行勸勉,讓他放棄荒唐的想法。”


    武後說:“我勸不了,我的兒子我清楚。皇帝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就證明他已經失去了做皇帝的資格。裴相公,為今之計,隻有讓眇身的小兒子來代替他了!”


    裴炎緊張地思考了片刻,覺得攤上這樣的主子確實是自己倒了大黴,侍候不了,隻能更換。裴炎對道:“皇太後英明,不過廢立之事事關重大,還需要仔細籌劃。”


    武後說:“這裏沒有外人,咱們就一起商量一個萬全之策吧。”兩人密謀策劃廢立大計,調動各自的親信將領。


    二月六日清晨,武後召集百官於乾元殿,在禦座後設紫簾坐鎮。李哲還是象往常一樣登上禦座,準備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忽見裴炎和中書侍郎劉禕之在前領隊,羽林將軍程務挺和張虔勖率兵跟隨在後,魚貫升殿,李哲驚訝得從禦座上站了起來。


    劉禕之展開五彩祥雲錦緞聖旨,宣讀太後令,主要意思是廢皇帝李哲為廬陵王,然後把前因後果、修辭堆徹說了一大通。宣讀完畢,請孔內侍和陳中監扶李哲下殿。


    李哲目睹此情此景,如在夢中,口裏不停地說:“一定有陰謀,一定有陰謀!”一屁股癱坐在禦座上,賴著不起來。


    孔內侍和陳中監看到太後在瞪眼,也顧不得君臣禮節,從左右兩側鉗住李哲的雙臂,一起用力上提,象老鷹捉小雞似的把李哲架了起來,然後走下殿堂。


    李哲漲紅了脖頸,扭頭看禦座後麵,對武後喊道:“我有什麽罪?”武後大聲說:“你要將天下交給韋玄貞,還說沒有罪?”李哲搭下了腦袋。


    按照計劃,廬陵王李哲被帶到洛陽宮別所幽禁,韋玄貞家也被羽林軍包圍起來,準備接受處罰。


    次日,立豫王李旦為皇帝,立豫王妃劉麗瑤為皇後,立永平郡王李成器為皇太子。大赦天下,改元文明,賜文武官五品以上爵一等,九品以上勳兩轉。


    武後經曆這次政變以後,不敢再退居幕後了,親自總決庶政,臨朝稱製,令李旦居於別殿,不得幹預國事。


    因為一旦放手,天下就不姓李也不姓武了,而是姓韋或別的什麽姓!與其這樣,還不如親自掌握大權,讓天下姓武呢!


    李旦時年二十二歲,為人謙恭孝友,擅長隸書和草書,愛看文字訓詁書,不喜歡宮廷爭鬥,但懂得進退、利害和得失辯證法,靠一個“讓”字保全身家。所以他當皇帝以後,自稱為“予”,讓太後稱“朕”!


    八日,廢皇太孫李重照為庶人,把韋玄貞一家流放到欽州安置。


    命太子太傅劉仁軌專知西京留守事務,但劉仁軌迴信,借口衰老和疾病推辭,又講呂祿、呂產的故事。


    武後看了迴信後,親自撰寫《喻劉仁軌璽書》一封,蓋上玉璽,派秘書監武承嗣帶去長安慰諭他,劉仁軌這才安心留守長安。


    這封重要的信說:皇帝李旦正在居喪期間,眇身且代親政。公在信中說,呂後見嗤於後代,祿產貽禍於漢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貞之操,終始不渝,勁直之風,古今罕比。初聞此語,能不惘然?靜而思之,是為龜鏡。況公先朝舊德,遐邇具瞻。願以匡救為懷,無以暮年致請。


    九日,武後命左金吾將軍丘神勣前往巴州檢校廢太子李賢宅第,以防備有人打著李賢的旗號或慫恿他起兵造反。丘神勣心領神會而去。


    又任命吏部尚書韋待價為山陵修作使,前往乾縣督促營建乾陵。膳部郎中從冰井之內取出藏冰一百段,用於冷凍大行天皇遺體,確保不腐。


    十二日,武後在宏麗的武成殿施設紫帳以視朝,李旦率領文武百官為武後上尊號。幾天後,在武成殿臨軒,派遣禮部尚書武承嗣冊封嗣皇帝。


    丘神勣率領輕騎兵日夜奔馳,二十二日,急行至巴州,幽禁李賢於巴州公館,逼令自殺。


    二十五日,以太常卿、檢校豫王府長史王德真為侍中;中書侍郎、檢校豫王府司馬劉禕之同中書門下三品。


    李哲想安排韋玄貞為侍中而不得,太後安排王德真為侍中為什麽就行得通呢?


    韋玄貞不能當侍中的原因裴炎已經說清楚了,而王德真三年前就當過宰相,現職太常卿是正三品,與侍中平級,掌管邦國禮樂、郊廟、社稷之事,下轄八署,職員眾多,要管理好不容易,所以他任侍中合理合法。


    三月十六日,李賢自殺的消息傳到洛陽,武後舉哀於顯福門,貶丘神勣為疊州刺史,追封李賢為雍王。


    疊州刺史丘神勣不久又恢複了左金吾將軍職務。房妃、張良娣和庶出三子、長信縣主被迎入掖廷宮奉養。


    五月十五日,朝廷在洛陽宮乾元殿舉行了大行天皇大帝祭奠儀式,宣讀武後親自撰寫的《高宗天皇大帝哀冊文》,以寄托哀思。


    然後由李旦護送大行天皇大帝靈柩返迴長安,武後則留鎮洛陽。八月十一日,李旦葬大行天皇大帝靈柩於梁山乾陵,以鐵水將地宮封死,刻述聖記碑立於乾陵朱雀門前西邊的闕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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