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碗撇去油沫的熱湯,在四雙眼睛中一點一點喂進了天佑的肚子。


    喝完湯的天佑,不聲不吭地又睡著了。


    “是不是沒事?不會拉肚子或者吐掉吧。”


    桑榆小心地摸了摸他瘦弱的小手,這孩子可遭了大罪了,瘦成這樣。


    “等半個小時看看,如果沒吐估計就不會吐。”


    蕭沐辰也沒帶過孩子,不過他預計半個小時沒反應,應該就是安全了。


    大家都不敢動,孟慶虎和師言道出去找吃的,桑榆坐在小天佑身邊緊緊盯著他。


    蕭沐辰不敢走遠,隻在附近,目力所及的地方找些幹草枯樹枝,等著孟慶虎他們迴來。


    “他醒了沒有,有沒有什麽事情?”


    桑榆搖搖頭:“沒事,睡得好好的。”


    “會不會沒氣了,怎麽不動啊?”


    蕭沐辰有些不放心地伸手探到他的鼻息下,淺淺的唿吸吹到他的手上,幾乎沒有什麽感覺。


    桑榆在旁邊探頭緊張地盯著:“有嗎?能感覺到嗎?”


    “你試試。”


    蕭沐辰有些不放心,他好像感覺有,好像又感覺沒有。


    見他這樣,桑榆也不放心了,她探過身子,將一根手指放到小天佑的鼻子下麵。


    若有若無的唿吸,讓桑榆分辨不出,這到底是小天佑的唿吸,還是風吹過的感覺。她索性彎腰,將頭輕輕貼在他的小肚子上。


    溫熱的觸感,讓她微微鬆了一口氣。


    桑榆還沒有起身,蕭沐辰先驚喜地叫了出來:“沒事,你看,他的手在動。”


    順著蕭沐辰的手指看去,果然,小天佑的手微微動了動。


    雖然動作幅度不大,很小,但是他動了說明沒事,還活著。


    兩個人都輕輕籲了一口氣,相視一笑。養個孩子太難了,總怕他一不小心就出問題。


    “我是不是太大驚小怪的?”


    蕭沐辰有些臉紅:“那個,沒養過孩子,他那麽瘦弱,總感覺害怕,不放心。”


    “我也是這樣的感覺。”


    桑榆並沒有覺得蕭沐辰這樣的想法不對,她和他的感覺是一模一樣的,沒養過孩子,總是擔心他吃不飽穿不暖,擔心他突然出現意外。


    “小天佑,你一定要好好的。”


    地上的孩子似乎感覺到了桑榆的擔心,瘦弱的小手指一把攥住桑榆輕輕放在他手掌上的手指。


    他的手真小真瘦弱,卻那麽堅定準備地抓住了桑榆的手,帶著全然的信任和依賴。


    這一刻,桑榆的心被融化。


    她突然有了一種油然而生的責任感。


    孟慶虎和師言道找了一堆的山藥迴來,也不知道兩個人怎麽挖的,抱了滿滿兩大抱,看他們的架勢,應該是已經挖的斷子絕孫的那種。


    “我們發現了兩棵山藥,長得還不錯,就都給挖了。”


    師言道將山藥放在地上,就控製不住地去撓裸露在外麵的皮膚。


    “留根了嗎?”


    孟慶虎放下懷裏的山藥,點點頭:“留了。”


    “你留了啊,我也留了一截,估計明年春天應該能活吧。”


    師言道這幾天跟著他們走,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他們不管有沒有的吃,哪怕吃了這頓不知道下頓在哪裏,都不會將所有的食物全部弄完。


    必定要留點,說是給別人留點,如果沒人路過,也可以做種子,說不定哪天就能救人性命。


    他跟著他們,也學成了每次碰見吃的都要留點的習慣。


    山藥不是很粗,卻很實在,壓餓。


    大家洗洗,用水連皮煮了也不剝皮,直接連皮吃。


    皮雖然不好吃,卻也能吃,總比沒有的到時候挨餓強。


    蕭沐辰挑了急塊比較整齊的山藥放在一旁:“那個肉湯還有一點,要不弄點山藥搗成泥,等會等小天佑醒留給他喂點。”


    “他這麽小,能吃山藥嗎?”


    大家麵麵相覷,這問題誰也不知道啊!就連提問的桑榆也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要不,試試吧,吃了總比餓死強。”


    桑榆說試試,大家自然都沒有意見。


    就是師言道,挖過山藥的手一直癢,癢得他抓心撓肺,坐臥不安。


    這種情況大家都知道,有的人會對山藥的皮過敏,不過吃反而沒事。


    看他可憐,孟慶虎給他弄火烤了烤都沒用。


    最後還是桑榆出去找了點葉子,擠出汁水給他塗抹才讓他不再抓撓。


    “這東西真是太讓人鬧心,要不沒東西,我發誓我再也不碰它。”


    師言道一邊大口吞著山藥,一邊說話,差點被噎住。


    “嗝……”


    “快喝點水。”


    桑榆順手將自己手邊的杯子遞給師言道,他們的水杯都是桑榆做的,小巧的竹子杯。再經過蕭沐辰和孟慶虎的深加工,如今變成了現在這種古色古香的模樣。


    師言道剛伸手,蕭沐辰臨空接了過去,將另一隻杯子遞了過去。


    “你喝這個杯子。”


    師言道有些尷尬地接過杯子,一聲不吭地喝水。


    天地良心,他差點被噎死,真的沒注意杯子與杯子的區別。


    誰能想到桑榆順手就將自己的杯子遞給了他,而他差點就接了。


    真是,找死啊。


    是不是怕自己死的不夠快。


    桑榆的注意力都在小天佑身上,根本沒注意杯子和杯子的區別。


    小天佑喝了湯,隻夠他消化兩三個小時的。


    這兩三個小時,大家吃東西,找地方紮營。空餘的時間就是盡可能的尋找食物,不管是什麽,隻要能吃就行。


    孟慶虎還抓了些蟲子,烤烤嚐了嚐,有的味道不錯,有的味道一般,有的,用他的話來說,有股屎味。


    “吃蟲子補充蛋白質,我多嚐幾種,這樣,實在沒得吃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吃蟲子。”


    孟慶虎將烤好味道最好的螞蚱遞給桑榆:“你嚐嚐,這個味道不錯,嚼起來還挺好吃的。”


    荒野螞蚱多,要是能用油炸味道會更好。


    可惜,現在能火烤有鹽就不錯了。


    天佑醒了。


    他和一般孩子醒來不同,他不哭,也不動,隻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天空,呆呆出神。


    一個剛滿二周歲多一點的孩子,腦子裏想得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長期的缺乏營養,讓他特別的瘦弱,大部分的時候隻能躺著。


    桑榆有些擔憂地看著他,深怕他就這樣躺一輩子,那還不如讓他和媽媽一起死去的好。


    可她也相信,既然天佑的媽媽能竭盡所能讓他活著,肯定不會是個起不來的孩子。


    為了天佑的身體,他們在這片地方差不多待了三天。


    這三天,他們每天幾乎隻移動不到十公裏的路程。


    十公裏,也隻是為了他們能更好的尋找食物。


    天佑是個生命力非常頑強的孩子,幾乎什麽都吃。隻要你將東西塞進他嘴裏,他都會很快地將到嘴的湯湯水水,或者做成糊狀的食物吞咽下去。


    三天後的早晨,桑榆還在睡覺,就聽見蕭沐辰發出驚喜的低唿。她的肩膀被人大力地推了兩下:“桑榆,快起來,你看,小天佑會走了。”


    桑榆猛地起身,睡眼朦朧的大眼睛看著蕭沐辰發呆。


    “看啊,天賜會走了。”


    蕭沐辰見她還在發呆,伸手將她的頭往一邊推。


    不由自主的,桑榆的目光就落在了草地上追著蟲子搖搖擺擺在走路的天佑。


    他會走了,他真的會走了。


    桑榆伸手一把捂住嘴巴,深怕自己驚唿出聲,嚇到天佑。


    小天佑好奇地在地上走了一會,他的步履還不穩,走的跌跌撞撞的。看得桑榆和蕭沐辰心驚膽寒,深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摔倒。


    兩個人屏住唿吸,離了十幾步跟在他的身後。看他走了約莫有一會,終於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時候才衝了過去。


    桑榆一把抱起輕飄飄的小天佑,眼淚成串地從臉頰滾落下來。


    她們的小天佑啊,會走路了,他不會再那麽氣若遊絲地躺著,讓人擔憂他的生命會不會隨時會消失。


    出去尋找食物迴來的孟慶虎和師言道卻空著兩隻手,食物越來越難找。


    天佑會走路的驚喜讓食物的匱乏都顯得不再那麽重要,大家開心地圍著天佑坐在草地上。


    師言道拿著一朵摘來的野花,在手中晃悠:“天佑,到這裏來,我這裏有小花花哦。”


    “天佑來我這裏,我這裏有好吃的。”


    孟慶虎拿著一個烤好的螞蚱在那裏誘惑天佑過去。


    “我這裏,我這裏,小天佑,過來我這裏,我給你好玩的。”


    蕭沐辰燒製出一把鐵彈弓,準備沒事射鳥或者兔子野雞什麽的,現在也被他拿出來誘惑小天佑過去。


    桑榆翻了半天,沒找到對象,索性拿了一件彩色的方巾抖著,喊著天佑過來,給你這個。


    小天佑站在四個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他和大家在一起已經三天了,大家都喂過他吃東西,多少都有些熟悉感。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大家忽然聽到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


    天空隨之一暗。


    眾人抬頭看向天空,隻見景戰拍打著翅膀靜靜漂浮在眾人的頭頂之上。


    蕭沐辰和師言道各自心驚,他到了他們的頭頂竟然沒有發現。


    桑榆卻揚起笑臉看向景戰,衝著他招了招手:“下來吧。”


    景戰收斂翅膀,慢慢滑行下來,剛剛站穩,天佑邁著小腳步跌跌撞撞衝進了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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