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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忺王,”柳正乾瞧見來人,不禁眉頭緊擰成“川”字,隻要陌雲臣出現一定沒好事。“這傍晚時分,你不迴府來我這裏做什麽?”


    “這大廳裏好生熱鬧。”陌雲臣隨意掃了眼廳內眾人,當目光掠過抱著柳正乾腿的柳枝蘭時,他以扇掩唇遮住唇角的嘲諷,微昂起頭倨傲道:“柳正乾,見到本王竟不行禮嗎?”


    “哼!”柳正乾鼻中重重一哼,身體卻站起來朝陌雲臣行了一禮。雖然他跟陌雲臣水火不容,但基本的官場規矩還是要遵的。


    見柳正乾乖乖朝自己行禮,陌雲臣心中大為暢快。他輕扇折扇踱步到客座前坐下,一條胳膊搭在扶手上支著臉,要多隨意有多隨意。“柳正乾,不是本王不願迴府,實在是你這三庶女非要給本王添堵,小小庶女衝撞本王,你說,本王怎麽咽的下這口氣呢?”


    “陌王爺,小女何時衝撞過您,您可不能空口白牙,汙蔑小女!”柳晗雪上前一步,嬌俏的臉兒上怒意微現。這陌雲臣,好端端的怎的突然和她過不去?


    “雪兒!”柳正乾喝退柳晗雪,他都不敢輕易衝撞陌雲臣,柳晗雪卻……柳正乾低頭瞄了眼還趴在他腿上默默流淚的柳枝蘭,想起她方才說的柳晗雪尊卑不分,現在看來他這個三女是得多習禮了!“不知翊忺王說下官犬女衝撞了您,敢問所為何事?”


    “何事?”陌雲臣翹起一隻腿,合起折扇用扇指著柳枝蘭道:“自然是為你家柳二千金采買一事。”


    “今日雖是王爺陪同二小姐出門,可今日之事與王爺應無甚幹係吧?”廳下,明玥嵐軟言啟齒。言下之意說白了陌雲臣隻是個陪同的,柳府的事用不著他管。明玥嵐盯向柳枝蘭,怎麽每次她出事,陌雲臣都要臨門插一腳?莫非……明玥嵐收起眸中思慮,心中那齷齪的心思半點也不敢表現在臉上。


    哼,下賤東西,也敢隨意揣測他。陌雲臣雖是男子,內宅之事卻也清楚得很,明玥嵐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小娘心裏在想什麽他會不知?陌雲臣提唇微笑,“明小娘此話差矣,本王皇命在身,自然是不能違背聖命的。”


    “可是……這畢竟是柳府家事。”殿內之人除柳枝蘭外,所有人的嘴角都抽了抽。皇帝哪裏是讓他像老媽子一樣護著柳枝蘭啊!在廳下跪著的琈琴禎茶不禁為自家主子捏了把汗。雖然她們平常就懷疑陌雲臣喜歡主子,可他當眾找這樣蹩腳的借口,不就等於隱晦的告訴眾人他傾心主子嗎?到柳府這段時間她們都知道柳正乾與陌雲臣勢如水火,他這樣不是讓主子在柳府裏更難過嗎!想到這兒,琈琴禎茶悄悄抬頭,果然看見柳正乾正神色晦暗莫測地看著柳枝蘭。唉,王爺您到底是來幫主子解圍的還是來幫倒忙的呀!


    察覺到頭頂和背後投來的幾雙視線,柳枝蘭緩緩抬頭,當和柳正乾那猜測懷疑的鷹眸對上時,柳枝蘭狀似愣怔了下後低頭,雙手艱難而慢地鬆開柳正乾的腿,在柳晗雪鄙夷的目光下低頭膝行後退到琈琴禎茶前麵。她不言,柳正乾眸中懷疑未退卻半分。


    注視著柳枝蘭和柳正乾的舉動,陌雲臣玩味一笑。溝渠,越挖越深了。“當然,本王順便來討個債。歸雁!”


    聽見主子在裏頭喚了,歸雁瞅了眼身後踉踉蹌蹌抱著一堆東西的店管事,冷聲道:“隨我進來吧。”說完,便扭頭入了大廳。


    “哎。”藏瑰樓的店管事抱著東西跟了上去。唉,自己賣出去的東西還要自己充當苦力。


    廳內,所有人看著歸雁領人將一堆裝盒的物什放在地上,其他人不解,明玥嵐和柳晗雪心中一跳。一個是為著陌雲臣居然給柳枝蘭買了這麽多東西,還是在物值千金的藏瑰樓!一個卻是為著那張有些熟悉的麵孔。


    柳晗雪緊盯著那店管事,暗自掐了下手硬逼自己冷靜下來。沒事的,沒事的……


    柳正乾是習武之人,感覺到身邊柳晗雪的氣息變化,他蹙了眉,搭在扶手上的雙手使了些力氣,“翊忺王,這些東西價值幾何,一會兒下官便差人將銀兩送去。”


    “哦?”陌雲臣唇角揚起壞笑,“來,店家,你來跟柳衛公說說,這些東西價值幾何。”


    “是。”店管事向前幾步向柳正乾作揖微笑道:“稟柳衛公,這些東西裏含四匹雲錦,五匹綾,兩副兔皮手籠,一張赤狐皮,一張白虎皮,五張雪貂皮,外加四對耳墜,兩對釵,兩對步搖,五支簪子,兩隻鐲子和胭脂香粉,統共是黃金二百六十兩。”


    “什麽!怎的竟花了這許多!”聽到數字,柳正乾駭然拍椅而起。他視線似刀子般釘在店管事身上,倏爾他衝到柳枝蘭麵前,猛地一腳便將她踢飛出去。“想你在山林修身養性,不想竟如此鋪張浪費!”


    “噗!”看到柳枝蘭飛來,那店管事嚇得躲到一邊一屁股癱坐了下來,而歸雁雖有心拉住她,但礙於男女有別終是沒有出手。柳枝蘭瘦弱的身子就這麽直接撞在大廳門上,她摔到地上,口中吐出一攤鮮血。“爹……女兒、女兒錯了……”她氣若遊絲說完,耗力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卻是說不出求饒的話。一方麵是做戲做出虛弱的樣子;一方麵是心中惱火,柳府幾代積蓄堆與山高,上輩子怎沒見他如此在意這點小錢!


    “姑娘!”驚怒交加,琈琴禎茶拖著身子爬向柳枝蘭。


    “啊!”柳晗雪和明玥嵐俱是被柳正乾突然的舉動嚇到,但迴過神來心裏麵又是十分暢爽。至於雀舌雲霧和繁星孤月她們雖害怕卻也不敢在主子麵前失了分寸,隻好跪在原處低著頭瑟瑟發抖。


    因著身上有傷,禎茶琈琴好不容易爬到主子身邊。一邊禎茶偷給她診脈,幸好沒傷著髒腑筋骨;一邊琈琴拉住柳枝蘭,不要她再磕頭。看著自家主子受著欺辱,禎茶紅了眼,琈琴則一口銀牙咬得咯吱作響。她琈琴打理著詭霧染統共百家鋪子,何曾讓柳枝蘭在銀錢上委屈過!來之前詭霧染便調查過,衛國公府雖稱不上富可敵國,卻也是富埒陶白,今日柳正乾竟為了這點小錢傷了主子,真真是叫人心寒!


    “柳衛公,息怒。”陌雲臣朝著柳枝蘭的方向搖搖頭,歎了口氣,手中折扇展開掩住整張側顏,桃花眸中映著的赤紅便又迴歸漆黑。他另一隻手輕晃,鴉青色的大袖上金線華麗流光。到底是個武夫,再怎麽裝斯文,也還是個莽夫。“這事也不能怪柳二小姐,要怪就怪三小姐她自己偷跑了,柳二小姐又不懂這些珍奇玩意兒,所以本王才代她挑的。可能是本王平時用這些東西用慣了,反而不知道這些東西擱別人府裏頭竟這麽稀罕。柳衛公,是本王思慮不周了。”說著,陌雲臣便站起身愧笑著向柳正乾長揖一禮,然後徐徐走到店管事麵前,低頭笑問:“店家,你看這些東西可能退了?”


    堂堂衛國公府,也忒摳門了。店管家心中輕嗤。他起身拍拍灰塵,麵上端著恭敬:“迴王爺,按藏瑰樓的規矩,賣出去的東西是絕不可退的,小的就算有心也無力啊。”


    聽到迴答,陌雲臣滿意地點點頭,他轉頭看向柳正乾,那雙眼裏分明透著譏嘲,“柳衛公,你也聽到了,這東西實在是退不掉,咱也不能壞了人家的規矩不是?”


    看陌雲臣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柳正乾氣得腦門上青筋突突的跳,眼裏都快噴出火了卻還是強壓著怒氣,“不勞翊忺王費心,我堂堂柳府,這點錢還是出的起的!”


    “嘖,既然出得起,那柳衛公方才踢這二小姐一腳是為何故?”陌雲臣紙扇輕扇,玉指一抬,微微眯起的眸子裏映入一張幸災樂禍的臉,“柳衛公要踢,該踢的也該是那坑害嫡姐的三庶女!”


    原本還在為柳枝蘭被打而心中暗喜的柳晗雪在看到柳正乾轉過來睜大怒目直視自己時,她麵色微白,直連連揮著手解釋;“爹爹,您別信他,女兒沒有!此事與我無關!”她手把住椅子撐住站直,強壓下心中的害怕對陌雲臣憤道:“陌王爺,小女今日根本沒有出門,您莫要為了二姐將這黑鍋扔我頭上!”


    “陌王爺,口上留德。雪兒今日一直待在府中,這柳府人可都是知道的。您再怎樣想包庇二小姐,也不能害我的雪兒啊!”明玥嵐張開雙臂,柳晗雪“蹭”的一下便鑽進了明玥嵐的懷裏。她們母女相擁瞪著陌雲臣,卻見後者隻是冷笑,烏瞳深邃似淵,意味不明。


    “死鴨子嘴硬。”陌雲臣走迴客座上坐著,歸雁也一聲不吭地立在了他身旁。柳正乾受了大辱怒火中燒,他得仔細護著主子。


    “店家,把東西給柳衛公看看吧。”陌雲臣嘴上吩咐著。隻見那店管事遲疑片刻,他視線猶疑,眼神不經意間晃到了柳枝蘭那張蒼白、沾染血汙的臉。雖然她身邊有禎茶隔在他們之間,但那雙藏在淩亂發絲下的冰冷柳瞳卻隱隱透著威脅。店管事吞了口口水,再不敢磨蹭,趕忙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來給柳正乾呈了過去。他跪在柳正乾麵前,說話的音調都在發抖,“柳衛公,此、此為府上三小姐今日賄賂小的給她開藏瑰樓後門,助她偷離藏瑰樓的銀兩。”


    聽管事這麽一說,明玥嵐和柳晗雪偷偷看了眼對方,彼此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喜色。她們怨毒地盯著柳枝蘭,仿佛已經看到了柳枝蘭受苦的慘狀。柳枝蘭,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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