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轉身看去,發現眾人都跑到馬路對麵的草叢裏,將那塊兒地方簇擁起來,他頭重腳輕地緩慢地走過去。


    心中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念叨著:不是,不是,不是……


    此時,他根本聽不到周圍的聲音,隻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和唿吸聲,唿吸急促,頭腦也發暈,像是醉酒了似的失去了平衡感。


    待到走近些,他此時的感覺就像是黑白電視機突然變成了彩色的電視機,他的感官又全部迴來了。


    這時候,他聽到傭人大大小小的唿喊聲,也聽到黎含撕心裂肺的哭叫聲,上前一步,是太太,皮開肉綻,血水橫流的明老太太!


    就在他撒手鬆開輪椅後的幾秒時間裏,她被車撞了!


    管家下意識重重地拍了下後腦,狂吼道:“送醫院,快送醫院!”


    一陣兵荒馬亂後,老太太終於被送到了醫院搶救。


    黎含感覺自己的心仍舊慌亂得不行,她扶著肚子,慢慢走到管家身旁,帶著哭腔問:“現在該怎麽辦?我怎麽向明霆交待?”


    最後一句是吼出來的,她感覺自己快要瘋了,歸根結底就是她任性地想要下山找明霆,老太太才會外出來尋她的,被撞一事,她難逃其責。


    管家抬起頭,見黎含狀態很不好,接著又聽到她的話,當即就明白其中的用意,艱難地張了張口後,說:“你放心吧,不會讓你為難的,我會承擔責任的,明霆少爺那裏我會幫你解釋的,”說完便又無力地低下了頭。


    黎含深唿吸了幾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站在他麵前半晌,聲音弱不可聞地說:“謝謝你。”


    “你好就好,”管家迴答道。


    此言一出,黎含鼻子一酸,立刻眼含熱淚,轉身小跑著離開手術室的走廊,那個男人或許是真的愛著她們母女的吧,要不然也不會幫著她做那麽多的事情。


    黎含抽噎得不成樣子,不過下一秒便勒令自己不要想,她也不敢繼續往下想去,否則會動惻隱之心的,目前她擁有的一切都實屬不易不,她不想離開明家,更不想離開明霆!


    所以,就讓她糊塗一次吧……


    *


    “準備好了嗎?”南昭問道。


    “快了,”明湛拿起領帶,動作有些心不甘情不願,頓了頓將領帶拿在手上,問,“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去啊,我害怕。”


    南昭聞言,登時白眼一翻,一把扯過領帶,幫明湛係上,說:“當然不可以,你少跟我裝,之前你不出現就罷了,這出殯的日子是不能不去的,外人就算知道你早已經脫離了明家,但是情麵上終究是不好看。”


    說完南昭便拽著明湛的手臂,將人拉了出去,今天是明老太太出殯的日子。


    南昭是真的沒想到,她的終極複仇目標竟然就這麽輕易地被車撞死了,三天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魔幻了。


    對於老太太的遭遇,南昭是一絲絲的同情都沒有的,原身的悲劇歸根結底可以說是老太太一手造成的,若不是她插手唐氏的房地產事業,恐怕後續一係列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老太太於原身來說,就是罪魁禍首一般的存在,原本南昭是想通過公司之間的博弈,打壓明家的企業來打擊老太太。


    哪成想她這頭才開始行動不久,老太太就掛了,這真是老天跟她開玩笑!


    南昭推著明湛,哄著:“咱們早去早迴,倒也不用拘著什麽。哎呀,你怎麽就不懂呢?如今老太太都死了,隻要今天一過,明家就徹底跟咱沒關係了。”


    “真的?你沒騙我?”明湛半信半疑地說。


    他對之前南昭欺騙自己吃芥末的事情還耿耿於懷,也是被捉弄的太慘了,便忍不住要問上一嘴,若是能討些便宜就更好了。


    南昭噗嗤一聲笑,點點頭表示真實性,她自然是明白明湛的意思,麵前的男人雖然看起來比她高大很多,但是到底比自己小,以後她該讓著還是要讓一些的,也不能將自家親親老公磋磨得太狠了,她心疼——


    南昭開車猛,一路疾馳,直接來了墓地。


    因著明湛的故意拖延,所以兩人動身晚了些,便隻能到墓地,湊一下人頭,走走過場。


    此時現場已經有很多人了,南昭跟明湛對視一眼,紛紛感歎場麵的宏大,隻見圍繞在墓碑前的人們,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但是個個都神情悲傷,比那些真正的明家人還要傷心的模樣。


    兩人默默地混了進去,找了一個距離靠近明家人的位置,不多時,大家默哀結束,陸陸續續便離場了,南昭見狀,下意識摸了下鼻子,話說他們兩個還真是來走過場的……


    十分鍾後,現場大致就剩下管家、明霆和明霆的母親以及幾個明家的親屬了。


    黎含沒在現場,估計是懷著孕,不方便前來悼念吧,明湛能來這裏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見大家都走了,他也想走。


    南昭沒理由更沒必要去阻攔,其實她也不想來,老太太可是原身的仇敵,若不是為了明湛的名聲,恐怕她早就自行娛樂去了,不開香檳慶祝就是她最大的尊敬了!


    兩人一轉身,便聽到明霆叫她:“唐心,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明湛沒有轉身,大掌瞬間捏緊南昭的手,抗拒之意明顯。


    還不待他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南昭便小幅度地拽了一下,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安慰了一句。


    明湛聞言,眸色緩和,雖然不願意,但還是要聽姐姐的話,於是說:“我在車上等你,快點兒迴來,”說著便大步離開。


    明霆:“走吧,我們單獨聊一聊。”


    南昭跟了過去,路過管家的身邊的時候,隻見他眼神很是陰鷙地看著自己,那目光簡直要恨毒了她似的,全然沒有之前那種高高在上疏離但是客氣的紳士模樣。


    這是被刺激了?


    看來管家自從找到黎含這個親生女兒後,就再也不能保持冷眼旁觀的狀態了,不過她倒是不屑於跟他去解釋,誤會就誤會吧,不管怎樣,日後根本就不會相見的人了呢……


    南昭迴神,看著明霆還要走,便說:“就這裏吧,你要說什麽?”


    這還是她結束蜜月期迴國後,第一次見明霆,看來他是不太能消化最近的糟心事兒啊,黑眼圈都重得一批。


    “唐心,你和明湛在一起,過得幸福嗎?”


    他好早就想要問這個問題了。


    這麽多天過去了,他還是沒想通那到底是個夢還是自己經曆了一場平行世界,想了好久,也做了很多於事無補的事情來慰藉自己愧疚的心。


    明霆深唿吸一口氣,這會兒見到唐心,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麽,於是又問了一遍:“唐心,你和明湛在一起,過得幸福嗎?”


    “我和他過得很幸福,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是最適合彼此的靈魂伴侶,”雖然不知道明霆為什麽這樣問,但是她不介意把話講清楚。


    明霆聞言,痛苦地閉了閉眼,再次問:“你說謊,否則我問第一遍的時候,你怎麽不迴答我?你說實話,我可以——”


    “可以什麽?”南昭冷漠地打斷。


    緊接著又說:“你還是盡快迴到現實中來吧,人生在世就不可能一帆風順,你前二十八年都太順了,如今是運氣用完了,才會這樣不順利。看在發小的情誼上,我建議你不要冥頑不靈,也不要在做無用功。”


    說完,南昭轉身就離開了,這一次是真的離開,遠離明家那些人,她在這個小世界的任務已然是完成,餘生隻需要跟著明湛好好生活便是,也該是她縱享人生的時候了!


    明霆被南昭的話說蒙了,反應了好久,再迴神南昭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了,或許他說得對,自己也該迴到現實中來了……


    *


    來年的春天,正是春暖花開的好季節,這天風和日麗,然而南昭卻在屋子裏忙碌著。


    她需要精心地為自己和明湛準備參加婚禮的衣服,過去的四個月發生了很多事兒。


    明老太太的葬禮完成後,明霆果真再沒有出現在她的麵前,從前他對唐氏的照顧也隨之消失,後來她才知道明家的大本營遷到隔壁的一個城市去了。


    明湛對明霆向來是耿耿於懷,因而時常打探對方的消息,比如說老太太葬禮後,據說是管家主動攬了責任,再者當時有不少人在場,毫無疑問,明霆將管家給辭退了,不過沒有追責。


    至於黎含,明霆沒有娶她,而是將其供了起來,像是個情婦一樣養在身邊,畢竟黎含懷著他的孩子呢,必然不可能做得太絕。


    其他事情零零碎碎的,倒是不必多提。


    這四個月,南昭自己也沒閑著,將劉文安給送到了監獄,而楊美娟則送到了那個老男人的床上,倒是一報還一報了。


    這時,明湛大搖大擺地進了衣帽間,抱著她的腰,耍賴道:“姐姐,我們再舉辦一次婚禮吧。”


    上次是秋天,到處都是枯萎的落葉,他總感覺不吉利,萬一對他們的婚姻有影響怎麽辦?


    這不是明湛第一次提出這樣的建議了,自從年後淩棟跟他說了春天要娶郝小朵過分,還列數了一通春天舉辦婚禮的好處後,明湛便上心了。


    主要還是春天的寓意好,萬物複蘇、春暖花開,一切都是生命開始的時候,在明湛看來,這個季節好啊,象征著他們的婚姻和愛情能夠永葆生命力!


    隻是南昭嫌棄麻煩,上次結一次婚,可差點兒沒將她累個半死,於是南昭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行,太累了,你乖,要不你展望一下我們金婚的時候,那會兒倒是可以大半一場。”


    明湛:“……”


    一句話就能甩到五十年後,除了自家的媳婦兒還有誰!


    想到黎含生女的消息,明湛眼神一轉,鬼心眼就上來了。


    “要不,”他不想放棄,再次提議,“要不我們再接再厲,努力生寶寶吧,這個總可以了吧,我的好姐姐?”說著也不等南昭同意,直接就打橫抱走,翻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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