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


    西北某邊境軍區醫院,住院部的病房裏。


    床上躺著的姑娘緩緩睜開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一片白的四周,聞著有些難聞的味道,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


    “怎麽迴事?”


    她腦袋腦袋突突的疼,她抬起手捂住腦袋,卻在下一刻驚訝的坐了起來。


    “手?腦袋?”


    人類的手,人類的腦袋?她變成人了?


    她迅速地拉開自己身上的衣服,看到了瘦骨嶙峋的身體。發現人類的特征她身上都有!


    是人,真的是人!


    她恨不得手舞足蹈。


    當了幾百年的人參,終於能做人了嗚嗚嗚,她以後再也不用隻吃土了!


    小人參高興的歪著腦袋,晃動著手跟腳丫。


    剛做人,她還沒將當人參時候的習慣改變,一高興就想抖動頭上的葉子,還有泥土下的根須。


    初次當人的她,看到不遠處的桌上放著兩個圓圓的東西。


    她知道那是蘋果,以前自己生活的土裏,不遠處就有一棵蘋果樹。


    她聽那些來摘蘋果的人說,這東西可香可甜了……


    小人參吞了吞口水,把臉轉過一邊。


    雙手拍著自己的臉頰,不斷搖頭要自己冷靜。


    “不行,不知道這是誰的東西,不能亂吃。”


    可是,那蘋果散發著的香氣,一直在吸引著她,唿喚著她往那邊去。


    “嗚嗚嗚,好想吃,快要忍不住了。”


    小人參可憐兮兮地紅了眼,身體在一點點的往蘋果挪動。


    陸長征推開病房的門,看到的就是千裏來找他,但是卻暈倒在軍區大門口的小‘對象’,正慢慢的,一點點的往桌邊挪。


    他疑惑她想幹什麽,抬起眼眸發現,她視線一直黏在那蘋果上邊。


    一雙眼睛裏全是渴望。


    陸長征有些疑惑,伸手將蘋果拿起來“要吃嗎?我給你削皮?”


    突然的聲音嚇了小人參一跳,她轉頭可憐巴巴地看著身後的人。


    “可以吃嗎?”


    “這本來就是買給你的,為何不能吃?”


    陸長征反問。


    小人參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她伸手去抓蘋果。才第一天當人的她,還有些不習慣這具身體。


    不過,手真能把東西抓起來!


    她拿著蘋果到眼前,一臉稀奇的看著手這新鮮玩意兒。


    陸長征那本來不苟言笑的臉上,因為她的這個反應,表情變得柔和了不少。


    還沒等他說什麽,眼前的小姑娘已經一口咬在了蘋果上邊。


    沒削皮,她吃得一臉陶醉,連皮帶果肉都一起吃了下去…


    陸長征在一旁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的好。


    想她一個人從千裏之外過來,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陸長征打算等她休息好了,再跟她說親事不算數的事。


    沒錯,眼前這個病床上的小姑娘,就是陸長征他老娘,在老家給自己相的姑娘。


    他二十六歲,一直沒有結婚,每次打電話迴去,老娘都在念叨他的親事。


    本就無心情愛的他,是能推就推了。


    但是不曾想昨天他卻接到了家裏老娘的電話,說是給他娶了個媳婦兒,近些日子就到部隊了。


    陸長征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就有哨兵來報道,說是門口有個叫做薑棠的,自稱是他媳婦兒的女同誌要找他。


    他忽略了他娘說的那些,要好好照顧薑棠,誇薑棠百裏挑一的好話,掛了電話就出門口去。


    還沒走到門口,就又有人來報說薑棠暈倒了……


    她這一暈,從昨天暈到了現在才醒過來。陸長征一些想要說的話也沒來得及說。


    等她一會兒休息好了,他再跟她談談…


    陸長征迴過神,發現薑棠手中的蘋果已經被她吃完了。他看過去的時候,她正在啃咬蘋果核。


    不僅是蘋果皮吃了下去,連蘋果核都要吃下去。


    “薑棠,等一下。”


    陸長征迅速伸手握住了薑棠的手腕,“這核不能吃。”


    “不能吃?”


    小人參皺著眉,疑惑地看著手中的蘋果核,“不能吃嗎?”她嚼了嚼嘴裏剛咬了一口的蘋果核,能吃的呀!


    對於小人參來說,咬得動的,那就是能吃的。


    “你不知道?”


    陸長征眉頭皺得比她還要深,“你怎麽長大的?”這點常識都沒有?


    “吃土,喝露水長大的。”


    小人參認真的迴答。


    陸長征……


    腦海裏迴憶起他娘說的,這丫頭處境不好,父母雙亡之後跟哥哥住在了一起,哥哥娶了嫂子,她的日子就過得更加的艱難了……


    陸長征很早就出來當兵了。


    所以對於同為一個鎮上的薑家,他還真沒什麽印象。


    不過,他怎麽樣都沒想到,薑大武那人,竟然能如此狠心的對待親妹妹!


    但凡還有點人性的,也不至於讓親妹妹吃土長大。


    原本內心中堅定不移地讓她迴去的念頭,開始有些動搖了。


    若是她迴去了,又是吃土,喝露水,那怎麽辦?


    陸長征沉著臉,但是腦海中卻開始思考如何安置薑棠了。


    在這邊她能幹什麽?


    好像什麽都不能幹!


    而如果自己留下她,那定然要給她一個合適的身份……


    小人參不知道顧長征的心思,她在感歎原來當人這麽好,連果核都不用吃!


    人參跟人就差了一個字,但是區別可真大呀!


    當人真的是太好了,她一定要好好當人,這樣就不用害怕被兔子精追,被臭野豬啃了。


    在她提到兔子精的時候,在前往駐地這邊來的一輛火車上,睡著的一個女同誌打了一個噴嚏。


    “該死的人參!我跟你不共戴天!”


    女同誌在睡夢中,牙齒也磨得咯咯的響。


    在對麵臥鋪上坐著的男人聽到對方說胡話,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緊閉著眼眸的女同誌,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媳婦兒這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到了家屬院若是還不改一下,以後要有的受了。


    想到這裏,趙建國轉念又想到,他媳婦兒雖然兇悍,但是好歹他也是個有媳婦兒的人了。


    不像老陸,那麽大年紀了還是個單身漢。


    這麽一想,趙建國的心裏就平衡了不少。


    大院裏。


    陸長征帶著薑棠離開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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