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府的練武場早到晚都熱熱鬧鬧的,她經常坐在牆頭偷看他們比武,偶爾也在院內納涼,聽著兵刃相碰的森冷聲。


    文人雅士喜歡枕在淙淙琴聲中酣睡,她卻喜歡聽金戈鐵馬,刀劍相向聲入眠。


    自從祠堂被罰,陸楓說叔嫂有染後,練武場空蕩蕩的,沒有一絲聲音。


    主仆幾人正在池邊喂魚,雪丹匆匆跑進來,跪在地上磕頭,“大少奶奶,求求您,去救救我們姑娘吧!”


    “二姑娘怎麽了?”蘇輕宛起身,手心往上抬了抬,示意雪丹起身。


    “那青樓女懷著身孕上門,非要給我們姑娘敬茶,求我們姑娘與張家郎君成婚後允她進門,不然她就一頭撞死在門柱上。”雪丹哭得淚眼朦朧,“我們姑娘哪見過這種場麵,不敢受她的禮,派人想送她出府,誰知那青樓女扯著姑娘的裙子糾纏不休,竟……竟小產了,好多血……姑娘嚇壞了,讓我來求大少夫人。”


    蘇輕宛神色一沉,拂袖往外走,奶娘心想著她還沒禁足,不該出梅蘭苑,不必去管陸家的閑事。可轉念一想,二姑娘常來陪姑娘解悶耍樂,姑娘待她如親妹,奶娘也不好再勸。


    林氏一病不起,陸雲姝管中饋,府中老奴欺她麵嫩,陸雲姝的威信還沒立起來,這青樓女來時竟也不知道攔。


    正廳外圍著一群奴仆,青樓女的家人們都來了,要他們陸家給一個交代,否則他們就要去報官。奴仆都在指指點點,竟還有人嘲笑陸雲姝還沒過門就被青樓女打上門來示威,蘇輕宛剛走到院外,綠竹厲喝一聲,“都圍著看什麽熱鬧,讓開!”


    奴仆們迴頭見是蘇輕宛,隻見她神色冷峻,眉目如雪,穿透盛夏悶熱的一把刀,氣勢如虹。他們宛若見到陸璟,嚇得噤聲,紛紛讓出一條路來,所有嘲笑聲消散在風中,蘇輕宛腳步都沒有停頓,一路往正廳走。


    綠竹在前方給她引路。


    廳內一片血跡,青樓女的幾名兄長兇神惡煞,正在討要公道,陸雲姝,陸雲秀都在正廳內,都嚇得臉色慘白,六神無主。


    兩人被逼到角落裏,狼狽不堪,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端莊。


    一群男人欺負手無寸鐵的小姑娘。


    綠竹和青青上前,把威逼陸雲姝,陸雲秀的男人們拽開,其中一人欺負綠竹是女子,竟要還手,被綠竹一拳打倒在地。


    陸雲姝哭著撲過來,“嫂嫂,嫂嫂……我沒有推她。”


    青樓女誣陷陸雲姝推她。


    陸雲秀氣得臉色漲紅,“二姐姐說得對,那賤人自己摔的。”


    她的聲音都在抖,如此悶熱的天,出了滿頭冷汗。


    “不怕!”蘇輕宛柔聲說,“有我在,誰也欺辱不了你。”


    她目光轉了一圈,“人呢?”


    陸雲秀說,“大夫來了,在隔壁花廳給她看診。”


    “你是誰!”一名男子叫囂著問,態度惡劣,似是要動手,卻礙於綠竹,不敢輕舉妄動。


    蘇輕宛袖袍一拂,冷眼看著他,並不應答,坐到一旁,氣定神閑地看著這群鬧事的男人。


    “你又是誰?”


    青樓女姓呂,家中兄弟四人,全來給她主持公道。蘇輕宛打量著呂家兄弟,他們全是粗布短打,臉色黝黑,應是常年烈日勞作的緣故,很像田莊上的佃農。


    “你們陸家害我小妹落胎,這事必須要給一個說法,否則我們就去報官,你們陸家草芥人命!”呂家大哥倒也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陸雲秀氣憤地說,“他要我們賠五百兩銀子,獅子大開口。”


    陸雲秀如今月例是二兩銀子,因林氏病了,李雪櫻又在慎刑司,陸雲姝管家知道賬麵上沒什麽錢,月例還沒發放。


    五百兩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尋常農戶家二十兩足夠一年的花銷。


    “你們害我小妹落胎,一條人命,五百兩算便宜你們,陸家高門顯貴,五百兩對你們是九牛一毛,我們拿了錢,自然不會再糾纏。”呂家二哥也欺陸家全是女眷,放肆地打量著蘇輕宛,眼光令人極其不悅。


    蘇輕宛目光掠過他們,呂家三兄弟帶了六名男子來,應該是同族,或是相識的,她冷冷一笑,吩咐道,“綠竹,派人去請張家郎君,關起府門,任何人不得進出。”


    “是!”


    “你……”呂家大哥神色一變,看著綠竹疾步出正廳,慌了神,“你要做什麽,你要殺人滅口嗎?”


    “我們來陸家前已告知家中族老,若天黑前未歸,他們一定會報官尋來,你們陸家就算是有錢有勢,也別想一手遮天,草芥人命。”


    蘇輕宛輕笑,下巴微抬,青青請了陸璟院內的管事過來,把圍觀的奴仆驅到外院,並令府兵圈起來,誰都不準離開。


    花廳瞬間清淨,十幾名帶刀府兵列隊立在正廳外,鴉雀無聲,與剛剛吵吵鬧鬧,奴仆們看熱鬧的場景天差地別。


    殺氣瞬間彌漫整個庭院。


    呂家兄弟哪見過這種場麵,他們帶來的人神色恐懼,已有幾分膽怯。


    “陸家又非官府,不動私刑,沒人會殺你們。”蘇輕宛聲音又冷又沉,似是好奇問,“你們來陸家鬧事時,可打聽過陸家郎君是幹什麽的?”


    尋常百姓,隻知高門顯貴不能得罪,是斷不敢鬧事的。


    蘇輕宛看他們是尋常農戶,怕是隻知錦衣衛殺人如麻,是人人忌憚的鷹犬爪牙,心狠手辣,街上見過錦衣衛執勤怕是不敢抬頭,又怎麽知道陸璟是錦衣衛副指揮使,又是陸家郎君。


    幾人果真一頭霧水,隱約不安。


    “我不管陸家郎君做什麽的,我家小妹被推倒小產,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陸雲姝想辯駁,被蘇輕宛眼神製止。


    “急什麽,大夫正在診治,該來的人也沒來,諸位喝口茶,安心等候。”


    蘇輕宛態度淡漠,派人上茶,眾人可不敢在陸家吃喝,怕被藥倒,也不知道這位貌美如花的少夫人葫蘆裏賣什麽藥,警惕不安。


    蘇輕宛不再說話,陸雲秀倒是不爽,“嫂嫂,把他們趕出去算了,和他們廢話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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