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後悔如巨石壓在心口,陸楓五內俱焚,倏然嘔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蘇輕宛冷漠地看著狼狽的陸楓,內心毫無波瀾,也沒有一點複仇的快意,陸楓再怎麽狼狽,後悔,姐姐也活不過來了。


    注意到陸璟的目光,蘇輕宛抬眸看去,兩人目光短暫在半空碰觸,她也看到陸璟眼底的沉痛,心髒微窒。


    她知道陸家兄弟手足情深,兄長仕途被毀,折戟沉沙,陸璟必然痛心。


    然而,陸楓自作自受,死不足惜。


    他的餘生,生不如死!


    養心殿內,皇上隻留下陸璟問話。


    “你可知道陸楓為什麽會被貶職?”皇上端著熱茶,慢條斯理地問。


    “臣愚鈍。”


    “是朕給你的一個警告!”皇上神色淡淡地看著他,“淮南餘孽在京中興風作浪這麽久,錦衣衛奉旨調查竟毫無頭緒,你身為副指揮使,被人跟蹤到田莊一無所知。武德將軍抓人頂罪,皆因你失察被暗算而起,朕本該降罪於你。可你死裏逃生,重傷未愈,朕也不好太過嚴苛,就讓陸楓,代你受過,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若再查不出淮南餘孽究竟是誰,錦衣衛副指揮使,你也別當了。”


    “是!”陸璟心口微沉,“臣領命!”


    “下去吧!”


    養心殿內,皇上拖了鞋襪,懶洋洋地靠著軟枕看江南送來的折子,放鬆慵懶。


    大公公正在給皇上換茶,擺膳。


    這是從小伺候皇上長大的公公,是伴讀,玩伴,宮變時生死相依,是皇上除了長公主外,最相信的人。


    皇上在他麵前倒是十分自在。


    大公公說,“皇上,您正在重用陸璟,有意栽培他成為錦衣衛的指揮使,為何要革了陸楓的職?”


    皇上說,“當年朕覺得陸家勢弱,想給陸璟尋高門妻族,助他在錦衣衛站穩腳跟,壓製柳江。然而,是朕想多了,陸璟不需要妻族增添實力,他憑一己之力步步高升,又得首輔青眼,壓得柳江抬不起頭來,隻能避其鋒芒。既如此,李陸兩家便不能結親,免其坐大,安平伯是武將,在軍中有威望,若是與陸家聯手,朕豈能高枕無憂。”


    大公公明白,皇上說的陸家,是陸首輔家。


    “誰知陸楓膽大包天,竟私下與安平伯嫡長女有染,朕早想尋一個緣由降罪。李雪櫻衝撞念青,簡直是送上門來的把柄。隻是處置李家的輕重不好拿捏,李雪櫻油鹽不進,懷有身孕,輕了,難以服重,重了傷其性命,會寒了安平伯的心。陸璟主動提起送李雪櫻去慎刑司,日後李雪櫻是生,是死,安平伯隻會遷怒陸家,絕不可能再聯手,論揣摩聖心,你還不如陸璟呢。”


    大公公笑著說,“奴才怎敢揣摩聖意,一心隻顧著照顧龍體,讓您每日都舒舒服服過日子。”


    大公公這話說得溫柔妥帖,皇上也難得露出笑意。


    “陸楓革職,朕說是對陸璟的警告,其實……是給他掃清障礙。”


    “奴才又愚鈍了。”大公公糊塗了,陸楓革職,怎麽是給陸璟掃清障礙,聽說陸家兄弟感情極好。


    “陸璟有野心,有手段,唯一薄弱的是他的家世。陸楓若是有能力,腳踏實地,朕倒是想要抬舉他,他與陸璟一文一武,陸家定能成為寒門之首。可惜啊,他是一個眼高手低,鑽營取巧之人,偏偏又是嫡長子,占了名分。陸家滿門榮辱皆在他身上,陸璟想要取而代之,就必須要鏟除陸楓。你別看陸璟踩著鮮血白骨上位,殺人如麻,骨子裏卻有君子之風,斷然做不出弑兄上位之事,朕就幫他一把,除去這塊絆腳石。”


    皇上要扶植自己的勢力,要的不是單打獨鬥,是要整一個家族的力量。


    如安平伯,整個家族都是保皇黨,忠心耿耿,他的兒子們在軍中,對皇上也是赤膽忠心。


    “皇上為了陸副指揮使,真是深謀遠慮,陸副指揮使除了皇上,也無倚仗,定會為了皇上效犬馬之勞。”大公公從小伺候皇上,也從未見過皇上對哪位臣子如此費盡心機,幫他在家族中奪權上位。


    這陸璟,當真是寵臣。


    “隻要他識趣,聽話,朕會給他滿門榮耀。”


    大公公暗忖,皇上若有適婚的公主,估計早就給陸璟賜婚,讓陸璟變成真正的自己人,當初他那麽重新安平伯,想要給抬舉安平伯的嫡長女。


    可惜啊,這嫡長女太蠢了,抗拒這門婚事,還把自己折騰進了慎刑司。


    陸璟走出養心殿,陽光刺眼,後腰的傷更是隱隱作痛,殿內站立過久,傷口疼得麻木,他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艱難。


    周敬明等在長安門外,遠遠見到他疾步跑來扶住他,掩不住的擔心,“還撐得住嗎?”


    陸璟臉色雪白,冷汗浸濕鬢發,虛弱得連話都懶得說。


    周敬明扶著他出宮門,黎安也等在門外,上馬車後,周敬明把熱著的參茶遞給他,陸璟喝了參茶,總算緩過一口氣來。


    “皇上降罪了?”


    陸璟搖頭,簡單地把事說了一遍,周敬明臉色凝重,“一個月的時間,我們怎麽查淮南餘孽,這……分明是要我們的命啊!”


    “君命難違,再難也要查。”


    “皇上對你那般寵信,恩賞不斷,誰不知道你是禦前第一紅人,沒想到遇上淮南的事就這般冷酷無情,真是伴君如伴虎。”


    陸璟踢他一腳,“你犯什麽糊塗,這話也敢說?”


    “我也就私下與你說一說。”周敬明低聲問,“你兄長被革職了,你……沒替他說情嗎?”


    “你可知李雪櫻在殿前說什麽?”


    周敬明搖頭,他隻知道李雪櫻被貶去慎刑司,陸楓被革職,安平伯和陸少卿在宮門口吵起來,本來是親家,卻結了死仇。


    “李雪櫻說,一年前,兄長與她合謀殺長嫂。”


    周敬明震驚地張大嘴巴,像是聽到宮妃爬牆與侍衛廝混般,“陸楓……這麽狠絕嗎?他和謝氏曾是令人豔羨的恩愛夫妻。一夜夫妻百日恩,怎麽會如此絕情,說不定是李雪櫻隨口攀咬,你……你信嗎?”


    陸璟微微閉上了眼,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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