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茅朔還想勸說扶蘇幾句之時,司馬牧的奏章恰到好處的遞了進來。


    “大膽!荒唐!無恥!”


    枳縣發生的事,扶蘇雖然已經得到了密報,但隻知道結果,對於幕後所發生的一切並不清楚,而司馬牧的奏章卻事無巨細的描述了經過。


    但看的越清楚,扶蘇心中的怒火越盛!


    “應昌就是個糊塗蟲,居然還中了李信的計,去請什麽方士助陣!”


    “還有鄭餘,連個枳縣都控製不住,還被李信抓住了把柄!”


    “懷清的女兒居然與李信暗通款曲,根本不將朝廷放在眼裏,難道真以為李信能夠蔭庇懷家?”


    看了眼正在低頭細讀奏章的茅朔,扶蘇的語氣更為凜冽,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還想要指定枳縣縣令的人選,簡直癡心妄想!”


    茅朔看完之後,也是暗暗心驚,看來懷家之事不僅沒有將李信拉下馬,反而給他提供了天大的好機會,徹底將懷家拉到了自己這一邊。


    “這個司馬牧也是糊塗,他當的是朝廷的郡守,為什麽要替李信張目?要好好查一查!”


    扶蘇餘怒未消,這麽些天積攢的火氣、怨氣一股腦兒爆發了出來。


    茅朔沒有說話,他很清楚扶蘇雖說是監國,但無論軍務、政務,都麵臨著不小的挑戰,還有朝廷內外的各種掣肘,讓他對於自己的未來產生了危機感。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種危機感有好處,可以讓他保持清醒,但過猶不及!


    等到扶蘇終於冷靜下來,茅朔笑著說道:“其他的事情,公子所言都對!隻有一件事,公子沒有看清楚。”


    “哦,什麽事?”


    “司馬牧這麽做並不是偏幫李信,相反,他是給公子提了醒,讓公子不要執著於枳縣縣令一職。”


    “提醒?”


    扶蘇又拿起奏章,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的才具眼光本就不弱,方才隻是被怒氣蒙蔽了而已。


    此刻靜心一看,便找到了隱晦而又明確的言語:或傳,應昌私藏賬冊,涉及私下交通。


    這幾個字看似平常,其實便點出了如果扶蘇公子與應昌有過來往,必然被其記錄下來,而這本東西多半落在了李信的手裏。


    “李信這是要與本公子做交易嗎?”


    扶蘇冷冷的說道,“他以為手裏捏著這份不知真假的記錄就有用?就能扳倒我?可笑!”


    茅朔搖了搖頭,說道:“他當然知道光憑這個扳不倒公子,因為根本無法作為證據上交廷尉府,終究隻是一麵之詞。”


    “再說,公子作為監國,與懷家主事有過接觸,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茅朔說到這裏,特意頓了頓,又加重了語氣,“所以,他想要交換的東西也不多,無非是一個小小的縣令而已!”


    “但如果公子連這點好處都不給他,我相信他有很多法子讓這東西被陛下看到!”


    這才是重點!


    也許隻需要在給嬴萱的書信之中描上兩筆,再讓她轉述,那麽在嬴政心中便會有所疑慮,這對於扶蘇來說也是難以預料的後果。


    單單一件事不足以讓嬴政動搖,但再加上構陷朝廷大將,偽造文書,甚至再將百越之事一並牽出來,沒有人是幹淨的!


    其他人,包括李信在內,無非是受些責罰而已,對他來說則是儲位不保的重大危機。


    扶蘇思前想後,最終還是狠不下心來與李信撕破臉,隻得長歎一聲。


    再次看了一遍奏章之後,提起筆來在後麵批了一個字:可!


    茅朔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公子忍一時之氣,將來必然有所迴報!”


    扶蘇卻皺眉道:“如今懷家掌權的人換成了懷瑾,之前應昌所答應的那些東西都不作數了,朝廷的開支難免受到影響,這該怎麽辦?”


    “簡單!”


    茅朔笑的意味深長,捋須道:“既然紀信是枳縣的縣令,承擔者賦稅收繳的職能,那公子隻需要將指標再加上三成,讓他務必完成,否則便要予以撤換!”


    “紀信是李信的人,為了保住這個位置,一定會與懷家勾兌,盡力完成指標。這樣一來,朝廷的收入又多了一塊,公子也不至於捉襟見肘。”


    扶蘇聞言,眉頭瞬間舒展開了,受到茅朔的啟發,補充道:“不僅如此,若是他完成了,我還會再往上加!”


    “公子英明!”茅朔拱手道,“這些商人積累了許多財富,正該用於正途!”


    說到這裏,茅朔便又借機重提了章邯之事:“其實提拔章邯也是同樣的道理!”


    “公子可以給他下達更高的目標、更快的速度,作為其升任少府的迴報!如他能夠完成,那陛下一定會說公子有知人之明,對於公子更加倚重。”


    “若他要是完不成,公子無論如何處罰便都師出有名,無論是誰都提不出什麽反對意見。”


    茅朔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扶蘇,繼續說道,“這就叫做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扶蘇沉吟了片刻,說道:“先生所言頗有道理,但此事關係重大,並非我一人所能定!”


    “無論是丞相、上將軍,還是禦史大夫,都要與他們商議,之後才能上奏父皇。”


    茅朔說道:“公子若是薦舉章邯,讓陛下看到您一心為公,不考慮個人私怨,也是一件美事。”


    就在兩人商議之時,李信給公主的密信也已經送到了宮中。


    “看來這次巴郡之事處理的甚好,他將懷家拉了過來,對於以後大有裨益。”


    嬴萱麵露微笑,說道,“至於在鹹陽的商戶方麵,那幾位公子的影響力甚大,讓他們打個招唿就好,不要再針對懷家了!”


    “我看李信將軍也是的,巴蜀距離鹹陽也不過就隔著個漢中郡,就不能迴來拜見陛下、公主嗎?”


    安蘭撇了撇嘴說道,“真要學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


    “胡說八道!什麽三過家門?”


    嬴萱斥責道,“再要胡說八道,小心本宮掌你的嘴!”


    安蘭卻不甚害怕,反而小聲說道:“掌我的嘴沒關係,隻要李信將軍的心不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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