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鄉的……”
“又怎麽啦？”
“黑魔法師？”
聽到熟悉的字眼，正隨著莫良在前台點菜的蘇米兒頓時豎起了長耳。
“不是，這次是名馭靈師。”
“馭靈師！咳，他們能掀起什麽風浪？”
“哼哼，你不知道，他的契約獸是隻前所未見的怪物！據說那怪物身高八尺，渾身漆黑，生了十六個腦袋，十八條尾巴，蒲扇一樣的爪掌！一掌就把人拍飛十米……”
“……送到樓上……”
“等等！”
女聲忽地在腦中響起，莫良疑惑地看向肩上的疾風兔。
“咱們就在這吃。待會兒跟你解釋——”蘇米兒快速道，生怕多說幾句就漏聽關鍵信息。
眼下天才黑透不久，但客棧中隻有寥寥幾人。一人一兔在談論怪物那人不遠處落座，這下蘇米兒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兩人說話。
這時隻聽身材壯碩些的男子說道：“都是屁話！什麽怪物長那樣子？”音量很高，卻遮掩不住他臉上惶然。
消瘦些的男子信誓旦旦道：“假不了！我舊情人的老舅的侄子的二大爺的女婿在桃花鄉當差，晚上巡街時親眼看到那妖怪一掌擊飛了個女娃，先咬她腦袋後一仰脖，兩口，兩口就把那女娃吃了！”
壯男子打了個寒噤，道：“大晚上黑不隆冬的，他怎知是個女娃？若是他點燈，怎沒讓那吃人妖怪捉走？”
“嗨呀，那情況下誰敢點燈，那妖怪吃了女娃就乖乖跟一男子走了。那男子還說什麽‘這就是跟混沌組織作對的下場’。第二日果然有個姓邵的人丟了女兒，又在那攤血裏撿到了女兒的手絹！”
壯男子道：“真是作孽呀！白養了閨女！”對著虛空連連作揖，又道：“老張，喝完這盅我是得迴去了，我閨女還小，我多陪陪她去……”
瘦男子道：“哼，膽小鬼！好吧，最近咱們晚上還是少外出，現在是桃花鄉，下一個指不定是哪！我看混沌是真要複出了……”
壯男子道：“若不是大人今天讓咱們加點，我可不願夜晚在外了……”
瘦男子道：“下次再給咱加錢我也不來啦，咱們大人雖然可怕，也比吃人妖怪好些……”
接下來便是些抱怨大人不體貼人，支使的活兒又多又累的閑話。
不多時上了菜，店夥計還端了個盛著大塊生豬肉的盤子。蘇米兒本在消化兩人談話內容，她曾在地圖上見過“楊柳鄉”這名字，恰在桃花鄉南側，僅有一河之隔。聽兩人口氣，吃人妖怪也許正在這兩天出沒，正在莫良抵達桃花鄉日期左右。這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麽？
忽見店夥計端上的大塊生肉，蘇米兒心中暗叫“不妙”，腦中電光火石般明白這是莫良給猙準備的，知道要壞事，然接下來的事隻發生在一瞬之間，根本來不及阻止——
猙被釋放出來，習慣性地吼叫一聲，惡豹撲食般撕咬起盤中肉塊。
莫良早已將盛放肉塊的盤子放在地上，以防它推翻桌子，然而這不能阻止它引人注目——店中所有人都被猙的突然咆哮和可怖食相驚呆，有那麽幾瞬人們隻是張大了口，暫停了動作，目光呆滯地看著這隻赤毛猛獸。好像一切被按了暫停鍵。
忽然，那壯男子發出與體型極為不符的尖利叫聲，大喊著“吃人妖魔出現啦”，首先衝出了客棧。其餘人紛紛如夢初醒，嚎叫著搶出門去。短短幾瞬，客棧內已隻剩了莫良一人。
糟糕！闖禍了！
蘇米兒仰天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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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昀……你說昨夜聽到聲音，是指什麽？”臨睡前，克萊爾.布朗忍不住問道。
“昨夜我醒過一次，聽見有幼獸的哀嚎，大約持續了一刻鍾……也許是野獸在覓食。”遊昀見她臉色變了，便加了一句。
王安遠道：“你之前說過，夜裏沒有自保能力的靈獸不會貿然出窩，是吧？”
遊昀道：“那聲音從林中深處，淒厲又延綿不斷，若說是臨死前的掙紮，幼獸又斷不會啼叫許久。”
“下半夜嗎？我怎麽沒聽到？”銳瑾道。
“因為你又睡著了。”遊昀毫不客氣地道。
“啊……對不起。”銳瑾抓抓腦袋。
王安遠道：“我值夜時也沒聽到。”
為防夜晚野獸的襲擊，他們向來是輪番值守，昨夜是王安遠和銳瑾，今夜便輪到克萊爾.布朗和遊昀。
“嘿嘿……該不會是鬼叫吧……”克萊爾.布朗背後突然傳來幽幽的聲音。
“啊！”克萊爾.布朗一聲慘叫，想也沒想一拳向後揮出。“啊喲！”銳瑾被一拳正中肩頭，痛苦地彎下腰，“你……你下手真狠。”
克萊爾.布朗定了定神，大發雷霆：“你搞什麽，大晚上嚇人很有意思？”
“哈哈哈……沒想到你這麽膽小啊……”銳瑾邊揉肩邊齜牙咧嘴地笑話她。
克萊爾.布朗有些惱羞成怒：“誰還沒點害怕的東西？”
王安遠笑道：“我看再厲害的鬼也抵不住你這一拳。”
“是啊是啊，鬼要是來了，務必要狠狠給它一記上勾拳，讓他知道咱們母大蟲的厲害。”銳瑾笑嘻嘻道，一般躲避著克萊爾.布朗又揮來的一拳。
遊昀道：“不管怎樣，今夜還是小心點好。”他見克萊爾.布朗仍是有些驚魂未定的模樣，便道：“布朗你去睡吧，我來值上半夜。”
“謝了。”克萊爾.布朗毫不推辭，直接鑽進了自己的毯子，又引起銳瑾和王安遠一陣笑話。
時值十月，起霧的森林又濕又冷。
想來山姆夫婦受邀來為學生特訓前在野外待過一陣，不然空間戒指中不會這麽湊巧地有兩張薄毯。遊昀將薄毯一分為二，勉強給四人使用。十幾歲的少年少女都有了大人的身量，四人隻能蜷在薄毯裏，盡量靠近篝火——那唯一幹燥溫暖的來源。
自從進了密林，那些尋找他們蹤跡的老師人員便不見了蹤影。也多虧如此，他們才能從容地使篝火長燃。
得趕快到城鎮去，買幾條厚實的毛毯……聽著同伴的翻身聲，遊昀心道。鹽巴也快用完了，衣服也得換一套，不能一直穿著翰瓊的校服。
前提是要走出這怪異的密林……
遊昀展開地圖，看著那一小塊叢林標誌的區域，心中又想起幾年前他乘坐在青羽背上從密林上空經過時，山姆大伯曾對他說的：“這片密林也被當地人稱為鬼林，據說進去探險的人十有八九會遭遇不測。”
“是因為裏麵的靈獸很強大嗎？”當時的遊昀問道。
“不是，這林中靈獸都很溫和，很少攻擊人類。”蘇珊伯母笑眯眯道。
遊昀不解地眨著眼睛。
“嗬嗬，其實是因為裏麵經常鬧鬼，進入的人都會被鬼纏住，永生永世不得離開……哎喲！”
“阿昀別聽你大伯瞎說，密林麵積大，裏麵樹木參天又千篇一律，若不是極精通地形的人，都要被困在林內慢慢餓死。再加上夜裏密林總被濃霧籠罩，鬼影幢幢，所以當地人說那些失蹤的人都是撞了鬼。”
“所以鮮少有人進入密林，這片密林幾乎都無人敢進，無人管轄。但隻要有青羽在就沒什麽好怕的，再不濟飛到高空就能找到出路了。”
遊昀輕歎口氣，他賭了一把，利用密林阻隔了搜尋人員的追蹤，卻是使幾人都陷入了密林的困境。
銳瑾是他多年好友，毫不遲疑地陪他尋找疾風。王安遠隻與他相識數日，也不惜放棄在翰瓊未完成的事情，不留餘力地幫忙。就連克萊爾.布朗也是……聽了他一席話後便堅定地選擇加入。
離開翰瓊的這些日子，他們曾一起躲避威廉.布朗巡查，一起抵禦野生靈獸襲擊，一起趟過河流翻過高山……其實有些時候他會想，假如隻有他一人，是不是進展更快，隱形劑靜音劑等能使用得更長久，也不必時時提防克萊爾.布朗的搗亂。
但是啊……
他靜靜看著火光照耀下漸漸趨於安寧的三團薄毯，忍不住微笑。
若是沒有他們，又怎能撐到現在？
“我定會將你們平安帶迴。”他輕聲自語。
深夜的密林霧氣彌漫，遊昀又往火裏添了些幹柴，跳動的火焰中發出嗶嗶啵啵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裏清晰異常。
不對，有哪裏不對勁！
遊昀終於意識到怪異的感覺出於何處。自小他就跟隨山姆夫婦穿梭野外，也曾多次獨自露營，但沒有哪片森林給他這樣怪異的感覺。是靜，這片森林未免太安靜了！
森林的夜不該這麽靜，眼下還是秋季，也沒有降雪，何以一絲蟲鳴，一聲鳥叫也無？便是夜行的貓頭鷹、蛇鼠蟻蟲的行跡也聽不到，甚至……連風聲也沒有。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
這太不正常了！
遊昀忽然一陣心慌，看向地上的三人，他們仍是睡得平穩，火焰一跳一跳，將他的影子照耀成顫抖的長條。
至少這些還是熟悉的模樣。他稍微安心了些，走去幫睡相不好的銳瑾掖了掖毯子，正待起身，忽聽一聲淒厲的啼叫劃破了迷霧！
“哇！哇！”
若說第一聲啼叫還勉強能認作是猿鳴，那接下來的哭聲就確確實實是嬰兒啼哭。啼哭聲開始像是被人捂住口鼻，聲音甚是壓抑，讓人辨不清方向。漸漸地似是掙脫了桎梏，聲音由壓抑轉為清亮，音量也大了起來。
遊昀慢慢站起身，深唿吸幾次，又閉了閉眼，然而睜眼後仍麵對著晃動的火焰，嬰兒啼哭的聲音仍迴蕩在霧氣中。
“是誰？”他的聲音細如蚊蚋。
無人應答，嬰兒的哭聲響了一陣，漸漸有了止息的跡象，同時漸起另外的抽泣聲。細細聽來，竟像是二八女子在哭泣，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瘮人。
銳瑾突然翻了個身，嘴裏嘟嘟囔囔不知說著什麽。遊昀一驚，看看三人，胸中忽鼓足了勇氣，高聲道：“誰在裝神弄鬼？”
嬰兒哭聲止了，女子抽泣聲漸響。
遊昀輕笑道：“隻會模仿哭聲嗎？”
抽泣聲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嘿嘿嘿一陣鬼叫，聽得人頭皮發麻。
遊昀擺好隨時發起攻擊的架勢，緊張四顧，一邊飛快地想：那東西離開了嗎？該不該叫醒其他三人？
正猶豫間，忽聽女聲響起：“阿昀，去伯父伯母家玩幾天好不好？”
緊接著是童稚之聲：“爸爸媽媽也去嗎？”
“阿昀和赤先去陪伯父伯母，爸爸媽媽有任務，過幾天再去接你們。”
“好吧。”
柔媚而溫和的女聲，稚氣帶著失望的童聲，與記憶中一字不差的話語。這談話聲也不怎麽響亮，卻蘊含了千鈞力量，將遊昀牢牢釘在原地。
“爸爸你們早點迴來！”
“阿昀，要乖乖的！”
聲音停了幾瞬，又變了聲調，男童聲音的稚氣褪去許多，似乎長大了幾年：
“赤別去！迴來！赤！”
“赤……你，你還好嗎？別走，求你……”
“遊昀……”
“夠了！”
“又怎麽啦？”
“黑魔法師？”
聽到熟悉的字眼，正隨著莫良在前台點菜的蘇米兒頓時豎起了長耳。
“不是，這次是名馭靈師。”
“馭靈師！咳，他們能掀起什麽風浪？”
“哼哼，你不知道，他的契約獸是隻前所未見的怪物！據說那怪物身高八尺，渾身漆黑，生了十六個腦袋，十八條尾巴，蒲扇一樣的爪掌！一掌就把人拍飛十米……”
“……送到樓上……”
“等等！”
女聲忽地在腦中響起，莫良疑惑地看向肩上的疾風兔。
“咱們就在這吃。待會兒跟你解釋——”蘇米兒快速道，生怕多說幾句就漏聽關鍵信息。
眼下天才黑透不久，但客棧中隻有寥寥幾人。一人一兔在談論怪物那人不遠處落座，這下蘇米兒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兩人說話。
這時隻聽身材壯碩些的男子說道：“都是屁話！什麽怪物長那樣子？”音量很高，卻遮掩不住他臉上惶然。
消瘦些的男子信誓旦旦道：“假不了！我舊情人的老舅的侄子的二大爺的女婿在桃花鄉當差，晚上巡街時親眼看到那妖怪一掌擊飛了個女娃，先咬她腦袋後一仰脖，兩口，兩口就把那女娃吃了！”
壯男子打了個寒噤，道：“大晚上黑不隆冬的，他怎知是個女娃？若是他點燈，怎沒讓那吃人妖怪捉走？”
“嗨呀，那情況下誰敢點燈，那妖怪吃了女娃就乖乖跟一男子走了。那男子還說什麽‘這就是跟混沌組織作對的下場’。第二日果然有個姓邵的人丟了女兒，又在那攤血裏撿到了女兒的手絹！”
壯男子道：“真是作孽呀！白養了閨女！”對著虛空連連作揖，又道：“老張，喝完這盅我是得迴去了，我閨女還小，我多陪陪她去……”
瘦男子道：“哼，膽小鬼！好吧，最近咱們晚上還是少外出，現在是桃花鄉，下一個指不定是哪！我看混沌是真要複出了……”
壯男子道：“若不是大人今天讓咱們加點，我可不願夜晚在外了……”
瘦男子道：“下次再給咱加錢我也不來啦，咱們大人雖然可怕，也比吃人妖怪好些……”
接下來便是些抱怨大人不體貼人，支使的活兒又多又累的閑話。
不多時上了菜，店夥計還端了個盛著大塊生豬肉的盤子。蘇米兒本在消化兩人談話內容，她曾在地圖上見過“楊柳鄉”這名字，恰在桃花鄉南側，僅有一河之隔。聽兩人口氣，吃人妖怪也許正在這兩天出沒，正在莫良抵達桃花鄉日期左右。這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麽？
忽見店夥計端上的大塊生肉，蘇米兒心中暗叫“不妙”，腦中電光火石般明白這是莫良給猙準備的，知道要壞事，然接下來的事隻發生在一瞬之間，根本來不及阻止——
猙被釋放出來，習慣性地吼叫一聲，惡豹撲食般撕咬起盤中肉塊。
莫良早已將盛放肉塊的盤子放在地上，以防它推翻桌子，然而這不能阻止它引人注目——店中所有人都被猙的突然咆哮和可怖食相驚呆，有那麽幾瞬人們隻是張大了口，暫停了動作，目光呆滯地看著這隻赤毛猛獸。好像一切被按了暫停鍵。
忽然，那壯男子發出與體型極為不符的尖利叫聲，大喊著“吃人妖魔出現啦”，首先衝出了客棧。其餘人紛紛如夢初醒，嚎叫著搶出門去。短短幾瞬，客棧內已隻剩了莫良一人。
糟糕！闖禍了！
蘇米兒仰天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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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昀……你說昨夜聽到聲音，是指什麽？”臨睡前，克萊爾.布朗忍不住問道。
“昨夜我醒過一次，聽見有幼獸的哀嚎，大約持續了一刻鍾……也許是野獸在覓食。”遊昀見她臉色變了，便加了一句。
王安遠道：“你之前說過，夜裏沒有自保能力的靈獸不會貿然出窩，是吧？”
遊昀道：“那聲音從林中深處，淒厲又延綿不斷，若說是臨死前的掙紮，幼獸又斷不會啼叫許久。”
“下半夜嗎？我怎麽沒聽到？”銳瑾道。
“因為你又睡著了。”遊昀毫不客氣地道。
“啊……對不起。”銳瑾抓抓腦袋。
王安遠道：“我值夜時也沒聽到。”
為防夜晚野獸的襲擊，他們向來是輪番值守，昨夜是王安遠和銳瑾，今夜便輪到克萊爾.布朗和遊昀。
“嘿嘿……該不會是鬼叫吧……”克萊爾.布朗背後突然傳來幽幽的聲音。
“啊！”克萊爾.布朗一聲慘叫，想也沒想一拳向後揮出。“啊喲！”銳瑾被一拳正中肩頭，痛苦地彎下腰，“你……你下手真狠。”
克萊爾.布朗定了定神，大發雷霆：“你搞什麽，大晚上嚇人很有意思？”
“哈哈哈……沒想到你這麽膽小啊……”銳瑾邊揉肩邊齜牙咧嘴地笑話她。
克萊爾.布朗有些惱羞成怒：“誰還沒點害怕的東西？”
王安遠笑道：“我看再厲害的鬼也抵不住你這一拳。”
“是啊是啊，鬼要是來了，務必要狠狠給它一記上勾拳，讓他知道咱們母大蟲的厲害。”銳瑾笑嘻嘻道，一般躲避著克萊爾.布朗又揮來的一拳。
遊昀道：“不管怎樣，今夜還是小心點好。”他見克萊爾.布朗仍是有些驚魂未定的模樣，便道：“布朗你去睡吧，我來值上半夜。”
“謝了。”克萊爾.布朗毫不推辭，直接鑽進了自己的毯子，又引起銳瑾和王安遠一陣笑話。
時值十月，起霧的森林又濕又冷。
想來山姆夫婦受邀來為學生特訓前在野外待過一陣，不然空間戒指中不會這麽湊巧地有兩張薄毯。遊昀將薄毯一分為二，勉強給四人使用。十幾歲的少年少女都有了大人的身量，四人隻能蜷在薄毯裏，盡量靠近篝火——那唯一幹燥溫暖的來源。
自從進了密林，那些尋找他們蹤跡的老師人員便不見了蹤影。也多虧如此，他們才能從容地使篝火長燃。
得趕快到城鎮去，買幾條厚實的毛毯……聽著同伴的翻身聲，遊昀心道。鹽巴也快用完了，衣服也得換一套，不能一直穿著翰瓊的校服。
前提是要走出這怪異的密林……
遊昀展開地圖，看著那一小塊叢林標誌的區域，心中又想起幾年前他乘坐在青羽背上從密林上空經過時，山姆大伯曾對他說的：“這片密林也被當地人稱為鬼林，據說進去探險的人十有八九會遭遇不測。”
“是因為裏麵的靈獸很強大嗎？”當時的遊昀問道。
“不是，這林中靈獸都很溫和，很少攻擊人類。”蘇珊伯母笑眯眯道。
遊昀不解地眨著眼睛。
“嗬嗬，其實是因為裏麵經常鬧鬼，進入的人都會被鬼纏住，永生永世不得離開……哎喲！”
“阿昀別聽你大伯瞎說，密林麵積大，裏麵樹木參天又千篇一律，若不是極精通地形的人，都要被困在林內慢慢餓死。再加上夜裏密林總被濃霧籠罩，鬼影幢幢，所以當地人說那些失蹤的人都是撞了鬼。”
“所以鮮少有人進入密林，這片密林幾乎都無人敢進，無人管轄。但隻要有青羽在就沒什麽好怕的，再不濟飛到高空就能找到出路了。”
遊昀輕歎口氣，他賭了一把，利用密林阻隔了搜尋人員的追蹤，卻是使幾人都陷入了密林的困境。
銳瑾是他多年好友，毫不遲疑地陪他尋找疾風。王安遠隻與他相識數日，也不惜放棄在翰瓊未完成的事情，不留餘力地幫忙。就連克萊爾.布朗也是……聽了他一席話後便堅定地選擇加入。
離開翰瓊的這些日子，他們曾一起躲避威廉.布朗巡查，一起抵禦野生靈獸襲擊，一起趟過河流翻過高山……其實有些時候他會想，假如隻有他一人，是不是進展更快，隱形劑靜音劑等能使用得更長久，也不必時時提防克萊爾.布朗的搗亂。
但是啊……
他靜靜看著火光照耀下漸漸趨於安寧的三團薄毯，忍不住微笑。
若是沒有他們，又怎能撐到現在？
“我定會將你們平安帶迴。”他輕聲自語。
深夜的密林霧氣彌漫，遊昀又往火裏添了些幹柴，跳動的火焰中發出嗶嗶啵啵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裏清晰異常。
不對，有哪裏不對勁！
遊昀終於意識到怪異的感覺出於何處。自小他就跟隨山姆夫婦穿梭野外，也曾多次獨自露營，但沒有哪片森林給他這樣怪異的感覺。是靜，這片森林未免太安靜了！
森林的夜不該這麽靜，眼下還是秋季，也沒有降雪，何以一絲蟲鳴，一聲鳥叫也無？便是夜行的貓頭鷹、蛇鼠蟻蟲的行跡也聽不到，甚至……連風聲也沒有。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
這太不正常了！
遊昀忽然一陣心慌，看向地上的三人，他們仍是睡得平穩，火焰一跳一跳，將他的影子照耀成顫抖的長條。
至少這些還是熟悉的模樣。他稍微安心了些，走去幫睡相不好的銳瑾掖了掖毯子，正待起身，忽聽一聲淒厲的啼叫劃破了迷霧！
“哇！哇！”
若說第一聲啼叫還勉強能認作是猿鳴，那接下來的哭聲就確確實實是嬰兒啼哭。啼哭聲開始像是被人捂住口鼻，聲音甚是壓抑，讓人辨不清方向。漸漸地似是掙脫了桎梏，聲音由壓抑轉為清亮，音量也大了起來。
遊昀慢慢站起身，深唿吸幾次，又閉了閉眼，然而睜眼後仍麵對著晃動的火焰，嬰兒啼哭的聲音仍迴蕩在霧氣中。
“是誰？”他的聲音細如蚊蚋。
無人應答，嬰兒的哭聲響了一陣，漸漸有了止息的跡象，同時漸起另外的抽泣聲。細細聽來，竟像是二八女子在哭泣，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瘮人。
銳瑾突然翻了個身，嘴裏嘟嘟囔囔不知說著什麽。遊昀一驚，看看三人，胸中忽鼓足了勇氣，高聲道：“誰在裝神弄鬼？”
嬰兒哭聲止了，女子抽泣聲漸響。
遊昀輕笑道：“隻會模仿哭聲嗎？”
抽泣聲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嘿嘿嘿一陣鬼叫，聽得人頭皮發麻。
遊昀擺好隨時發起攻擊的架勢，緊張四顧，一邊飛快地想：那東西離開了嗎？該不該叫醒其他三人？
正猶豫間，忽聽女聲響起：“阿昀，去伯父伯母家玩幾天好不好？”
緊接著是童稚之聲：“爸爸媽媽也去嗎？”
“阿昀和赤先去陪伯父伯母，爸爸媽媽有任務，過幾天再去接你們。”
“好吧。”
柔媚而溫和的女聲，稚氣帶著失望的童聲，與記憶中一字不差的話語。這談話聲也不怎麽響亮，卻蘊含了千鈞力量，將遊昀牢牢釘在原地。
“爸爸你們早點迴來！”
“阿昀，要乖乖的！”
聲音停了幾瞬，又變了聲調，男童聲音的稚氣褪去許多，似乎長大了幾年：
“赤別去！迴來！赤！”
“赤……你，你還好嗎？別走，求你……”
“遊昀……”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