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瓊為全體師生準備了一場豐富的晚餐。


    無論是滿足還是遺憾,翰瓊一年級生的第一次試煉終於落下了帷幕,飯後學生們圍著幾堆篝火,通過短短三天的試煉,幾個班級之間增加了交流,不少原本陌生的學生因為組隊試煉結出友誼,此時都混坐著談笑。翰瓊很了解少年少女的心,甚至不知從哪裏找來幾個簡易喇叭(幾個喇叭是真正的木頭製成,沒有一根羽毛)供愛出風頭的學生們一展歌喉。


    令蘇米兒意外的是,學生們唱的歌並不是想象中的咿咿呀呀的古代戲曲和尾音悠長的山歌,而是大多具有或明快、或悠揚、或婉轉,或豪放的節奏,甚至有些類似她聽過的一些流行歌曲。


    她真該盡快拋開現代人多餘的優越感和偏見。


    昏暗的火光使人與人之間的間隔也變得模糊,周圍氛圍的感染下,即使平日偏於內斂的學生們膽大起來,甚至有學生笑嘻嘻地衝沈亦容叫嚷:“老師,果汁不夠勁兒!有沒有酒?”


    “給你們酒好讓你們明天吐一車嗎?”沈亦容並不斥責他們放肆,隻大笑著迴答道。


    這一片守夜的老師隻有沈亦容,古板的老蔣不在,3班學生失了約束,也快活地去篝火中央爭搶喇叭歌唱。一邊人群騷動,另一邊卻有互有好感的少年少女們眉來眼去暗生情愫。


    銳瑾剛被遊昀拒絕了共同高歌的要求,又去邀請王安遠,哪知也被婉拒,轉而唿喚坐在不遠處的趙泗煦,趙泗煦難得單獨坐在樹樁上,周圍沒有莫良或其他小夥伴,聽聞銳瑾的邀請後先是大吃一驚,隨即拚命擺手拒絕。


    銳瑾還待要說什麽,就聽有人在他一旁道:“銳小辮兒,你敢不敢跟我打牌?我們還缺兩人!”


    “這有什麽不敢的!別到時候哭著向我討饒!”銳瑾大笑著說道,“王安遠來幫忙!阿昀,你來嗎?”


    這個王安遠沒有拒絕,幾人就著地上的小魔法燈圍坐一圈。


    “居然連紙牌都弄到了……”遊昀笑著搖頭。見趙泗煦獨自對著篝火靜靜發呆,便走到他身旁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待在這裏?”


    對方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勉強笑道:“是遊昀啊。”卻是迅速又垂下了頭,沒迴答他的問題。


    遊昀舉目四顧,問道:“你們班其他人呢?莫良呢?他不是總和你一起嗎?”


    “啊……”


    聽到莫良的名字,趙泗煦突然渾身一震,倉皇道:“與他無關!不是因為他!”他見遊昀微微揚眉,才發覺自己反應太過了,肩膀瞬間塌了下去,沮喪道:“我就是有些煩心事,想自己好好想想。”


    “關於莫良的?”遊昀從容不迫地坐在他一旁。


    趙泗煦不語,隻輕微一點頭。


    蘇米兒一說到莫良的名字就來精神,連忙催促遊昀問個清楚。


    遊昀溫和地道:“方便跟我講嗎,也許我能幫你?”然而趙泗煦搖搖頭,突然歎了口氣:“我以為我和他已經夠熟悉了,但是……他好像沒把我當成朋友。”


    【這不還是說了嗎?】蘇米兒吐槽。


    遊昀自然不會對小兔的話有所反應,隻沉靜地注視著趙泗煦,低聲道:“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了?”


    趙泗煦難以置信地瞪大了本來就圓溜溜的眼睛,驚恐道:“你怎麽知道?!你,你聽到了?”


    “別激動,隻是隨便猜的……昨夜你去找莫良後就一直沒迴來,之後又一直沒見莫良跟你一起……”遊昀道,看到趙泗煦麵色明顯一黯,不由有些疑惑,“怎麽了?”


    趙泗煦思索一陣,而後煩躁地抓抓滿頭卷發,苦惱地道:“我也不知該怎麽說……從小到大我總能輕易交到朋友,就算是陌生人交談幾句也都會變得友好。可是,可是……我和莫良都相處一個月了,同吃同住的,本以為關係已經很好了……我想他是要與我共居四年的舍友,又沒上過學校就總是跟著他幫助他,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我在管閑事嗎……”


    說的愈多,他的聲音愈低,沮喪之意愈重。


    【你才知道啊?不然大家怎麽都叫你‘趙媽’呢!】蘇米兒瘋狂吐槽。隻可惜趙泗煦什麽都聽不見。


    “遊昀,你遇到過這種情況嗎?一起玩的朋友其實沒那麽在乎你?”


    這話乍一聽像是帶著孩子氣矯情的埋怨,但其中毫不掩飾的憂傷暴露無遺。蘇米兒很想說他想的過於天真,以為世界都是繞著你一人轉麽。但話到嘴邊竟是說不出口,就算知道他聽不見也不忍打破這番幻想。


    遊昀認真想了想,道:“算有吧。小時候與我玩耍的一個孩子玩遊戲時總是讓大家讓著我,有零食什麽的也會先分給我吃。有一段時間我以為那是因為他把我當作好朋友,結果有一次別的小夥伴氣不過,就問他為什麽唯獨對我好。結果他說是因為爸爸告訴他我沒爹沒娘,必須得讓……”


    趙泗煦驚道:“居然有過這樣的事,你,你……”他訝於遊昀的遭遇,更多驚異於聽遊昀平淡地說出父母雙亡的事。


    他輕笑起來:“哈哈,當時我很受打擊,很長時間都不跟他一起玩。後來想想其實沒必要。”


    他看著趙泗煦,淡笑道:“不過朋友嘛,最重要的是溝通。我和阿瑾從小就認識,也吵過打過有過誤會。更何況莫良的性格內斂,平日總是沉默寡言,但他有問必答,我想有什麽問題不如直言相問。躲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趙泗煦認為遊昀說的有道理,點點頭,因一番傾訴後心情舒展了不少:“謝謝你,遊昀。不過……”他語氣中帶著疑惑:“你好像挺了解莫良?”


    遊昀微微一笑:“他身上好像有不少秘密,但總的來說是個簡單的人。”


    【我覺得是危險的人……】蘇米兒道。實在看不出莫良哪裏簡單。


    周圍喧鬧聲更甚,幾個少女在前麵嬉笑打鬧,突然有一少女被同伴推出,在一片笑鬧聲中險些撞到遊昀身上,幸而遊昀及時扶了她一把才站穩。


    “啊……對不起對不起!”


    在幾個少女意味深長的起哄聲中,那少女忙不迭地道歉,臉頰紅得堪比火焰。


    “沒事,你小心點。”遊昀溫和一笑。


    “那個,我,我叫鍾瑜,是魔法師二班的,謝謝你剛剛扶我。”鍾瑜結結巴巴地伸出手來,擺出握手的姿勢。


    遊昀和趙泗煦都麵露驚訝,要知道除了正式的握手,明明有其他避免肢體接觸的行禮方式。再瞧不遠處看好戲模樣的幾個少女,同是女兒家的蘇米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但鍾瑜隻是倔強地站著,半舉的手微微顫抖。


    不迴應實在太不禮貌,於是遊昀站起身,淺笑道:“我是魔法師4班的遊昀,你好。”伸出右手與鍾瑜短暫地握手,一觸即離。


    鍾瑜看著遊昀的笑容,癡了似的呆了幾秒,突然臉頓時紅得要滴出血來,胡亂說了句“你好”就捂臉逃迴其餘少女身旁。


    又是一陣起哄聲。鍾瑜推搡著好友們走了。


    蘇米兒激動地叫:“主動搭訕!我聞到了戀愛的味道!”


    趙泗煦結結巴巴:“這,這是……”


    “隻是打招唿,別亂想。”遊昀無奈道,這話一方麵是對莫名八卦小兔說的,一方麵是對單純的趙泗煦說的。


    蘇米兒偷笑,暗暗盤算等會就告訴銳瑾。趙泗煦眨巴眨巴大眼睛,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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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所及白茫一片,沒有一丁點其他顏色。腳下的平麵也是白色,前方別無他物,好像掉入了無止盡的白色世界。


    奇怪的是,沒有絲毫驚訝或恐懼的情緒,反而一派平靜。仿佛此生意義就在於無始無終地走下去。


    就這麽走著,走著……


    這個世界似乎沒有時間概念,她也許走了十分鍾或幾個小時,甚至幾天幾個月。終於,她低下頭,發現自己是用著兩條腿走路。大褲衩裏伸出兩條光潔的腿,腿底兩雙鞋。她心中第一次有了疑惑,但竟不知為何疑惑。仿佛初生的嬰兒第一次對自己認知。


    好像腿上少了點東西?


    她又看了看手,細長的五根手指,都有著平整的指甲。


    本就如此嗎?


    本不如此嗎?


    ……


    突然間,眼前白光一閃。


    白色的世界,怎麽能看到白光?


    懵懵懂懂間,她有了新的疑問。


    “疾風,該起床了。”


    蘇米兒幽幽轉醒,聽遊昀說道:“再不起床就把你和帳篷一起收起來咯。”


    “天亮了嗎?”蘇米兒迷迷糊糊地說道,感覺眼前的白光十分刺眼。


    “你是兔子還是豬?”王安遠譏笑的聲音傳來。


    蘇米兒努力睜大眼睛,卻感到困倦至極,眼睛酸澀,模糊間看到帳篷簾被人大開,白光更甚。


    “昨晚睡太晚了吧?迴去路上再好好睡。”


    朦朦朧朧中,一隻手伸到自己麵前,毫無疑問,那是遊昀的手,在讓她去自己肩頭。因為絕對的熟悉和信任,蘇米兒邊毫不猶豫地邁步往上跳,邊用心靈之聲嘟囔道:“都是你們昨晚玩太晚,我才睡的晚……”


    話還未說完,身體已於最高點下墜,落腳處卻不是遊昀溫暖柔軟的手掌,而是更低處冰涼堅硬的地麵。


    咦?


    她明明是向遊昀跳的啊。


    再一抬頭,藍帳篷布、遊昀的手、遊昀本人、王安遠突然變成了各種迷亂的顏色,扭曲地糾結成一團,在周身跳躍旋轉,地麵也開始搖搖晃晃,直搖得蘇米兒站立不穩,幾欲作嘔。


    我還在做夢嗎?她想。


    眼睛還在酸澀,眼前一切都那麽虛幻模糊,唯有白光刺眼。


    終於,她再次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昏暗,地麵搖晃,像是處於極其顛簸的馬車中,但頭頂透著白光,在視野中晃動。一時間,蘇米兒竟不知自己是不是又遁入另一個夢境。然而,腳底的觸覺和逐漸適應了周圍環境後而清晰起來的視野使她明白了:


    這不是夢。


    她在靈獸戒指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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