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後的任性 上
我不喜歡班上第一帥的男生 作者：愛嘮嘮叨的上官老爺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十二月二十四日，聖誕夜。
第二學期的結業典禮順利結束，終於就要迎來寒假。
寒假期間是年底年初的兩周再多一點，比起暑假雖然較短，但有琳琅滿目的活動。
可以在家悠哉度過，或是到處旅行，也可以和要好的朋友參加倒數活動等等，因此放學時刻換鞋子的門口，籠罩在歡欣的氣氛當中。
當然了，我一直都是在家懶洋洋地迎接過年。最近雖然不討厭上學，但在家裏的暖桌像隻貓一樣縮起身體待上一整天，這個魅力還是令我無法抗拒。
本來我想立刻迴家，鑽進溫暖的暖桌……但是我在校內還有工作沒有做完。
所以我、沈念、陸呈遠同學、艾遠，四個人都待在學生會室。
為了準備今天舉辦的聖誕派對。
「──那麽，今天終於是我們學生會策劃的派對當天。要和外校合作，在會場因應各種狀況，以及完成剩下的布置準備工作等等，還剩下很多事得在開場之前完成，還請大家再努力一下。」
我們高中的工作人員包含幾名原本的學生會成員，以及各委員會派來的助手在內，共有二十人以上，比我想像中還要多。
還有男生所占的比例也是。
這當然是因為本次參加學校當中的那所女校。
「……我倒是不覺得貴族學校的可愛女生比例就會比較高……對吧，陸呈遠？」
「嗯～雖然家境富裕的學生也許比較多，可是我們也不知道高中部的情形……不知道高中部的學生會有哪些人呢？關於這點我也很期待！」
兩名寶貴的前在校生不經意的對話，讓在場幾名男生停下動作。雖說他們多半別有居心，但是如果沒有這樣的活動，就沒有機會認識外校，尤其是女校的學生，所以我不認為將一線希望寄托在這場活動上是什麽壞事。
而且也是多虧如此，才得以召集到這麽多人擔任幕後工作。
能夠接近女生的機率不是零……雖然無限趨近於零就是了。
「包括標上桌號的會場平麵圖，或是詳細的時間流程表，都請看剛才發給各位的資料。還有，如果在會場遇到麻煩事，請一定要就近找我或是別校學生會長等負責人確認。」
我們四個人算是會長的助手，從會場受理報到到派對中的主持等一連串的過程，我們全部都會參與。
派對時間是下午六點到八點，大約兩小時。多半會很忙吧。
我們確認要在開場前一個小時集合，然後先迴家一趟。
我會直接穿著製服參加，所以和沈念或陸呈遠同學不一樣，不需要特別為了參加派對而準備什麽。
……當然了，我有別的事要做。
「會長，可以打擾一下嗎？我有個小小的請求……或者說有點事。」
我看準其他人都離開學生會室，隻剩會長和我們的時機向他搭話。
「夏可同學，怎麽了？」
「這個……其實我希望在工作時間裏，能讓我離開會場一下子。」
學生會長瞬間挑動眉毛。
當天，而且到了這個時間才提出請求，我很清楚這麽做會給他添麻煩。
「唔……該不會是有什麽急事吧？」
「差不多。大概十五分……不，如果這樣還是太長，我想隻要有十分鍾就夠了。」
「順便問一下，這個時間可以調整嗎？」
「……對不起，必須要是今天派對的時間才行。」
雖然也得看對方是否方便，但是我這邊的情況也很重要。
必須是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對我來說有著各種緣分的這一天才行。
「……我明白了。那就把這段時間當成你的休息時間，到時候跟我說一聲。」
「謝謝會長。」
「順便問一下，休息時間是四個人嗎？」
「不，隻有我和沈念兩個。」
我和陸呈遠同學與艾遠已經有過事先商量，但是想到太多人同時離開會給會長添麻煩，所以隻讓沈念陪著我。
對於直到最後都奉陪我的任性要求的沈念，真的隻有滿心的感謝。
「是嗎？那麽艾遠，今天一整天都要陪我工作。你沒有休息時間。」
「呃……這是為了夏可，所以我會做啦，可是聖誕夜卻是跟姐姐一起……」
「哎呀？你可是和這麽漂亮又可愛的姐姐在一起，應該要高興啊。」
「啥啊？我們家有這種人嗎……總覺得好像是個成天叫我念書寫作業的魔鬼老太婆──喔咕！」
「艾遠，你和姐姐在這裏多留一會兒……對不起了，三位。我們有些『家務事』要處理，可以請你們先迴去嗎？」
「夏、夏可……救、救命……」
我們三人對著被學生會長來上一記鎖頭的望雙手合十，匆匆離開學生會室。
途中似乎聽見遠方傳來哀號……隻能祈禱艾遠可以活著和我們再會吧。
「欸，沈念接下來要怎麽辦？」
「嗯～大概先迴家吃個午餐，然後去陸呈遠家吧。今天我不打算盛裝出席……不過好歹還是要打扮一下。」
「咦？好歹？我總覺得沈念自從知道夏可同學也要參加派對後，就十分慌──嘎！」
沈念的鐵爪功立刻招唿在陸呈遠同學頭上。
「你在說什麽啊，這個『這次考試有一科不及格還靠老師大發慈悲放你一馬才隻要交報告不用補修』的大少爺。」
「嗚～明明讓沈念幫我惡補了，真是對不起～！」
期末考差不多就是這樣，以我為中心指導的文科都有取得平均分數，所以並未演變成平均得分不及格的淒慘結果。
所以隻要在學年末多多努力就好。
如果隻是這樣，隨時都能挽迴。
「……沈念，這個，我想跟你說一下，今天我也很期待你的打扮。」
「哼～？好、好吧，既然夏可這麽說，我也不是不能隆重一點……啦。」
雖然因為我的任性，追加了要做的事，但是我並未忘記「告白」這個本來的目的。
然後以暢快的心情和沈念，以及重要的朋友們一起迎接新年。
「……那麽我和陸呈遠先迴家了……夏可，你一個人真的不要緊嗎？」
「嗯。沈念隻要在重頭戲時陪在我身邊就好。」
走出門口之前，我和沈念牽起彼此的手。
坦白說，接下來我要做的事不是什麽值得誇獎的事。白費工夫這點我當然知道，也知道對旁人而言隻會是困擾。
即使如此，我還是認為為了和以往一直壓抑的本意和解，這麽做是絕對必要的。
「……夏可同學。你的客人好像已經來了。」
「嗯，知道了。陸呈遠同學，沈念……之後會場見。」
我先讓他們迴去，然後晚一步走向有人在等我的校門口。
我還是第一次像這樣跟他單獨說話，但是這個人必須優先處理。
「對不起，找你來這種地方……王小姐。」
「……不會。正好我也有話想和夏可同學說。」
於是這輩子最長的聖誕夜就這麽開始了。
真沒想到前幾天湊巧遇見時拿到王小姐的名片，會在這種場麵派上用場。
王小姐似乎也沒料到會接到我的電話，早上我在結業典禮開始前打電話過去時，他顯得非常驚訝。
「呃……這裏很冷，要不要先換個地方？」
「不會，不用客氣。畢竟我得立刻迴公司才行，而且在這裏反而比較不會引人注目……我們邊走邊說吧。」
王小姐說完話就轉身邁出腳步，我也跟了上去。
「王小姐，你現在有戴眼鏡呢。」
「……因為現在的我是以王可然『個人』的身分來談事情。雖然這是平光眼鏡。」
離我們高中最近的車站，走路大約十到十五分鍾。由於沒有太多時間，於是我不再閑聊，決定切入正題。
畢竟我也好奇王小姐要跟我說什麽。
「順便問一下，爸爸的狀況怎麽樣？」
「說是有不得不處理的事，不免有點慌張……話說迴來，聽到兒子說：『有關今後有要事商量。』任誰都會這樣吧。」
我在打電話給王小姐之前，也打了一通電話給爸爸。
當然了，一開始他以工作忙碌為由拒絕了我。
「高中畢業後，爸爸那邊對於我進入大學之後的生活比較方便，所以我想能否借用爸爸的家當成生活據點，但因為與媽媽之間的事，讓我很猶豫。」
聽我這麽一說，爸爸就說一定會空出時間給我。
從爸爸在家庭餐廳時的狀況以及到目前為止聽到的說法與情報來推測，認為爸爸很有可能還想著要和我一起生活，所以試著提起這件事。
雖然感到過意不去，不過這當然是我為了叫出爸爸所使用的手段。
見麵地點就選在今天舉辦聖誕派對的會場。
當然了，我也拜托媽媽在同一個時間到場。
至於爸媽都不知道對方會過來同一個地方。
知道的隻有我這個當事人，以及和我一起想出這個計劃的沈念，還有陸呈遠同學與艾遠這幾個朋友。
「第一次見麵時，我還以為你是個乖巧又有點怯懦的孩子……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平時差不多是那樣。可是唯獨這次，我想用自己的任性把大人耍得團團轉。」
要把爸爸叫到會場，可能麵臨的阻礙就是多半會因為工作而和爸爸一起行動到他動身前為止的王小姐。
「可是我們隻見過一麵，真虧王小姐會答應呢。對於王小姐來說，我明明就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喜歡的人狀況不對勁，當然會擔心。而且也會希望能盡到自己的力量。」
「……你真的很喜歡爸爸呢。」
「是啊……新人時代的我比起同期更不成材，他卻不放棄這樣的我，很有耐心地栽培我，是我的恩人。我認為他身為人、身為異性都非常迷人。」
果然如同我與沈念的感受，這個人對爸爸的心意是認真的。
王小姐一定會跟蹤爸爸──正因為我與沈念想到這一點，才打算事先跟王小姐談妥，避免屆時受到無謂的妨礙。
然後聽到王小姐答應我時，我也隱約能夠推測他想說的話。
「我就直接拜托你了……夏可同學，等到高中畢業以後也沒關係，可以請你迴到夏先生身邊嗎？」
如此說道的王小姐朝著我深深鞠躬。
「……請問這是為什麽？」
「因為他需要夏可同學……他需要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這個女兒。」
果然，王小姐似乎也有點察覺爸爸的心意。
爸爸在家庭餐廳裏顯得不幹不脆讓我感到懷疑，但是爸爸多半不是那麽喜歡王小姐……不，也許抱有好意，即使如此，我感覺他還在猶豫要不要讓他成為自己的新伴侶。
我都有這種感覺了，那麽現在最能就近看著「夏樹」的王小姐應該有更深的感受。
「……夏先生說起夏可時真的很開心。說你雖然有點怕生但是頭腦很好，個性很體貼，是他自豪的女兒……還用跟我在一起時絕對不會有的燦爛表情笑了。」
「……既然這樣，你不會反而覺得我很礙事嗎？如果我就這樣一直賴在爸爸心中，不管過了多久，爸爸都不會轉頭看你。」
而且如果我真的和爸爸一起生活，那麽王小姐也有可能退迴對爸爸而言「隻是部下」的身分。
「……其實我是明白的。清楚像我這樣的小姑娘，不管多麽努力都絲毫無法填補夏先生的寂寞。」
「王小姐這樣沒關係嗎？王小姐……不是喜歡我爸爸，喜歡夏樹嗎？」
「當然。正因為喜歡他，才會這樣拜托你。」
在不知不覺飄起細雪的寒冷天空，王小姐再次深深鞠躬說道：
「拜托你了，夏可。請你迴夏先生的家。」
他說得毫無窒礙，一清二楚。
「……王小姐，你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多麽任性嗎？任性到根本不是我要做的事情能夠比擬的。」
這種事成熟的大人根本不該說出口。
「我明白。我是說謊溜出職場，也沒有取得上司夏先生許可，而且多半對李琳女士……對你媽媽也會造成困擾。
我願意接受處罰，如果覺得我礙眼，今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也不出現在爸爸麵前嗎？」
「是的。我會辭去現在的工作……如果這樣多少能幫助夏先生。」
王小姐直直盯著我，眼神當中沒有絲毫動搖。
姑且不論他說的話對或錯，這個人就是這麽認真想把我送迴爸爸身邊。
王小姐絕對不傻。既然不太開玩笑的爸爸說他很「優秀」，換做是在平常，想必能作出像樣的判斷吧。
然而王小姐已經失去判斷的理智，他就是這麽喜歡……不，就是這麽深愛爸爸。
遇上「喜歡」這種感情，就連大人都會變成這樣。
……果然太麻煩了。
「……總之王小姐的心意我確實明白了。雖然隻是明白。」
「果然是強人所難吧。」
「那還用說。我可不是那種會被這種哭訴說動的老實小孩。」
然而我也不是全然不理解他的心情。
因為我也一樣，如果換成是沈念在另一種狀況受苦，那麽哪怕多麽無謀，我多半也會采取行動。
「……王小姐，之後可以騰出時間嗎？不對，不是能不能，是請你務必騰出時間。不然我不原諒你。」
「咦？好的，我會想辦法……夏可同學，你到底要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稍微多管閑事。」
我本來打算談判得更加順利，但是既然事已至此那也沒有辦法。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了。把我能做的事全都做一做吧。
不過眼前先從被沈念罵這點做起吧。
我和王小姐談完之後，前往舉辦派對的市民活動中心。
從中午開始下的雪，在我待在家裏消磨時間時也在斷斷續續地下，會場周遭已經了蓋上一層淡淡的白色雪妝。
根據照天氣預報，到了晚上隨著氣溫更進一步下降，雪也會變大。
「一說到白色聖誕節，以前的我都覺得隻是單純下雪，天氣又冷路又會變滑，隻是在找麻煩而已……」
因為今天一整天都有雪雲覆蓋天空，盡管還是傍晚，街上已經很暗，燦爛的燈光比平常更早照亮街道。
路燈的橙色燈光，以及建築物燈飾五顏六色的光芒。從天而降的大片雪花反射這兩種光的模樣，不折不扣成了象征聖誕節的景象。
我以前隻顧著腳下，但是像現在這樣發呆仰望天空也不壞……才剛想到這裏。
「唔！哇，啊喲喲──」
我似乎一腳踏到會滑的地方，出乎意料往前一滑。
這樣下去會摔倒……就在我情急之下，從口袋裏伸出手的瞬間。
「喔，這樣手會扭傷，反而更危險。」
有個人一邊開口，一邊接住我即將往後倒的背。
「啊，對不起。我有點在發呆。」
「畢竟這附近很多人啊。這種日子積雪也會被踩踏紮實變成冰塊，所以得小心一點。對吧，夏可同學？」
「唔！原來是會長嗎……不、不好意思。」
從身後抱住我的，是和我一樣正要前往會場的學生會長。
被不認識的人搭救固然也很難為情，但是讓認識的人伸出援手又更難為情了。
而且還是艾遠的姐姐，所以多少必須客氣一點，這點也很不妙。
明明很冷，我卻感覺臉頰在發熱。
「對、對了會長，你會不會太早來了？離工作人員的集合時間還有三十分鍾以上。」
「已經開始布置會場了，所以我得去幫忙。不過夏可同學才是太早來了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所以，該說是有點心浮氣躁嗎──」
「是嗎？說是順便或許不太對，不過要不要和我一起幫忙布置啊？隻要早點進入會場習慣氣氛，也許多少可以放鬆一點。」
「說得也是。機會難得，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當然了，我緊張的原因並非隻有派對本身。
畢竟幕後工作這方麵隻要依照會長的吩咐就沒有問題，而且沈念他們也會幫忙，所以我並不擔心。
依照計劃，我和大家會在現場集合，拜見為了聖誕節盛裝打扮的沈念與陸呈遠同學這個樂趣還得再等一會兒才能實現。
我早一步進入會場，和會長一起準備受理報到的事宜。
根據會長的說法，參加人數大約在兩百到三百人之間。
為了盡可能避免報到時的混亂，參加學校各自處理報到事宜。
「啊，對了。夏可同學，這個還沒有交給你吧？來。」
「這是工作人員的臂章吧。還有這個……」
聊勝於無的聖誕裝扮。
「因為如果隻有臂章，人這麽多便不夠顯眼。這三份也先交給你，等沈念同學、陸呈遠同學，還有我妹妹來了就讓他們戴上。」
「好的。」
雖然聖誕帽散發淡淡的廉價感，但是這麽一來立刻就能找到會長吧。會長的身高比其他女學生高一個頭，而且外表也很醒目，很好辨認。
「對了，夏可同學，可以跟你說一件事嗎？」
「嗯？請說。」
「如果可以盡量不要叫我『會長』，我會很開心。我當然是現任學生會長，所以這麽叫沒有錯，但是到了明年就會卸任了。」
一旦稱唿固定為「會長」，即使以後不再擔任會長也會讓人很難改變稱唿。站在當事人的立場，果然還是會覺得五味雜陳嗎？
「呃……那麽，艾芳芳學姐……之類的？」
「對，就是這樣……嗬嗬，不過竟然直唿名字，夏可同學意外大膽呢。」
「咦？啊、啊啊，我覺得稱唿姓的話有點不明確……畢竟還有艾遠。」
「啊，說得也是。我完全忘了他。」
「學姐對妹妹的待遇會不會太過分了？」
起初我對艾芳芳學姐的印象是既正經又嚴肅，但是在對話之後發現他意外好聊，而且也有挺俏皮的一麵。
該嚴格的時候嚴格，可是有時候又很放鬆，很體貼。
說來對望有點過意不去，不過他多半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一麵，才能帶領學生會吧。
「那麽以後我也用名字稱唿你吧……夏可同學，總之今天一起好好努力吧。」
「好……好的，請學姐多多指教。」
我和「艾芳芳學姐」而非會長握個手，受理報到的事宜也準備妥當，會場附近的人潮也逐漸變多。
「夏可，我們來了。」
「喂～夏可同學～！」
首先出現的是艾遠，以及陸呈遠同學。
望雖然有報名參加，卻在艾芳芳學姐的判斷下被指派擔任工作人員，所以和我一樣穿著學校製服。
陸呈遠同學則穿著多半是為了派對準備的禮服。是偏淡的藍色係，包括發色在內，我覺得都和陸呈遠同學很搭。
雖然陸呈遠同學穿什麽大概都沒有問題。
──我說啊，那個男生也太帥氣了吧？
──好漂亮的金發。是外國人嗎？
當然了，在第一次見到陸呈遠同學的外校學生間也掀起一陣騷動。
這些聲音應該有傳進陸呈遠同學耳裏，但是和會長談笑的陸呈遠同學看起來好像沒有發現。想來多半是已經習慣，不過真希望他能把這種精神力也分我一點。
「陸呈遠同學，沈念呢？」
「啊，嗯。他是和我一起來的，不過還待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麵……啊，說人人到。喂～沈念～這邊這邊！」
晚了一步才現身的沈念小跑步靠了過來。
「陸呈遠，你又想對夏可說些多餘的話吧？」
「沒有啊～對吧，夏可同學？」
「啊啊，嗯。我什麽都沒聽到……吧。」
雖然隱約可以想像，但是眼前還是當作沒聽見吧。
我先把臂章和帽子拿給他們，然後一起到受理報到的桌子就位。我們四個人負責我們高中的報到，艾芳芳學姐則是去幫忙人數較少的其他學校。
「……我說啊，沈念。」
「什、什麽事？」
「那個……這套禮服，你穿起來很好看。」
我偷偷在桌子底下握住沈念的手，把感想告訴他。
他身穿黑色的禮服，該說是燕尾服（最近剛學到的），整體狀態非常得體。
沈念雖然說沒有約會那麽用心打扮，即使如此對我來說也已經太過足夠。
「你的語匯還是一樣接近於零，這點要扣分。不過我就當作率真的感想收下吧。」
「嗯……我真的覺得很棒。」
「唔……知、知道了啦，禁止你再說。」
「了、了解。」
我與沈念發現身旁的陸呈遠同學麵帶竊笑投來看好戲的視線，立刻放手返迴該做的工作。
我認為陸呈遠同學的裝扮也很好看，但是會讓我怦然心動的，還是隻有在我身邊臉頰微微泛紅的沈念。
……我也未免太喜歡沈念了吧？
開始報到之後，參加者陸續聚集到會場。
看看大廳裏的麵孔，幾乎所有人都很習慣這個場合，每個人都是盛裝打扮。
盡管其中也有像我這樣的人，但是那些人差不多都是穿製服。
「一開始請大家先聚集在自己學校的桌子旁～！等到各校代表致詞之後，就可以自由移動了～！」
各校學生遵從會長的引導，聚集在事先決定的位置。會場沒有椅子，是采取站著用餐的形式，所以會讓大家各自取用餐點。
我們繼續接受報到，不過有本來應該隻是來參加派對的沈念與陸呈遠同學幫忙，所以沒有發生忙不過來之類的無謂問題。
「……喂，那個。」
我們正在為看似高年級生的來賓說明時，有個人輕輕戳了我的背。
「好的，有什麽事……原來是莫心怡同學。」
「……你好。」
原來是莫心怡同學向我搭話。
看來他是一個人進入會場，總感覺有點垂頭喪氣。
「咦，沈念？怎麽了嗎？你不是說過要和女朋友一起來嗎？」
「啊～嗯。本來應該是這樣～……不過就在不久前，該怎麽說，發生了很多事。」
我也不知道家庭餐廳那件事之後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從他這個樣子來看，多半是就此分手了。
對方將他和另一個女生放到天枰上，所以如果沒被選中就會變成這樣。雖然也有可能是莫心怡同學主動放棄對方。
陸呈遠同學似乎也從他的態度猜到幾分。沈念則是因為聽我說過所以知道一些，姑且還是作出感到遺憾的反應。
「就是這樣，今天我也來幫忙你們。而且跟大家在一起，我也比較不會想東想西。」
「嗯，就這麽辦！人多工作起來會比較輕鬆，而且有新奈仔在，我也比較開心。大家覺得呢？」
「我沒問題。」
「我也完全沒問題，不過……夏可，還是先問問姐姐吧。」
「嗯，也對。」
艾芳芳學姐認為人數增加不會有問題，立刻同意了。
於是我們五個人暫時一起行動。
多了一個人，更加順利完成報到工作之後，我們又去幫忙其他還很忙碌的高中。
「不過啊，人數比我的預料還多呢。果然有貴族學校參加就是不一樣。」
望看著會場裏的一個點喃喃開口。
由於派對尚未開始，本來希望大家能待在自己學校的桌子旁，但是與其他高中相比顯得更小一點的桌子旁邊，已經聚集了我們學校和外校的學生。
那群人正中央是大約二、三十名身穿白色製服外套的女子高中學生。
「啊～好懷念那套製服。我們以前也曾穿著上學呢～」
「嗯。還在校時不以為意，不過那個真的很顯眼呢。」
根據沈念的說法，這女子的參加人數比起其他學校顯得很少，這是因為如果隻算高中部，一到三年級合計也隻有兩百名左右的學生。
其中幾乎都是從小學部開始就讀的直升生，雖然也有開放外校學生入學，但是如果不是學業成績特別優秀，或是體育、藝術方麵的成績極度優秀，似乎很難入學。
聽到這些話，我有一個疑問。
「沈念，這個……我是覺得問這種問題不太好。」
「你是指陸呈遠嗎？啊啊，關於這一點其實很單純，因為陸呈遠的媽媽以前是演藝人員。雖然現在就像個普通的家庭主婦。」
「這樣啊。」
這讓我覺得有點說得通了。因為有很多這種人的小孩就讀也是那個學校的特征。
陸呈遠同學說過自己家是「普通的一般家庭」，不過看樣子媽媽果然有不簡單的經曆。
正在想事情的我傻傻看著那一桌的女生們，結果就在許多靠過去的外校女生當中，和兩名男生對上視線。於是他們擠出人群，朝我們走來。
當然了，他們並不是在看我，而是我身邊的兩名男生。
「……小沈念，小陸呈遠，好久不見。」
「上次是校慶那時吧。」
「王梓、陳芸……」
正如同陸呈遠同學所說，這兩個人是沈念與陸呈遠同學從小學就認識的朋友，張海洋同學與陳煥福同學。
「……你們該不會是有話要跟沈念說吧？」
「「…………」」
兩人默默點頭。
由於之前校慶時發生過那件事，他們多半是來鄭重道歉，以及想要和好吧。
兩人都很在意忍不住躲到我身後的沈念。
「……沈念，你要怎麽做？」
「……」
即使陸呈遠同學發問，沈念依然低頭不語。
考慮到沈念的心情，我認為他如果抗拒的話可以直接拒絕。相信他們也是對這此抱持覺悟才會過來的。
沈念還在遲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兩人。雖說一度對他說謊，然而還是朋友時的那些開心記憶並不會就此消失。
要接受道歉然後和好，還是完全斷絕往來呢？
沈念其實是個非常體貼的男生，他為了哪個選擇煩惱自然不言而喻。
「……沈念，可以過來一下嗎？」
「咦？啊，嗯。可是……」
「好了好了，跟我一起來……陸呈遠同學，我借一下沈念，你先跟他們聊聊。」
看見陸呈遠同學點頭，我牽著沈念的手走向舞台旁邊。這個空間主要是由幕後工作人員使用，不過現在距離派對開始還有一些時間，目前空無一人。
我確定沒有任何人在聽，於是向沈念問道：
「沈念，你莫非是想跟他們和好吧？」
「……嗯。其實我有點煩惱。」
大概是隻有我們讓沈念變得坦率，他點了點頭。
「……自從初中部的畢業典禮以來，其實我一直在猶豫。當時是累積已久的情緒爆發，我一氣之下做出了和他們絕交這種事。
可是，像這樣和夏可拉近關係，陸呈遠也從頭來過……心情平靜下來之後，原本被憤怒壓抑的迴憶不由得滿溢而出。」
果然沈念也有著眷戀。盡管因為謊言導致關係一度生變，但是看到張海洋同學和陳煥福同學過來道歉，沈念應該也能充分了解他們並不是壞人。
搞不好會有人認為沈念的猶豫是「人太好」。
然而正是因為人太好，沈念才會是「沈念」這個男生。
我認為這樣更像是沈念的風格。
如此心想的我，大概是比沈念更澈底的爛好人吧。
「對不起喔，夏可。我很任性吧。對待夏可也是，對待他們也是，一直不把話說明白，耍得你們團團轉。」
「……這沒什麽。我們都是小孩子，還可以再任性一陣子。」
我想正是因為沈伯父與沈伯母也這麽認為，才會允許他突然改變升學計劃。
既然沈念也有自覺這是任性，那就夠了。
「沈念，這邊。」
「嗯。」
這裏是放有飲料的桌子，以及裝著疑似賓果獎品的紙箱，我與沈念就躲在這些東西後麵悄悄相擁。
果然和沈念在一起，心情就會很平靜。不管發生什麽事，隻有眼前這個人會站在自己這邊──會有這樣的感覺，自然湧出勇氣。
「我希望沈念和他們和好。雖然我的爸爸和媽媽已經做不到，可是……想必你們還能夠從頭來過。」
即使和好，說不定又會受到謊言欺騙。
也可能人太好而適得其反，將來再次後悔。
第二學期的結業典禮順利結束，終於就要迎來寒假。
寒假期間是年底年初的兩周再多一點，比起暑假雖然較短，但有琳琅滿目的活動。
可以在家悠哉度過，或是到處旅行，也可以和要好的朋友參加倒數活動等等，因此放學時刻換鞋子的門口，籠罩在歡欣的氣氛當中。
當然了，我一直都是在家懶洋洋地迎接過年。最近雖然不討厭上學，但在家裏的暖桌像隻貓一樣縮起身體待上一整天，這個魅力還是令我無法抗拒。
本來我想立刻迴家，鑽進溫暖的暖桌……但是我在校內還有工作沒有做完。
所以我、沈念、陸呈遠同學、艾遠，四個人都待在學生會室。
為了準備今天舉辦的聖誕派對。
「──那麽，今天終於是我們學生會策劃的派對當天。要和外校合作，在會場因應各種狀況，以及完成剩下的布置準備工作等等，還剩下很多事得在開場之前完成，還請大家再努力一下。」
我們高中的工作人員包含幾名原本的學生會成員，以及各委員會派來的助手在內，共有二十人以上，比我想像中還要多。
還有男生所占的比例也是。
這當然是因為本次參加學校當中的那所女校。
「……我倒是不覺得貴族學校的可愛女生比例就會比較高……對吧，陸呈遠？」
「嗯～雖然家境富裕的學生也許比較多，可是我們也不知道高中部的情形……不知道高中部的學生會有哪些人呢？關於這點我也很期待！」
兩名寶貴的前在校生不經意的對話，讓在場幾名男生停下動作。雖說他們多半別有居心，但是如果沒有這樣的活動，就沒有機會認識外校，尤其是女校的學生，所以我不認為將一線希望寄托在這場活動上是什麽壞事。
而且也是多虧如此，才得以召集到這麽多人擔任幕後工作。
能夠接近女生的機率不是零……雖然無限趨近於零就是了。
「包括標上桌號的會場平麵圖，或是詳細的時間流程表，都請看剛才發給各位的資料。還有，如果在會場遇到麻煩事，請一定要就近找我或是別校學生會長等負責人確認。」
我們四個人算是會長的助手，從會場受理報到到派對中的主持等一連串的過程，我們全部都會參與。
派對時間是下午六點到八點，大約兩小時。多半會很忙吧。
我們確認要在開場前一個小時集合，然後先迴家一趟。
我會直接穿著製服參加，所以和沈念或陸呈遠同學不一樣，不需要特別為了參加派對而準備什麽。
……當然了，我有別的事要做。
「會長，可以打擾一下嗎？我有個小小的請求……或者說有點事。」
我看準其他人都離開學生會室，隻剩會長和我們的時機向他搭話。
「夏可同學，怎麽了？」
「這個……其實我希望在工作時間裏，能讓我離開會場一下子。」
學生會長瞬間挑動眉毛。
當天，而且到了這個時間才提出請求，我很清楚這麽做會給他添麻煩。
「唔……該不會是有什麽急事吧？」
「差不多。大概十五分……不，如果這樣還是太長，我想隻要有十分鍾就夠了。」
「順便問一下，這個時間可以調整嗎？」
「……對不起，必須要是今天派對的時間才行。」
雖然也得看對方是否方便，但是我這邊的情況也很重要。
必須是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對我來說有著各種緣分的這一天才行。
「……我明白了。那就把這段時間當成你的休息時間，到時候跟我說一聲。」
「謝謝會長。」
「順便問一下，休息時間是四個人嗎？」
「不，隻有我和沈念兩個。」
我和陸呈遠同學與艾遠已經有過事先商量，但是想到太多人同時離開會給會長添麻煩，所以隻讓沈念陪著我。
對於直到最後都奉陪我的任性要求的沈念，真的隻有滿心的感謝。
「是嗎？那麽艾遠，今天一整天都要陪我工作。你沒有休息時間。」
「呃……這是為了夏可，所以我會做啦，可是聖誕夜卻是跟姐姐一起……」
「哎呀？你可是和這麽漂亮又可愛的姐姐在一起，應該要高興啊。」
「啥啊？我們家有這種人嗎……總覺得好像是個成天叫我念書寫作業的魔鬼老太婆──喔咕！」
「艾遠，你和姐姐在這裏多留一會兒……對不起了，三位。我們有些『家務事』要處理，可以請你們先迴去嗎？」
「夏、夏可……救、救命……」
我們三人對著被學生會長來上一記鎖頭的望雙手合十，匆匆離開學生會室。
途中似乎聽見遠方傳來哀號……隻能祈禱艾遠可以活著和我們再會吧。
「欸，沈念接下來要怎麽辦？」
「嗯～大概先迴家吃個午餐，然後去陸呈遠家吧。今天我不打算盛裝出席……不過好歹還是要打扮一下。」
「咦？好歹？我總覺得沈念自從知道夏可同學也要參加派對後，就十分慌──嘎！」
沈念的鐵爪功立刻招唿在陸呈遠同學頭上。
「你在說什麽啊，這個『這次考試有一科不及格還靠老師大發慈悲放你一馬才隻要交報告不用補修』的大少爺。」
「嗚～明明讓沈念幫我惡補了，真是對不起～！」
期末考差不多就是這樣，以我為中心指導的文科都有取得平均分數，所以並未演變成平均得分不及格的淒慘結果。
所以隻要在學年末多多努力就好。
如果隻是這樣，隨時都能挽迴。
「……沈念，這個，我想跟你說一下，今天我也很期待你的打扮。」
「哼～？好、好吧，既然夏可這麽說，我也不是不能隆重一點……啦。」
雖然因為我的任性，追加了要做的事，但是我並未忘記「告白」這個本來的目的。
然後以暢快的心情和沈念，以及重要的朋友們一起迎接新年。
「……那麽我和陸呈遠先迴家了……夏可，你一個人真的不要緊嗎？」
「嗯。沈念隻要在重頭戲時陪在我身邊就好。」
走出門口之前，我和沈念牽起彼此的手。
坦白說，接下來我要做的事不是什麽值得誇獎的事。白費工夫這點我當然知道，也知道對旁人而言隻會是困擾。
即使如此，我還是認為為了和以往一直壓抑的本意和解，這麽做是絕對必要的。
「……夏可同學。你的客人好像已經來了。」
「嗯，知道了。陸呈遠同學，沈念……之後會場見。」
我先讓他們迴去，然後晚一步走向有人在等我的校門口。
我還是第一次像這樣跟他單獨說話，但是這個人必須優先處理。
「對不起，找你來這種地方……王小姐。」
「……不會。正好我也有話想和夏可同學說。」
於是這輩子最長的聖誕夜就這麽開始了。
真沒想到前幾天湊巧遇見時拿到王小姐的名片，會在這種場麵派上用場。
王小姐似乎也沒料到會接到我的電話，早上我在結業典禮開始前打電話過去時，他顯得非常驚訝。
「呃……這裏很冷，要不要先換個地方？」
「不會，不用客氣。畢竟我得立刻迴公司才行，而且在這裏反而比較不會引人注目……我們邊走邊說吧。」
王小姐說完話就轉身邁出腳步，我也跟了上去。
「王小姐，你現在有戴眼鏡呢。」
「……因為現在的我是以王可然『個人』的身分來談事情。雖然這是平光眼鏡。」
離我們高中最近的車站，走路大約十到十五分鍾。由於沒有太多時間，於是我不再閑聊，決定切入正題。
畢竟我也好奇王小姐要跟我說什麽。
「順便問一下，爸爸的狀況怎麽樣？」
「說是有不得不處理的事，不免有點慌張……話說迴來，聽到兒子說：『有關今後有要事商量。』任誰都會這樣吧。」
我在打電話給王小姐之前，也打了一通電話給爸爸。
當然了，一開始他以工作忙碌為由拒絕了我。
「高中畢業後，爸爸那邊對於我進入大學之後的生活比較方便，所以我想能否借用爸爸的家當成生活據點，但因為與媽媽之間的事，讓我很猶豫。」
聽我這麽一說，爸爸就說一定會空出時間給我。
從爸爸在家庭餐廳時的狀況以及到目前為止聽到的說法與情報來推測，認為爸爸很有可能還想著要和我一起生活，所以試著提起這件事。
雖然感到過意不去，不過這當然是我為了叫出爸爸所使用的手段。
見麵地點就選在今天舉辦聖誕派對的會場。
當然了，我也拜托媽媽在同一個時間到場。
至於爸媽都不知道對方會過來同一個地方。
知道的隻有我這個當事人，以及和我一起想出這個計劃的沈念，還有陸呈遠同學與艾遠這幾個朋友。
「第一次見麵時，我還以為你是個乖巧又有點怯懦的孩子……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平時差不多是那樣。可是唯獨這次，我想用自己的任性把大人耍得團團轉。」
要把爸爸叫到會場，可能麵臨的阻礙就是多半會因為工作而和爸爸一起行動到他動身前為止的王小姐。
「可是我們隻見過一麵，真虧王小姐會答應呢。對於王小姐來說，我明明就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喜歡的人狀況不對勁，當然會擔心。而且也會希望能盡到自己的力量。」
「……你真的很喜歡爸爸呢。」
「是啊……新人時代的我比起同期更不成材，他卻不放棄這樣的我，很有耐心地栽培我，是我的恩人。我認為他身為人、身為異性都非常迷人。」
果然如同我與沈念的感受，這個人對爸爸的心意是認真的。
王小姐一定會跟蹤爸爸──正因為我與沈念想到這一點，才打算事先跟王小姐談妥，避免屆時受到無謂的妨礙。
然後聽到王小姐答應我時，我也隱約能夠推測他想說的話。
「我就直接拜托你了……夏可同學，等到高中畢業以後也沒關係，可以請你迴到夏先生身邊嗎？」
如此說道的王小姐朝著我深深鞠躬。
「……請問這是為什麽？」
「因為他需要夏可同學……他需要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這個女兒。」
果然，王小姐似乎也有點察覺爸爸的心意。
爸爸在家庭餐廳裏顯得不幹不脆讓我感到懷疑，但是爸爸多半不是那麽喜歡王小姐……不，也許抱有好意，即使如此，我感覺他還在猶豫要不要讓他成為自己的新伴侶。
我都有這種感覺了，那麽現在最能就近看著「夏樹」的王小姐應該有更深的感受。
「……夏先生說起夏可時真的很開心。說你雖然有點怕生但是頭腦很好，個性很體貼，是他自豪的女兒……還用跟我在一起時絕對不會有的燦爛表情笑了。」
「……既然這樣，你不會反而覺得我很礙事嗎？如果我就這樣一直賴在爸爸心中，不管過了多久，爸爸都不會轉頭看你。」
而且如果我真的和爸爸一起生活，那麽王小姐也有可能退迴對爸爸而言「隻是部下」的身分。
「……其實我是明白的。清楚像我這樣的小姑娘，不管多麽努力都絲毫無法填補夏先生的寂寞。」
「王小姐這樣沒關係嗎？王小姐……不是喜歡我爸爸，喜歡夏樹嗎？」
「當然。正因為喜歡他，才會這樣拜托你。」
在不知不覺飄起細雪的寒冷天空，王小姐再次深深鞠躬說道：
「拜托你了，夏可。請你迴夏先生的家。」
他說得毫無窒礙，一清二楚。
「……王小姐，你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多麽任性嗎？任性到根本不是我要做的事情能夠比擬的。」
這種事成熟的大人根本不該說出口。
「我明白。我是說謊溜出職場，也沒有取得上司夏先生許可，而且多半對李琳女士……對你媽媽也會造成困擾。
我願意接受處罰，如果覺得我礙眼，今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也不出現在爸爸麵前嗎？」
「是的。我會辭去現在的工作……如果這樣多少能幫助夏先生。」
王小姐直直盯著我，眼神當中沒有絲毫動搖。
姑且不論他說的話對或錯，這個人就是這麽認真想把我送迴爸爸身邊。
王小姐絕對不傻。既然不太開玩笑的爸爸說他很「優秀」，換做是在平常，想必能作出像樣的判斷吧。
然而王小姐已經失去判斷的理智，他就是這麽喜歡……不，就是這麽深愛爸爸。
遇上「喜歡」這種感情，就連大人都會變成這樣。
……果然太麻煩了。
「……總之王小姐的心意我確實明白了。雖然隻是明白。」
「果然是強人所難吧。」
「那還用說。我可不是那種會被這種哭訴說動的老實小孩。」
然而我也不是全然不理解他的心情。
因為我也一樣，如果換成是沈念在另一種狀況受苦，那麽哪怕多麽無謀，我多半也會采取行動。
「……王小姐，之後可以騰出時間嗎？不對，不是能不能，是請你務必騰出時間。不然我不原諒你。」
「咦？好的，我會想辦法……夏可同學，你到底要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稍微多管閑事。」
我本來打算談判得更加順利，但是既然事已至此那也沒有辦法。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了。把我能做的事全都做一做吧。
不過眼前先從被沈念罵這點做起吧。
我和王小姐談完之後，前往舉辦派對的市民活動中心。
從中午開始下的雪，在我待在家裏消磨時間時也在斷斷續續地下，會場周遭已經了蓋上一層淡淡的白色雪妝。
根據照天氣預報，到了晚上隨著氣溫更進一步下降，雪也會變大。
「一說到白色聖誕節，以前的我都覺得隻是單純下雪，天氣又冷路又會變滑，隻是在找麻煩而已……」
因為今天一整天都有雪雲覆蓋天空，盡管還是傍晚，街上已經很暗，燦爛的燈光比平常更早照亮街道。
路燈的橙色燈光，以及建築物燈飾五顏六色的光芒。從天而降的大片雪花反射這兩種光的模樣，不折不扣成了象征聖誕節的景象。
我以前隻顧著腳下，但是像現在這樣發呆仰望天空也不壞……才剛想到這裏。
「唔！哇，啊喲喲──」
我似乎一腳踏到會滑的地方，出乎意料往前一滑。
這樣下去會摔倒……就在我情急之下，從口袋裏伸出手的瞬間。
「喔，這樣手會扭傷，反而更危險。」
有個人一邊開口，一邊接住我即將往後倒的背。
「啊，對不起。我有點在發呆。」
「畢竟這附近很多人啊。這種日子積雪也會被踩踏紮實變成冰塊，所以得小心一點。對吧，夏可同學？」
「唔！原來是會長嗎……不、不好意思。」
從身後抱住我的，是和我一樣正要前往會場的學生會長。
被不認識的人搭救固然也很難為情，但是讓認識的人伸出援手又更難為情了。
而且還是艾遠的姐姐，所以多少必須客氣一點，這點也很不妙。
明明很冷，我卻感覺臉頰在發熱。
「對、對了會長，你會不會太早來了？離工作人員的集合時間還有三十分鍾以上。」
「已經開始布置會場了，所以我得去幫忙。不過夏可同學才是太早來了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所以，該說是有點心浮氣躁嗎──」
「是嗎？說是順便或許不太對，不過要不要和我一起幫忙布置啊？隻要早點進入會場習慣氣氛，也許多少可以放鬆一點。」
「說得也是。機會難得，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當然了，我緊張的原因並非隻有派對本身。
畢竟幕後工作這方麵隻要依照會長的吩咐就沒有問題，而且沈念他們也會幫忙，所以我並不擔心。
依照計劃，我和大家會在現場集合，拜見為了聖誕節盛裝打扮的沈念與陸呈遠同學這個樂趣還得再等一會兒才能實現。
我早一步進入會場，和會長一起準備受理報到的事宜。
根據會長的說法，參加人數大約在兩百到三百人之間。
為了盡可能避免報到時的混亂，參加學校各自處理報到事宜。
「啊，對了。夏可同學，這個還沒有交給你吧？來。」
「這是工作人員的臂章吧。還有這個……」
聊勝於無的聖誕裝扮。
「因為如果隻有臂章，人這麽多便不夠顯眼。這三份也先交給你，等沈念同學、陸呈遠同學，還有我妹妹來了就讓他們戴上。」
「好的。」
雖然聖誕帽散發淡淡的廉價感，但是這麽一來立刻就能找到會長吧。會長的身高比其他女學生高一個頭，而且外表也很醒目，很好辨認。
「對了，夏可同學，可以跟你說一件事嗎？」
「嗯？請說。」
「如果可以盡量不要叫我『會長』，我會很開心。我當然是現任學生會長，所以這麽叫沒有錯，但是到了明年就會卸任了。」
一旦稱唿固定為「會長」，即使以後不再擔任會長也會讓人很難改變稱唿。站在當事人的立場，果然還是會覺得五味雜陳嗎？
「呃……那麽，艾芳芳學姐……之類的？」
「對，就是這樣……嗬嗬，不過竟然直唿名字，夏可同學意外大膽呢。」
「咦？啊、啊啊，我覺得稱唿姓的話有點不明確……畢竟還有艾遠。」
「啊，說得也是。我完全忘了他。」
「學姐對妹妹的待遇會不會太過分了？」
起初我對艾芳芳學姐的印象是既正經又嚴肅，但是在對話之後發現他意外好聊，而且也有挺俏皮的一麵。
該嚴格的時候嚴格，可是有時候又很放鬆，很體貼。
說來對望有點過意不去，不過他多半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一麵，才能帶領學生會吧。
「那麽以後我也用名字稱唿你吧……夏可同學，總之今天一起好好努力吧。」
「好……好的，請學姐多多指教。」
我和「艾芳芳學姐」而非會長握個手，受理報到的事宜也準備妥當，會場附近的人潮也逐漸變多。
「夏可，我們來了。」
「喂～夏可同學～！」
首先出現的是艾遠，以及陸呈遠同學。
望雖然有報名參加，卻在艾芳芳學姐的判斷下被指派擔任工作人員，所以和我一樣穿著學校製服。
陸呈遠同學則穿著多半是為了派對準備的禮服。是偏淡的藍色係，包括發色在內，我覺得都和陸呈遠同學很搭。
雖然陸呈遠同學穿什麽大概都沒有問題。
──我說啊，那個男生也太帥氣了吧？
──好漂亮的金發。是外國人嗎？
當然了，在第一次見到陸呈遠同學的外校學生間也掀起一陣騷動。
這些聲音應該有傳進陸呈遠同學耳裏，但是和會長談笑的陸呈遠同學看起來好像沒有發現。想來多半是已經習慣，不過真希望他能把這種精神力也分我一點。
「陸呈遠同學，沈念呢？」
「啊，嗯。他是和我一起來的，不過還待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麵……啊，說人人到。喂～沈念～這邊這邊！」
晚了一步才現身的沈念小跑步靠了過來。
「陸呈遠，你又想對夏可說些多餘的話吧？」
「沒有啊～對吧，夏可同學？」
「啊啊，嗯。我什麽都沒聽到……吧。」
雖然隱約可以想像，但是眼前還是當作沒聽見吧。
我先把臂章和帽子拿給他們，然後一起到受理報到的桌子就位。我們四個人負責我們高中的報到，艾芳芳學姐則是去幫忙人數較少的其他學校。
「……我說啊，沈念。」
「什、什麽事？」
「那個……這套禮服，你穿起來很好看。」
我偷偷在桌子底下握住沈念的手，把感想告訴他。
他身穿黑色的禮服，該說是燕尾服（最近剛學到的），整體狀態非常得體。
沈念雖然說沒有約會那麽用心打扮，即使如此對我來說也已經太過足夠。
「你的語匯還是一樣接近於零，這點要扣分。不過我就當作率真的感想收下吧。」
「嗯……我真的覺得很棒。」
「唔……知、知道了啦，禁止你再說。」
「了、了解。」
我與沈念發現身旁的陸呈遠同學麵帶竊笑投來看好戲的視線，立刻放手返迴該做的工作。
我認為陸呈遠同學的裝扮也很好看，但是會讓我怦然心動的，還是隻有在我身邊臉頰微微泛紅的沈念。
……我也未免太喜歡沈念了吧？
開始報到之後，參加者陸續聚集到會場。
看看大廳裏的麵孔，幾乎所有人都很習慣這個場合，每個人都是盛裝打扮。
盡管其中也有像我這樣的人，但是那些人差不多都是穿製服。
「一開始請大家先聚集在自己學校的桌子旁～！等到各校代表致詞之後，就可以自由移動了～！」
各校學生遵從會長的引導，聚集在事先決定的位置。會場沒有椅子，是采取站著用餐的形式，所以會讓大家各自取用餐點。
我們繼續接受報到，不過有本來應該隻是來參加派對的沈念與陸呈遠同學幫忙，所以沒有發生忙不過來之類的無謂問題。
「……喂，那個。」
我們正在為看似高年級生的來賓說明時，有個人輕輕戳了我的背。
「好的，有什麽事……原來是莫心怡同學。」
「……你好。」
原來是莫心怡同學向我搭話。
看來他是一個人進入會場，總感覺有點垂頭喪氣。
「咦，沈念？怎麽了嗎？你不是說過要和女朋友一起來嗎？」
「啊～嗯。本來應該是這樣～……不過就在不久前，該怎麽說，發生了很多事。」
我也不知道家庭餐廳那件事之後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從他這個樣子來看，多半是就此分手了。
對方將他和另一個女生放到天枰上，所以如果沒被選中就會變成這樣。雖然也有可能是莫心怡同學主動放棄對方。
陸呈遠同學似乎也從他的態度猜到幾分。沈念則是因為聽我說過所以知道一些，姑且還是作出感到遺憾的反應。
「就是這樣，今天我也來幫忙你們。而且跟大家在一起，我也比較不會想東想西。」
「嗯，就這麽辦！人多工作起來會比較輕鬆，而且有新奈仔在，我也比較開心。大家覺得呢？」
「我沒問題。」
「我也完全沒問題，不過……夏可，還是先問問姐姐吧。」
「嗯，也對。」
艾芳芳學姐認為人數增加不會有問題，立刻同意了。
於是我們五個人暫時一起行動。
多了一個人，更加順利完成報到工作之後，我們又去幫忙其他還很忙碌的高中。
「不過啊，人數比我的預料還多呢。果然有貴族學校參加就是不一樣。」
望看著會場裏的一個點喃喃開口。
由於派對尚未開始，本來希望大家能待在自己學校的桌子旁，但是與其他高中相比顯得更小一點的桌子旁邊，已經聚集了我們學校和外校的學生。
那群人正中央是大約二、三十名身穿白色製服外套的女子高中學生。
「啊～好懷念那套製服。我們以前也曾穿著上學呢～」
「嗯。還在校時不以為意，不過那個真的很顯眼呢。」
根據沈念的說法，這女子的參加人數比起其他學校顯得很少，這是因為如果隻算高中部，一到三年級合計也隻有兩百名左右的學生。
其中幾乎都是從小學部開始就讀的直升生，雖然也有開放外校學生入學，但是如果不是學業成績特別優秀，或是體育、藝術方麵的成績極度優秀，似乎很難入學。
聽到這些話，我有一個疑問。
「沈念，這個……我是覺得問這種問題不太好。」
「你是指陸呈遠嗎？啊啊，關於這一點其實很單純，因為陸呈遠的媽媽以前是演藝人員。雖然現在就像個普通的家庭主婦。」
「這樣啊。」
這讓我覺得有點說得通了。因為有很多這種人的小孩就讀也是那個學校的特征。
陸呈遠同學說過自己家是「普通的一般家庭」，不過看樣子媽媽果然有不簡單的經曆。
正在想事情的我傻傻看著那一桌的女生們，結果就在許多靠過去的外校女生當中，和兩名男生對上視線。於是他們擠出人群，朝我們走來。
當然了，他們並不是在看我，而是我身邊的兩名男生。
「……小沈念，小陸呈遠，好久不見。」
「上次是校慶那時吧。」
「王梓、陳芸……」
正如同陸呈遠同學所說，這兩個人是沈念與陸呈遠同學從小學就認識的朋友，張海洋同學與陳煥福同學。
「……你們該不會是有話要跟沈念說吧？」
「「…………」」
兩人默默點頭。
由於之前校慶時發生過那件事，他們多半是來鄭重道歉，以及想要和好吧。
兩人都很在意忍不住躲到我身後的沈念。
「……沈念，你要怎麽做？」
「……」
即使陸呈遠同學發問，沈念依然低頭不語。
考慮到沈念的心情，我認為他如果抗拒的話可以直接拒絕。相信他們也是對這此抱持覺悟才會過來的。
沈念還在遲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兩人。雖說一度對他說謊，然而還是朋友時的那些開心記憶並不會就此消失。
要接受道歉然後和好，還是完全斷絕往來呢？
沈念其實是個非常體貼的男生，他為了哪個選擇煩惱自然不言而喻。
「……沈念，可以過來一下嗎？」
「咦？啊，嗯。可是……」
「好了好了，跟我一起來……陸呈遠同學，我借一下沈念，你先跟他們聊聊。」
看見陸呈遠同學點頭，我牽著沈念的手走向舞台旁邊。這個空間主要是由幕後工作人員使用，不過現在距離派對開始還有一些時間，目前空無一人。
我確定沒有任何人在聽，於是向沈念問道：
「沈念，你莫非是想跟他們和好吧？」
「……嗯。其實我有點煩惱。」
大概是隻有我們讓沈念變得坦率，他點了點頭。
「……自從初中部的畢業典禮以來，其實我一直在猶豫。當時是累積已久的情緒爆發，我一氣之下做出了和他們絕交這種事。
可是，像這樣和夏可拉近關係，陸呈遠也從頭來過……心情平靜下來之後，原本被憤怒壓抑的迴憶不由得滿溢而出。」
果然沈念也有著眷戀。盡管因為謊言導致關係一度生變，但是看到張海洋同學和陳煥福同學過來道歉，沈念應該也能充分了解他們並不是壞人。
搞不好會有人認為沈念的猶豫是「人太好」。
然而正是因為人太好，沈念才會是「沈念」這個男生。
我認為這樣更像是沈念的風格。
如此心想的我，大概是比沈念更澈底的爛好人吧。
「對不起喔，夏可。我很任性吧。對待夏可也是，對待他們也是，一直不把話說明白，耍得你們團團轉。」
「……這沒什麽。我們都是小孩子，還可以再任性一陣子。」
我想正是因為沈伯父與沈伯母也這麽認為，才會允許他突然改變升學計劃。
既然沈念也有自覺這是任性，那就夠了。
「沈念，這邊。」
「嗯。」
這裏是放有飲料的桌子，以及裝著疑似賓果獎品的紙箱，我與沈念就躲在這些東西後麵悄悄相擁。
果然和沈念在一起，心情就會很平靜。不管發生什麽事，隻有眼前這個人會站在自己這邊──會有這樣的感覺，自然湧出勇氣。
「我希望沈念和他們和好。雖然我的爸爸和媽媽已經做不到，可是……想必你們還能夠從頭來過。」
即使和好，說不定又會受到謊言欺騙。
也可能人太好而適得其反，將來再次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