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朋友的第一次約會 中
我不喜歡班上第一帥的男生 作者：愛嘮嘮叨的上官老爺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三個人走出出入口，前往第一間店的路上。
我走到沈念的身旁，若無其事地摸摸他的手指。
「……做什麽？」
「沒有，這個……因為我不想和沈念走散。所以。」
「……好吧，我沒關係。」
「謝了，沈念……還有，剛才的我有點沒神經，我要跟你說，這個，對不起。」
「……傻瓜。」
如此說道的沈念握住我的手，同時緊緊挽著我的手臂。
「那個，沈念同學？」
「少、少囉唆。」
我隻是想若無其事地牽手就好……然而有這麽多人在看，而且身後就有麵帶竊笑看著我們的陸呈遠同學，我不由得心浮氣躁。
「哎呀？感覺沈念和夏可同學的模樣好耀眼，沒辦法直視呢～？這樣我會走丟喔～？」
「陸呈遠掛在我的包包下麵就好了。這樣一來重量改變我就會發現。」
「把我當成鑰匙圈會不會太過分了？不過這也挺有點意思──嘿！」
「嗚咕……不要真的把全身體重掛上來……真是的，我又沒在生氣。好了，店快要關門了，趕快走吧。」
沈念雖然放開我的手臂，但是直到抵達店家為止，她都牢牢握住我的手。
沈念牽著我的手，首先前往沈念與陸呈遠同學表示偶爾會去的中古店。
位於住商混合大樓一樓的這間店，看起來是販賣外國廠商的衣服和飾品。店內裝潢很講究，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多半會敬而遠之。
我跟在兩人後麵打開門走進店裏，就有一股像是鑽進舊衣櫥時，摻雜除蟲劑與老舊木材的氣味飄進鼻腔。
店內的氣氛和我形成兩個極端，但是這個獨特的氣味不禁讓我感到中意。
「總之先在這裏挑選整套上半身……夏可，話說你今天的預算有多少？」
「差不多這樣。」
我豎起兩根手指含蓄迴答。
如今我的錢包裏有1000元。對於我這種沒有打工的高中生來說，算是相當大一筆錢，但是我跟媽媽說要約會，以及約會前一天要跟沈念去買衣服，她立刻遞給我1000元鈔票。一問之下，似乎是以往毫不在乎穿著打扮的女兒開始產生興趣，讓她很開心。
因此如果找個便宜的地方，多半足夠湊出一整套服裝，而且沈念也是這麽打算吧。
兩人一走進店裏就開始挑衣服。
「欸欸，沈念，這個！這件怎麽樣？夏可同學也是女生，我想他應該會喜歡這種。」
「唔，軍裝外套啊……算是安全牌，不過夏可的身高比起女生的平均值矮一點，所以總覺得有點孩子氣──看吧，果然鬆垮垮的。」
「會嗎？我反而覺得變得可愛很好啊……欸，夏可同學，你穿一下這個看看……怎麽樣？不錯吧？」
「這個，該怎麽說……」
我在這裏的工作，就是專心擔任他們兩位的換裝人偶。
雖然沈念最近有在慢慢教我，但是我對大眾的時尚品味還是很生疏，所以首先請她們選出幾個候選方案，然後由我憑自己的感覺挑選，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但是女性店員看著我們，也不知道是否有什麽誤會，頻頻對我投以溫暖的視線。
……她還微笑豎起大拇指，那是什麽意思呢？
「嗯～眼前外套留到之後再決定，底下的衣服要怎麽辦……夏可，來，過來這邊。」
「啊，好。」
我們拿著篩選過後的三件外套前往另一個貨架，挑選穿在外套下麵的衣服。
反正會被外套遮住，穿什麽都好……如果說出這種話多半會被罵吧。
「啊，沈念。說到這個，配件之類的要怎麽辦？像是圍巾那些。」
「不，圍巾有我送他的就夠了。夏可，記得明天不可以圍自己的圍巾。而且那一條也太舊了。」
「可是那還能用……」
「不行。」
「是。」
我現在圍的圍巾其實也是沈念之前送給我的。是一條偏深灰色搭配紅線的格紋圍巾。雖然覺得與製服有點不搭，但是品質很好又很暖和，所以我現在都圍這條。
也因為是沈念以前用過的圍巾，把鼻子埋進去就可以微微聞到沈念的味道，讓我覺得沈念隨時陪在我身邊……當然了，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之後我們也一直待到快要打烊的時間，一邊和陸呈遠同學商量，一邊挑選經過兩人綜合考量覺得不錯的衣服。
走出試衣間，為了讓她們兩人好好確認，我以僵硬的動作原地轉了一圈。
「……好，怎麽樣？」
「嗯。畢竟沒時間慢慢挑，還算可以吧。」
「我覺得很好啊？很可愛，我覺得非常好看！我跟沈念真有一套！」
因為促銷隻要半價的名牌外套，以及使用厚實牢固布料的法蘭絨襯衫等等，全部加起來還不到1000元。
至於我自己的感想，扣掉我的臉以外，她們兩人的選擇果然很有一套，讓我覺得整個人勉強可以見人了。而且不是隻有外表好看，同時也很保暖。
要感謝認真為我挑選的沈念。當然也要感謝陸呈遠同學。
「謝謝你，沈念。」
「不客氣。啊，圍巾又歪了。」
「咦？會嗎？」
「是啊。真是的，一個沒注意你就這麽隨便……好了，這樣就可以了。」
一走出店外，沈念立刻幫我整理脖子上的圍巾。
原本以為圍巾這種東西隻要放在脖子上隨手繞一圈就夠了，但是似乎有很多講究。
實際體驗過這一點，就不禁覺得挑選衣服也很費事。大家竟然理所當然地做著這些事，看在我的眼裏隻覺得很厲害。
「唔～……沈念和夏可同學簡直就像新婚夫妻。欸，你們真的真的還不是男女朋友嗎？」
「這個嘛……這方麵我們也有很多考量。」
「嗯，是啊……」
「這樣啊。那麽等到你們成了男女朋友，要馬上跟我說喔。因為我希望第一個祝福你們。一定要喔？」
陸呈遠同學也這麽說了，我也想好好努力，希望一切按照計劃順利進行。
我們離開中古店後，為了買鞋子和褲子湊齊一整套行頭，於是迴到車站大樓逛精品店，然後總算可以喘口氣。
「累、累死我了……」
現在是上洗手間的時間，我暫時和她們分開，獨自待在大樓的洗手間裏長歎一口氣。
看一下手機，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七點多。我們抵達車站是五點左右，所以隻是購買我的衣服就花了大約兩個小時。
我有時候也會出門買東西，不過幾乎都是隻買打算要買的東西便立刻迴家，這還是我第一次為了買東西花這麽多時間。
我隻是任由沈念和陸呈遠同學擺布就搞得這麽累，為了我奔波的她們卻與我相反，現在依然活力充沛。我單手拿著手機跟她們商量接下來要去哪裏吃飯。
我已經想迴家了，迴家再悠哉吃飯……但是今天完全承蒙她們兩位照顧，所以我得再努力一下才行。
當然了，不是隻有今天，也包括明天的正式約會。
這時沈念發來訊息。
『（沈念）嗨。』
『（夏可）嗨。』
『（沈念）夏可還活著嗎？』
『（夏可）勉強。』
『（沈念）是嗎？晚餐要吃哪裏已經決定了，你好了就快過來。』
『（沈念）今天要久違地大吃一頓。吃烤肉吃到飽。』
『（夏可）嗯，了解。』
『（沈念）啊，還有。』
『（沈念）謝啦，夏可。』
『（夏可）謝什麽？』
『（沈念）就是，陪著我和陸呈遠任性。』
『（夏可）不會啦。』
『（夏可）因為看到你們這麽開心，我也很開心。』
『（沈念）這樣啊。那就好。』
『（沈念）欸，夏可。』
『（夏可）還有什麽事？』
『（沈念）就是明天。你好好期待吧。』
『（沈念）我會超級努力打扮得可愛。』
也就是說不是上次那種寬鬆連帽外套搭配運動鞋的休閑打扮，而是為了約會好好打扮的服裝。
沈念什麽都不做就已經很帥氣，明天還會好好打扮過來約會。
這樣一想，就覺得有點湧起氣力。
因為怎麽想都覺得她絕對會很可愛。
「……好，也有精神了，再陪她們一會兒吧。」
我迴了一句「我很期待」後便走出隔間，趕往正在等我的兩人身邊。
我仔細洗手，用手帕擦拭還有點濕的手，稍稍整理一下劉海和頭發，然後小跑步離開洗手間。
下個瞬間──
「喔喲。」
「唔！啊……」
我在入口撞到一個剛走進洗手間的人。
撞擊力道導致那個人手裏的資料散落一地。
……不妙，我搞砸了。
心裏想著沈念明天的打扮與等一下吃飯之類的事，我隻要一想事情就容易注意力散漫，這是我的壞習慣。得小心一點才行。
「對、對不起……我、我有點趕時間……我馬上撿。」
「啊啊，不用在意。我也一樣不小心──」
就在我們伸手想撿同一張紙的瞬間，穿著西裝的那人停下動作。
「──什麽啊，我還以為是誰，這不是夏可嗎？」
「咦？」
被叫到名字的我抬頭一看。
「啊！……爸爸。」
眼前的人是我想忘也忘不了的人。
「好久不見了，夏可。」
他就是我的父親夏樹。
爸爸用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與他的大手摸摸我的頭，臉上帶著從我的世界消失時一樣的表情站在那裏。
爸爸穿著記憶中的那套熟悉的西裝出現在我麵前。
當然了，並非西裝的顏色與領帶的花紋都一樣。然而他的穿著打扮完全沒有改變。
剃短的頭發也是一樣。
還有擦了一點平常愛用的古龍水氣味也一樣。
即使過了一年，他還是一如往常的那個父親。
「好巧啊，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上次見麵記得是在暑假前吧？」
「嗯，當時是夏天，熱得讓人吃驚。現在反而穿得很厚，已經是冬天了。」
「抱歉啊。其實我應該騰出更多時間見麵……之後工作又變忙了。」
「那麽今天也是？」
「算吧。湊巧這裏是接下來的工作地點……今天我正要迴去。雖是說迴去，隻是要迴公司，還有很多工作沒做。」
隻看一眼資料上的文字，似乎是個要在幾年之後重建這棟車站大樓的計劃，而這個計劃似乎與爸爸有關。
爸爸是在大型建設公司上班，經常與民間公司或是政府等客戶接洽，負責許多大規模的案子。
「感覺很辛苦呢。身體還好嗎？」
「別擔心。我有乖乖去健康檢查，對體力也有自信。」
如此說道的爸爸對我笑了笑。爸爸的年紀已經是四十歲後半，但是他說大學時代打橄欖球鍛練出來的身體直到現在還很硬朗，整體體格健壯又結實，個子也很高。
看起來年輕得不像有個已經就讀高中的小孩。
我明明是爸爸的小孩，但或許是繼承媽媽的血統比較多，跟爸爸不太像。忘了是什麽時候，親戚阿姨說過我「眼睛果然很像爸爸」，但是我直到現在還是認為那是錯覺，要不然就隻是隨口說說。
「對了，你今天怎麽會來這裏……啊，當然是來玩吧？夏可也已經是高中生了。當然會來玩了。」
「啊，不是，我是來買東西……你看，我現在穿的運動鞋已經挺舊了。」
「嗯，這樣啊？你……有交到朋友嗎？」
「算是維持現狀吧。和之前見麵時一樣。」
我想也不想就這麽迴答。其實我有沈念，有陸呈遠同學，最近在學校裏也常跟望說話，人際關係有了無可比擬的改變。
……但是我不說。
總感覺說不出口。
「這樣啊……抱歉，問了奇怪的問題。」
「沒什麽關係啦。我就像平常一樣努力。倒是爸爸可以在這裏跟我閑聊嗎？好久沒有像這樣說到話，我很開心……可是你得迴公司吧？」
「啊，我都忘了。而且我連洗手間都還沒上呢。」
倒不是不想再和爸爸說話，但是沈念與陸呈遠同學正在等我，還是趕快結束比較好吧。
離婚時的約定是到我高中畢業為止，隔一、兩個月要見一次麵，所以還能見到吧。
『（沈念）夏可還沒好嗎？』
『（陸呈遠）夏可同學～呦～』
我瞥了手機畫麵一眼，看見兩人發來催促我的訊息。
所以和爸爸的重逢差不多就到這裏，現在要以他們為優先。
而且似乎也有人在等爸爸。
「──夏部長，請問……」
「唔！是可然啊？我不是叫你等我嗎？」
「對不起。我有等了，但是部長比平常晚迴來，而且又聽見說話的聲音，所以……」
一名身穿灰色套裝的女性向爸爸搭話。她稱唿爸爸為部長，多半是公司的部下吧。
是個眼神銳利，非常漂亮的女性。
「爸爸，這位是？還有，你果然又升官了吧。恭喜你。」
「謝謝。雖然薪水沒漲，隻有辛苦加倍就是了。不過願意做的人也隻有我。然後這個人是我的部下王可然。可然，這是我的女兒夏可。」
「啊！部長的姑娘──你好，我叫王可然。」
「啊，呃……我是夏可。還請多多指教……」
她遞給我的名片上麵寫著「主任」，所以這個人多半在工作方麵也很厲害吧。年齡大約二十歲左右，但是據說就算是主任，在大企業裏也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看你好像工作很忙，我先迴去了。爸爸再見。」
「嗯，再見。」
「……」
我和舉起手的爸爸，以及在爸爸身旁微微鞠躬的王小姐道別，快步走向沈念與陸呈遠同學等我的地方。
和爸爸說話的時間明明隻有短短幾分鍾，但是對於等待的人來說意外漫長。最先發現我的身影的人是沈念，看得出來他鼓起臉頰。
「夏可，你有點慢耶。迷路了？」
「差不多吧。」
我雖然猶豫該不該說出見到爸爸，但是隻要說了就會很花時間，而且現在陸呈遠同學也在，所以決定先不說。
買東西也累了，而且我的肚子確實也餓了，不太想把體力花在多餘的地方。
「抱歉啊，沈念。讓你擔心了。」
「不會，我隻是覺得有點慢。不過不用在人這麽多的地方廣播找朋友真是太好了。高中一年級的夏可同學？」
「那真是太好了。」
上了高中還這樣真的很難為情。而且要是被多半還待在大樓裏的爸爸和王小姐聽到，那可不隻是丟臉而已。
「欸欸，夏可同學，沈念現在看起來是這樣，其實在你迴來前不久，一直都心浮氣躁──唿咕！」
「陸呈遠～？別廢話了，趕快走吧～？」
「唔～唔唔唔～」
「好了，夏可也是……走吧。」
「嗯。」
我牽著沈念伸出的手，和她們一起走向今天要去的最後一間店──吃到飽的烤肉店。
「……我說啊，沈念。」
「嗯？什麽事？」
「……沒有，隻是覺得沈念果然好可愛。」
「揍你喔。」
「開、開玩笑的，隻是開玩笑，對不起。」
既然我們來日方長，得跟沈念提起父親的時候遲早會到來。
（我不認為自己懷著什麽奇怪的心結……可是總覺得不太舒服。）
沈念、陸呈遠同學、艾遠，以及爸爸。
許多人的臉閃過腦沈念，讓我在心中自言自語。
去年聖誕夜那天。
家母李琳與家父夏樹離婚。
離婚的原因我不清楚。以前我也有過幾次想知道理由，但是考慮到媽媽的心情所以不方便開口，離婚後即使我不著痕跡地向爸爸問起，他也隻是說：「是我害的。」所以我打算把過去的事情都忘了，之後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我時常因為爸爸的工作需要轉學，雖然因為這樣在學校沒辦法和大家打成一片，但是隻要迴到家就有媽媽，而且即使需要等到深夜，爸爸也一定會迴家稍微陪我玩一下。
即使沒有朋友，我依然有地方可以迴去，還有爸爸和媽媽。
即使不太喜歡學校，我還是很喜歡家裏。
可是自從某一天爸爸升官變得更忙以後，爸爸與媽媽之間的氣氛就開始一點一點慢慢變得奇怪──
「──夏，夏可。」
「……」
「……嘿！」
「啊！好痛！」
發現額頭竄過輕微的疼痛，這才總算迴過神來。
久違地見到爸爸，季節也正好是十二月……因此讓我愣愣地想起以前的事情，心不在焉，忘了現在我是和沈念以及陸呈遠同學在一起。
「真是的，虧人家特地問你要點什麽，你卻一直心不在焉迴些『好』、『嗯』之類的……夏可，一個人的時候是無所謂，但是在別人麵前發呆太久很失禮喔。」
「抱歉……我第一次花這麽長的時間買東西，所以大概有點累了吧……」
我們三個人為了吃晚餐來到烤肉自助餐店。這是限時兩個小時的自助餐，包括沙拉吧、飲料吧、冰品吧在內，一個人是100元，以菜色來說算是很劃算。
「夏可，你還好嗎？不舒服的話不用勉強。」
「不會，沒事。我隻是在發呆，並非肚子不餓……啊，我選這個『厚切牛舌』吧。」
「喔，不錯耶。那我就選『上等橫膈膜』吧。陸呈遠呢？」
「嘻嘻，我當然選『帶骨牛小排』吧。剩下就隨便點些香腸、海鮮拚盤之類的吧。還有當然也要米飯。」
沒錯，雖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見爸爸，讓我不禁胡思亂想，但是現在的我不像爸爸以為的那樣，隻有自己一個人。
「啊，等等，陸呈遠，你已經拿冰了嗎？就算是吃到飽也裝太滿了吧？」
「沈念不也像小孩子一樣把可樂和乳酸汽水混在一起嗎？喝太多飲料，肚子會塞滿碳酸喔。啊，我的冰是另一個胃所以沒關係。夏可同學也這麽覺得吧？」
「不，我覺得你們半斤八兩……」
「咦～會嗎～？沈念，他這麽說耶。」
「不，真要說來是陸呈遠比較幼稚吧……而且我隻是調了一杯試試看。」
「那是無所謂，可是不管是沈念還是陸呈遠同學，都要好好吃蔬菜喔……」
今年想必會有很棒的迴憶。有沈念，有陸呈遠同學，還有……所以去年的事全都拋在腦後，隻要想著未來的事就好。
翌日是周六，迎來期待已久的正式約會。
被窩外麵還是一樣冷，而且是假日，所以睡個迴籠覺睡到中午……我是很想這麽做，但是今天可不能如此。
「約會的時間是十一點，約在和昨天一樣的車站站前……是這樣吧。」
上午十一點和沈念見麵──我不由得又看了一次昨天已經檢查過好幾次的行程表。
現在還是早上，距離約好的時刻還有相當多時間。所以即使把移動的時間考慮進去，應該還是可以繼續穿著睡衣悠哉一會兒，然而這是我第一次與沈念進行像樣的約會，所以總覺得有點心浮氣躁，靜不下來。
就這樣勉強自己不動也不是辦法，所以簡單吃過早餐後便穿上前一天買的衣服。
「……差不多就這樣吧。」
看著自己映在穿衣鏡上的身影──雖然無法確定好不好看，但是我覺得比平常的一身黑好多了。
接下來這樣的機會也會逐漸增加吧，所以就算是為了不讓沈念出醜，或許應該慢慢對時尚抱持興趣吧。隻是這麽一來有多少錢都不夠用。媽媽雖然莫名大方地說過：「這也是為了小沈念，所以必要的錢我會出。」但是考慮到我和媽媽兩個人的生活，實在不想做出會對家計造成太大負擔的事。
這下子果然還是得打工吧？上了高中有很多人打工，所以並不稀奇，但是我真的能夠辦到嗎？
不，隻要再過幾年，即使不想也得出社會，所以也隻能作好覺悟，而且將來我和沈念……不，再妄想下去會停不下來，今天先到此為止吧。
總之到今天的約會費用為止，我就心懷感激接受媽媽的好意吧。以防不時之需，除了昨天的置裝費外，媽媽還多給了500元，由於今天是各付各的，所以隻要不浪費應該夠用。
衣服也換好了，要帶的東西也全都放進包包。
「還有就是儀容也要仔細檢查……」
我拿起發蠟依照沈念的教導整理頭發，但是這個相當困難。
和班上屈指可數的帥氣男生打好關係，甚至還要去約會，在鏡子前麵沒完沒了地整理發型十幾分鍾──如果對剛結束暑假的我說這些事，我肯定不會相信吧。
「……總覺得跟沈念幫忙弄的不一樣……又覺得再弄下去會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當我正在和自己的劉海搏鬥之時，告知有客人的門鈴聲響起。
我正在忙啊，到底是誰……雖然冒出這樣的念頭，但是要說這個時間會有哪個客人上門，也隻想得到一個人。
『……喲。』
「沈念。」
『……外麵很冷，如果可以讓我先進去，我會很開心。』
「啊，嗯。進來吧。」
今天應該是約在外麵碰頭，但是我個人覺得哪裏都好，順便請他幫我看看發型吧。
「────喔。」
然而當沈念進門的瞬間，這樣的想法頓時被我拋到腦後。
看到他的瞬間，馬上就是覺得好帥氣。
由於我對於時尚一竅不通，像是衣服的色調、服裝種類、設計之類的我都不懂，但是這是我最真接的感想。
明明時常在一起，理應已經看慣了，還是不由得看得出神。
「真是的，你在發什麽呆啊？來，說聲早安。早啊，夏可。」
「啊……啊啊，嗯。早啊，沈念。」
「好。那麽打擾了……唿──夏可家果然好暖和～夏可，咖啡和紅茶，你要哪種？」
「那就紅茶……不對，我來泡吧。」
「沒關係。今天讓我來，夏可坐在沙發上等著。來──」
沈念以熟門熟路的動作走進客廳，開始準備兩人份的飲料。像是杯子、方糖、咖啡等各種東西放在什麽位置──由於最近幾乎都是一起弄，夏可家的廚房完全在她掌握之中。
「要糖和奶精嗎？」
「今天就不用。我想先醒醒腦。」
「嗯。那麽我也一樣吧。」
我的視線投向正在準備飲料的沈念的側臉。不知道是否化了妝，臉頰比平常更白更帥氣，塗了潤唇膏的嘴唇微微帶有光澤。眉毛和睫毛看不出來，但是多半經過仔細打理。
就看得見的範圍來說，飾品隻有項鏈，但是我覺得即使不戴耳環或項鏈之類的飾品，散發的氣場也已經足夠閃亮了。
聽說化妝會讓男性給人的印象產生極大的改變，但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這個效果。媽媽平常也會化妝，但是……算了，關於這點不予置評。
「好了，久等了。可以坐你旁邊嗎？」
「……請。」
「嗯。」
沈念擠進我稍微挪動之後空出來的空間，坐在我的身旁。
這是香水嗎？有種跟平常不一樣，但是非常香的氣味。
「夏可，你在看我的腳──不，是在看大腿吧？」
「呃……不是，因為我覺得看起來很冷。」
雖然不知道該不該提，但是沈念今天穿的褲子很薄，而且又沒穿內衣，所以可以看到單薄的大腿。
我也是女人，目光說什麽都會被吸引過去，而且這個男生還是沈念，那麽更不用說。
「當然會冷了。坦白說，光是離開家門走到夏可家就讓我後悔了。」
「那麽不用逞強也沒關係啊。」
「你說得沒錯。可是既然是難得的約會，我當然想讓你看到我可愛的模樣啊？想讓夏可……讓我最要好的男生看到。」
沈念把手輕輕放到我的手背上。像這樣牽著手已經是家常便飯，但是總覺得今天就是比平常更難為情，無法直視她的眼睛。
「這個嘛……我確實感受到你非常努力打扮了。」
「對吧？別看我這樣，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可是煩惱了很久。像是要配合昨天幫夏可挑選的衣服，不要顯得突兀，但又不能因為太搭而樸素──之類的。」
「……這麽說來也是。」
我隻要穿上昨天買的衣服就好，所以不需要思考，沈念卻非得從大量的選項當中再三煩惱不可。
雖然連和我站在一起這點都要考慮，也未免顧慮得太周到，然而沈念就是這麽一個男孩子。
「那麽你之所以不在約好的地方碰頭，而是來我家接我……」
「嗯，我有想過可能會造成你困擾，可是還是想趕快讓你看到。」
這點在我看到她的打扮時，立馬就能看出來。
即使看在完全沒有穿衣品味的我眼裏，現在的沈念仍是那麽帥氣。
「欸，看在夏可眼裏，今天的我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這個。」
「從你剛剛看到我時的反應就能隱約知道。可是我也想好好聽你說出完整的感想。用說的……說我好看。」
剛看到時因為看得出神，錯過開口的機會，但是我也想好好用言語傳達給她。
立刻開口與隔了一段時間再說，想必是前者比較能夠傳達，聽了也比較開心。
「……這個，雖然像這樣要麵對麵開口感覺很難為情。」
「嗯……怎麽樣？」
我一邊感受臉頰因為難為情而發熱，一邊告訴沈念：
「──很、很帥氣，沈念。我真的看得入迷了。」
「…………」
我想應該還有很多可以用來讚美的詞匯，不過這是才疏學薄的我現在能對沈念說的最好的讚美。
「是、是喔。謝、謝謝你……這個，就是，不枉我那麽努力了。」
「是、是嗎？那就好。」
「嗯……嘿嘿。」
雖然是很平凡的話語，但是眼前的沈念似乎也感到心滿意足，所以這樣就好吧。
……雖然搞得我一大早就很難為情。
到了後來，我和沈念一起玩遊戲，看漫畫，邊發呆看著電視邊聊天，一直待到本來約好的時間。
……本來我是這麽打算，然而就是會在意身旁的沈念。就算喝著咖啡看著電視，視線自然而然會飄到沈念的身上。
沈念還是一樣很陽光，有股很香的氣味。
話說迴來，昨天明明應該同樣吃烤肉吃得飽飽的，為什麽我就有大蒜味，沈念卻隻有甜甜的香氣呢？問了之後才知道，她說早上泡過澡，還好好做了應對口臭的對策。
「來，吃個口香糖。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沒關係，但是周遭的人就不是這樣。而且今天要看電影。」
「好。」
我把沈念給我的口香糖丟進嘴裏，然後在玄關穿上昨天買的靴子（似乎是叫做短靴還是工作靴）。我平時的作風是每天穿便宜的運動鞋，直到變得破破爛爛為止，所以穿這樣的鞋子感覺很新鮮，但似乎是因為不習慣，感覺有點小。
「夏可，有沒有忘記帶東西？錢包有放進包包嗎？沒有手帕的話，我帶了兩條喔。」
「不，這倒是沒問題……感覺沈念就像媽媽一樣啊。」
「會嗎？夏可也知道自己有點少根筋，有點邋遢吧？所以我總覺得非得多顧著你才行。而且夏可又會老實向我撒嬌，讓我覺得這樣也很可愛。」
這是母性本能受到刺激了嗎？她很積極照顧我，所以就沈念的觀點，她多半是心甘情願這麽做，可是……往後我得更加振作才行。
「那麽我們走吧。」
「好。」
我們走出玄關，兩個人並肩搭電梯。
「唿～為防萬一才準備的，不過有沒有穿薄薄的絲襪，感覺還是完全不一樣呢。」
「那是當然。這種時候還是別逞強，依照感覺冷的身體本能去做比較好。」
沈念來我家時是，考慮到這樣會著涼，還是請她穿上保暖內衣。能理解沈念想讓我看到帥氣模樣的心情，但我覺得這樣可減少很多顧慮。特別是就視線要往哪裏看這點來說。
「啊，可是像是車站樓梯時要站在我身後，好好保護我喔。這個裙子這麽短，蹲下來就能看見了。」
「是這樣嗎？」
「嗯。聽說有些男人喜歡這樣。雖然不是每次都會遇到，偶爾還是會感覺得到視線。」
她是指偷拍之類的事吧。我本以為這種事隻會發生在新聞裏，對我而言很遙遠，但是與沈念這樣的男生在一起，頓時變得無法置身事外。
「知道了。我會盡量注意。」
「謝謝。啊，可是也有可能發生保護我的人自己偷看的情形～……而且夏可也挺色的。像是剛才我玩遊戲輸掉很懊惱的時候，你也若無其事地偷看吧。」
「唔咕！」
果然被看穿了。我隻看了一下子，而且當時沈念應該專心看著畫麵，果然男生就是感應得到嗎？
「……呃，抱歉。」
「啊啊，沒事沒事。我不是在生氣。而且我也知道今天穿成這樣，被人多看幾眼也沒什麽好說……可是，相對的可以問一下嗎？」
「……請問什麽事呢？」
「嗬嗬，這個啊～……」
沈念挽著我的手臂貼了過來，在耳邊用讓我覺得發癢的聲音悄悄呢喃：
「──那麽，那邊怎麽樣？」
「什、什麽？」
「少來了，你明明知道～」
「……我、我沒有一直盯著看。」
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是我記得清清楚楚。就這種時候來說，千萬不能小看高中一年級男生的記憶力。
想必不隻有我一個人是這樣……應該說我是這麽希望。
「總之，不予置評。」
「哼～好吧，算了，就當作是這麽迴事吧。」
「說、說什麽算了，本來就是這樣。」
「真是的，就愛逞強～你看看你！」
「就說不要戳我臉頰……」
沈念為了今天的打扮煩惱了相當久，搞不好連那個地方也……不，別再思考那種事，導致妄想停不下來了。
冷靜想想，現在的我真是惡心。
「嘿嘿，感覺今天會很開心呢。應該說我絕對要玩個開心，你可要認命喔。」
「我還沒開始就已經感覺很累了。」
我就這麽被沈念玩弄於股掌之上，真不知道除了遊戲以外，真的有我能夠還以顏色的那一天嗎？
雖然維持現狀也不壞就是了。
我並不討厭被沈念捉弄。
於是我與沈念的第一次約會就這麽稍微提早一點開始。
今天的計劃隻有決定去看電影。因此之後我們打算兩個人在街上閑晃，看情形再決定。
「沈念，手怎麽辦？」
「嗯～也是啦，難得今天約會。」
如此說道的沈念和我十指交握。
「就這樣吧？」
「嗯……也是，而且今天又很冷。」
「夏可隻是想和我牽手吧～？受不了，你真的很愛撒嬌耶～」
「……那就算了。」
「駁迴。嘻嘻。」
我的手被她牢牢握住，所以今天一整天多半都會這樣吧。
我現在就開始擔心自己的手汗會不會弄髒沈念的手了。
我與心情大好的沈念一起走向車站，在途中等紅燈。
忽然發現我與沈念的身影映在便利店的玻璃上。
由於是請沈念花費所有預算幫我搭配穿著，如果隻從服裝的觀點而言，即使我們站在一起，我想也不是那麽不自然（臉先不論）。
仿佛隨處可見，稍微努力一點打扮的高中男女──然而這全都是多虧了沈念顧及我的狀況，關於這點可不能忘記。全靠沈念努力多方思索、煩惱之後，才有這個結果。
畢竟事到如今我的外貌也不可能改變，雖然被拿來說笑是無所謂，但是我不希望對我說「喜歡你」的沈念也被相提並論。
所以我想至少在自己能夠做到的範圍內，想辦法一步步改善。
……站在（計劃成為）沈念的男朋友的立場考量。
「嗯？夏可怎麽了？」
「……如果你以後也能多教教我，我會很開心。我會努力的……這個。」
「這個？」
「……為、為了沈念。」
我微微加重力道握了握沈念的手，用隻有身邊的沈念聽得見的音量低聲開口。
麵對麵說這種事很難為情，但我認為隻有這句話非說不可。
「……哼～？」
「怎、怎麽樣啦。」
「沒有，我隻是覺得今天的夏可一舉一動感覺更可愛了。」
「……女生被說可愛是值得開心的事嗎？」
「平常我認為不太好。不過隻要是我對夏可說的，你可以盡管開心。我保證。」
「這樣啊……那麽謝謝。我很開心。」
「嘻嘻，不客氣。」
沈念靦腆的表情好耀眼，讓我不由得撇開目光。
總覺得尚未抵達離家最近的車站，我們就已經打情罵俏過了頭，但是也不能忘記本來的目的。
我一邊按照沈念事前的吩咐，站在沈念的褲子後麵守護，走出昨天也來過的車站，前往影城所在的大型建築物。
自認比原訂時間更早出家門，由於途中走得太慢，搭到的電車晚了一班，等我們抵達電影院時，已經是馬上就要上映的時間。
「呃，今天要看的是愛情片嗎？」
「嗯。因為好像在網路上很紅。身為女高中生還是得看過才行。」
今天要看的是一部高收視率電視連續劇的改編電影，一搜尋片名，似乎會跳出「感動到不行」、「太棒了」、「讚到不妙」、「○○（主演演員）好可愛」等評語，看起來頗受好評（？）。
我雖然喜歡愛情喜劇，但是這種紮實的愛情片不是我自己會特地去看的類別。然而這好歹是我與沈念的第一次休假約會，偶爾看一下這種片也不錯吧。
而且搞不好意外好看，讓我看了為之著迷……也是有一點這種可能性。
周遭也是像我們這樣的初、高中生。排隊人群也是以女生團體居多，此外幾乎都是像我與沈念一樣的情侶。幾乎沒有人獨自來看。
我把買票的工作交給沈念，自己前往零食賣場。
「啊，對了，沈念的飲料要什麽？」
「哈密瓜汽水或薑汁汽水。」
「爆米花呢？」
「焦糖口味。」
「我懂。」
平常她都是喝可樂，爆米花則是鹽味或奶油口味，但是在這種地方就不一樣。然而看完電影之後還要吃午餐，所以先選小份的。價格莫名有點高。
銀幕已經在播電影預告片，我們縮起身體，走向角落的座位。
總之先趕快坐下，避免擋到別人……想是這麽想，但是當我們走到票上號碼的座位，馬上發現不太對勁。
「嗯？夏可，你在做什麽？後麵還有人要過，趕快坐下。」
「嗯。這我知道……可是這個座位是情人座吧？」
情人座。是為了讓兩個人可以靠在一起坐，設計有如沙發的座位，也是一個人來看電影的人們敬而遠之的地方。
說到這個，我剛才就覺得票上寫的金額比平常高一些，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嘻嘻，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坐起來的感覺怎麽樣。正好還剩一組座位空著，而且今天是約會，我想應該可以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我們姑且還是朋友……」
「真是的，少囉哩囉嗦了。在家看電影時也是這樣，沒什麽關係吧？」
「那是看恐怖片時……好吧，票都已經買了，我還是會坐。」
我在沈念的催促下坐在情人座。
果然不是無緣無故賣這麽貴，坐起來就是比普通座位舒服，而且很寬敞。看樣子多半能夠專心看電影。
「……我說啊，沈念同學。」
「嗯？什麽事？」
「……為什麽一坐下來就抱住我的手臂？」
當我把爆米花和飲料放到專用的拖盤，目光朝向銀幕時，手臂傳來一股柔軟的感覺。
「誰教這裏是情人座，我想是否應該醞釀一點這樣的氣氛比較好。你看，坐在這種座位的人差不多都是這樣喔？」
我瞄了附近的情人座一眼，發現的確如此，大家都是靠一起，根本不管電影在演什麽，專心打情罵俏。
「還是說夏可不喜歡這樣？」
「……沒有不喜歡。」
我走到沈念的身旁，若無其事地摸摸他的手指。
「……做什麽？」
「沒有，這個……因為我不想和沈念走散。所以。」
「……好吧，我沒關係。」
「謝了，沈念……還有，剛才的我有點沒神經，我要跟你說，這個，對不起。」
「……傻瓜。」
如此說道的沈念握住我的手，同時緊緊挽著我的手臂。
「那個，沈念同學？」
「少、少囉唆。」
我隻是想若無其事地牽手就好……然而有這麽多人在看，而且身後就有麵帶竊笑看著我們的陸呈遠同學，我不由得心浮氣躁。
「哎呀？感覺沈念和夏可同學的模樣好耀眼，沒辦法直視呢～？這樣我會走丟喔～？」
「陸呈遠掛在我的包包下麵就好了。這樣一來重量改變我就會發現。」
「把我當成鑰匙圈會不會太過分了？不過這也挺有點意思──嘿！」
「嗚咕……不要真的把全身體重掛上來……真是的，我又沒在生氣。好了，店快要關門了，趕快走吧。」
沈念雖然放開我的手臂，但是直到抵達店家為止，她都牢牢握住我的手。
沈念牽著我的手，首先前往沈念與陸呈遠同學表示偶爾會去的中古店。
位於住商混合大樓一樓的這間店，看起來是販賣外國廠商的衣服和飾品。店內裝潢很講究，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多半會敬而遠之。
我跟在兩人後麵打開門走進店裏，就有一股像是鑽進舊衣櫥時，摻雜除蟲劑與老舊木材的氣味飄進鼻腔。
店內的氣氛和我形成兩個極端，但是這個獨特的氣味不禁讓我感到中意。
「總之先在這裏挑選整套上半身……夏可，話說你今天的預算有多少？」
「差不多這樣。」
我豎起兩根手指含蓄迴答。
如今我的錢包裏有1000元。對於我這種沒有打工的高中生來說，算是相當大一筆錢，但是我跟媽媽說要約會，以及約會前一天要跟沈念去買衣服，她立刻遞給我1000元鈔票。一問之下，似乎是以往毫不在乎穿著打扮的女兒開始產生興趣，讓她很開心。
因此如果找個便宜的地方，多半足夠湊出一整套服裝，而且沈念也是這麽打算吧。
兩人一走進店裏就開始挑衣服。
「欸欸，沈念，這個！這件怎麽樣？夏可同學也是女生，我想他應該會喜歡這種。」
「唔，軍裝外套啊……算是安全牌，不過夏可的身高比起女生的平均值矮一點，所以總覺得有點孩子氣──看吧，果然鬆垮垮的。」
「會嗎？我反而覺得變得可愛很好啊……欸，夏可同學，你穿一下這個看看……怎麽樣？不錯吧？」
「這個，該怎麽說……」
我在這裏的工作，就是專心擔任他們兩位的換裝人偶。
雖然沈念最近有在慢慢教我，但是我對大眾的時尚品味還是很生疏，所以首先請她們選出幾個候選方案，然後由我憑自己的感覺挑選，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但是女性店員看著我們，也不知道是否有什麽誤會，頻頻對我投以溫暖的視線。
……她還微笑豎起大拇指，那是什麽意思呢？
「嗯～眼前外套留到之後再決定，底下的衣服要怎麽辦……夏可，來，過來這邊。」
「啊，好。」
我們拿著篩選過後的三件外套前往另一個貨架，挑選穿在外套下麵的衣服。
反正會被外套遮住，穿什麽都好……如果說出這種話多半會被罵吧。
「啊，沈念。說到這個，配件之類的要怎麽辦？像是圍巾那些。」
「不，圍巾有我送他的就夠了。夏可，記得明天不可以圍自己的圍巾。而且那一條也太舊了。」
「可是那還能用……」
「不行。」
「是。」
我現在圍的圍巾其實也是沈念之前送給我的。是一條偏深灰色搭配紅線的格紋圍巾。雖然覺得與製服有點不搭，但是品質很好又很暖和，所以我現在都圍這條。
也因為是沈念以前用過的圍巾，把鼻子埋進去就可以微微聞到沈念的味道，讓我覺得沈念隨時陪在我身邊……當然了，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之後我們也一直待到快要打烊的時間，一邊和陸呈遠同學商量，一邊挑選經過兩人綜合考量覺得不錯的衣服。
走出試衣間，為了讓她們兩人好好確認，我以僵硬的動作原地轉了一圈。
「……好，怎麽樣？」
「嗯。畢竟沒時間慢慢挑，還算可以吧。」
「我覺得很好啊？很可愛，我覺得非常好看！我跟沈念真有一套！」
因為促銷隻要半價的名牌外套，以及使用厚實牢固布料的法蘭絨襯衫等等，全部加起來還不到1000元。
至於我自己的感想，扣掉我的臉以外，她們兩人的選擇果然很有一套，讓我覺得整個人勉強可以見人了。而且不是隻有外表好看，同時也很保暖。
要感謝認真為我挑選的沈念。當然也要感謝陸呈遠同學。
「謝謝你，沈念。」
「不客氣。啊，圍巾又歪了。」
「咦？會嗎？」
「是啊。真是的，一個沒注意你就這麽隨便……好了，這樣就可以了。」
一走出店外，沈念立刻幫我整理脖子上的圍巾。
原本以為圍巾這種東西隻要放在脖子上隨手繞一圈就夠了，但是似乎有很多講究。
實際體驗過這一點，就不禁覺得挑選衣服也很費事。大家竟然理所當然地做著這些事，看在我的眼裏隻覺得很厲害。
「唔～……沈念和夏可同學簡直就像新婚夫妻。欸，你們真的真的還不是男女朋友嗎？」
「這個嘛……這方麵我們也有很多考量。」
「嗯，是啊……」
「這樣啊。那麽等到你們成了男女朋友，要馬上跟我說喔。因為我希望第一個祝福你們。一定要喔？」
陸呈遠同學也這麽說了，我也想好好努力，希望一切按照計劃順利進行。
我們離開中古店後，為了買鞋子和褲子湊齊一整套行頭，於是迴到車站大樓逛精品店，然後總算可以喘口氣。
「累、累死我了……」
現在是上洗手間的時間，我暫時和她們分開，獨自待在大樓的洗手間裏長歎一口氣。
看一下手機，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七點多。我們抵達車站是五點左右，所以隻是購買我的衣服就花了大約兩個小時。
我有時候也會出門買東西，不過幾乎都是隻買打算要買的東西便立刻迴家，這還是我第一次為了買東西花這麽多時間。
我隻是任由沈念和陸呈遠同學擺布就搞得這麽累，為了我奔波的她們卻與我相反，現在依然活力充沛。我單手拿著手機跟她們商量接下來要去哪裏吃飯。
我已經想迴家了，迴家再悠哉吃飯……但是今天完全承蒙她們兩位照顧，所以我得再努力一下才行。
當然了，不是隻有今天，也包括明天的正式約會。
這時沈念發來訊息。
『（沈念）嗨。』
『（夏可）嗨。』
『（沈念）夏可還活著嗎？』
『（夏可）勉強。』
『（沈念）是嗎？晚餐要吃哪裏已經決定了，你好了就快過來。』
『（沈念）今天要久違地大吃一頓。吃烤肉吃到飽。』
『（夏可）嗯，了解。』
『（沈念）啊，還有。』
『（沈念）謝啦，夏可。』
『（夏可）謝什麽？』
『（沈念）就是，陪著我和陸呈遠任性。』
『（夏可）不會啦。』
『（夏可）因為看到你們這麽開心，我也很開心。』
『（沈念）這樣啊。那就好。』
『（沈念）欸，夏可。』
『（夏可）還有什麽事？』
『（沈念）就是明天。你好好期待吧。』
『（沈念）我會超級努力打扮得可愛。』
也就是說不是上次那種寬鬆連帽外套搭配運動鞋的休閑打扮，而是為了約會好好打扮的服裝。
沈念什麽都不做就已經很帥氣，明天還會好好打扮過來約會。
這樣一想，就覺得有點湧起氣力。
因為怎麽想都覺得她絕對會很可愛。
「……好，也有精神了，再陪她們一會兒吧。」
我迴了一句「我很期待」後便走出隔間，趕往正在等我的兩人身邊。
我仔細洗手，用手帕擦拭還有點濕的手，稍稍整理一下劉海和頭發，然後小跑步離開洗手間。
下個瞬間──
「喔喲。」
「唔！啊……」
我在入口撞到一個剛走進洗手間的人。
撞擊力道導致那個人手裏的資料散落一地。
……不妙，我搞砸了。
心裏想著沈念明天的打扮與等一下吃飯之類的事，我隻要一想事情就容易注意力散漫，這是我的壞習慣。得小心一點才行。
「對、對不起……我、我有點趕時間……我馬上撿。」
「啊啊，不用在意。我也一樣不小心──」
就在我們伸手想撿同一張紙的瞬間，穿著西裝的那人停下動作。
「──什麽啊，我還以為是誰，這不是夏可嗎？」
「咦？」
被叫到名字的我抬頭一看。
「啊！……爸爸。」
眼前的人是我想忘也忘不了的人。
「好久不見了，夏可。」
他就是我的父親夏樹。
爸爸用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與他的大手摸摸我的頭，臉上帶著從我的世界消失時一樣的表情站在那裏。
爸爸穿著記憶中的那套熟悉的西裝出現在我麵前。
當然了，並非西裝的顏色與領帶的花紋都一樣。然而他的穿著打扮完全沒有改變。
剃短的頭發也是一樣。
還有擦了一點平常愛用的古龍水氣味也一樣。
即使過了一年，他還是一如往常的那個父親。
「好巧啊，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上次見麵記得是在暑假前吧？」
「嗯，當時是夏天，熱得讓人吃驚。現在反而穿得很厚，已經是冬天了。」
「抱歉啊。其實我應該騰出更多時間見麵……之後工作又變忙了。」
「那麽今天也是？」
「算吧。湊巧這裏是接下來的工作地點……今天我正要迴去。雖是說迴去，隻是要迴公司，還有很多工作沒做。」
隻看一眼資料上的文字，似乎是個要在幾年之後重建這棟車站大樓的計劃，而這個計劃似乎與爸爸有關。
爸爸是在大型建設公司上班，經常與民間公司或是政府等客戶接洽，負責許多大規模的案子。
「感覺很辛苦呢。身體還好嗎？」
「別擔心。我有乖乖去健康檢查，對體力也有自信。」
如此說道的爸爸對我笑了笑。爸爸的年紀已經是四十歲後半，但是他說大學時代打橄欖球鍛練出來的身體直到現在還很硬朗，整體體格健壯又結實，個子也很高。
看起來年輕得不像有個已經就讀高中的小孩。
我明明是爸爸的小孩，但或許是繼承媽媽的血統比較多，跟爸爸不太像。忘了是什麽時候，親戚阿姨說過我「眼睛果然很像爸爸」，但是我直到現在還是認為那是錯覺，要不然就隻是隨口說說。
「對了，你今天怎麽會來這裏……啊，當然是來玩吧？夏可也已經是高中生了。當然會來玩了。」
「啊，不是，我是來買東西……你看，我現在穿的運動鞋已經挺舊了。」
「嗯，這樣啊？你……有交到朋友嗎？」
「算是維持現狀吧。和之前見麵時一樣。」
我想也不想就這麽迴答。其實我有沈念，有陸呈遠同學，最近在學校裏也常跟望說話，人際關係有了無可比擬的改變。
……但是我不說。
總感覺說不出口。
「這樣啊……抱歉，問了奇怪的問題。」
「沒什麽關係啦。我就像平常一樣努力。倒是爸爸可以在這裏跟我閑聊嗎？好久沒有像這樣說到話，我很開心……可是你得迴公司吧？」
「啊，我都忘了。而且我連洗手間都還沒上呢。」
倒不是不想再和爸爸說話，但是沈念與陸呈遠同學正在等我，還是趕快結束比較好吧。
離婚時的約定是到我高中畢業為止，隔一、兩個月要見一次麵，所以還能見到吧。
『（沈念）夏可還沒好嗎？』
『（陸呈遠）夏可同學～呦～』
我瞥了手機畫麵一眼，看見兩人發來催促我的訊息。
所以和爸爸的重逢差不多就到這裏，現在要以他們為優先。
而且似乎也有人在等爸爸。
「──夏部長，請問……」
「唔！是可然啊？我不是叫你等我嗎？」
「對不起。我有等了，但是部長比平常晚迴來，而且又聽見說話的聲音，所以……」
一名身穿灰色套裝的女性向爸爸搭話。她稱唿爸爸為部長，多半是公司的部下吧。
是個眼神銳利，非常漂亮的女性。
「爸爸，這位是？還有，你果然又升官了吧。恭喜你。」
「謝謝。雖然薪水沒漲，隻有辛苦加倍就是了。不過願意做的人也隻有我。然後這個人是我的部下王可然。可然，這是我的女兒夏可。」
「啊！部長的姑娘──你好，我叫王可然。」
「啊，呃……我是夏可。還請多多指教……」
她遞給我的名片上麵寫著「主任」，所以這個人多半在工作方麵也很厲害吧。年齡大約二十歲左右，但是據說就算是主任，在大企業裏也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看你好像工作很忙，我先迴去了。爸爸再見。」
「嗯，再見。」
「……」
我和舉起手的爸爸，以及在爸爸身旁微微鞠躬的王小姐道別，快步走向沈念與陸呈遠同學等我的地方。
和爸爸說話的時間明明隻有短短幾分鍾，但是對於等待的人來說意外漫長。最先發現我的身影的人是沈念，看得出來他鼓起臉頰。
「夏可，你有點慢耶。迷路了？」
「差不多吧。」
我雖然猶豫該不該說出見到爸爸，但是隻要說了就會很花時間，而且現在陸呈遠同學也在，所以決定先不說。
買東西也累了，而且我的肚子確實也餓了，不太想把體力花在多餘的地方。
「抱歉啊，沈念。讓你擔心了。」
「不會，我隻是覺得有點慢。不過不用在人這麽多的地方廣播找朋友真是太好了。高中一年級的夏可同學？」
「那真是太好了。」
上了高中還這樣真的很難為情。而且要是被多半還待在大樓裏的爸爸和王小姐聽到，那可不隻是丟臉而已。
「欸欸，夏可同學，沈念現在看起來是這樣，其實在你迴來前不久，一直都心浮氣躁──唿咕！」
「陸呈遠～？別廢話了，趕快走吧～？」
「唔～唔唔唔～」
「好了，夏可也是……走吧。」
「嗯。」
我牽著沈念伸出的手，和她們一起走向今天要去的最後一間店──吃到飽的烤肉店。
「……我說啊，沈念。」
「嗯？什麽事？」
「……沒有，隻是覺得沈念果然好可愛。」
「揍你喔。」
「開、開玩笑的，隻是開玩笑，對不起。」
既然我們來日方長，得跟沈念提起父親的時候遲早會到來。
（我不認為自己懷著什麽奇怪的心結……可是總覺得不太舒服。）
沈念、陸呈遠同學、艾遠，以及爸爸。
許多人的臉閃過腦沈念，讓我在心中自言自語。
去年聖誕夜那天。
家母李琳與家父夏樹離婚。
離婚的原因我不清楚。以前我也有過幾次想知道理由，但是考慮到媽媽的心情所以不方便開口，離婚後即使我不著痕跡地向爸爸問起，他也隻是說：「是我害的。」所以我打算把過去的事情都忘了，之後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我時常因為爸爸的工作需要轉學，雖然因為這樣在學校沒辦法和大家打成一片，但是隻要迴到家就有媽媽，而且即使需要等到深夜，爸爸也一定會迴家稍微陪我玩一下。
即使沒有朋友，我依然有地方可以迴去，還有爸爸和媽媽。
即使不太喜歡學校，我還是很喜歡家裏。
可是自從某一天爸爸升官變得更忙以後，爸爸與媽媽之間的氣氛就開始一點一點慢慢變得奇怪──
「──夏，夏可。」
「……」
「……嘿！」
「啊！好痛！」
發現額頭竄過輕微的疼痛，這才總算迴過神來。
久違地見到爸爸，季節也正好是十二月……因此讓我愣愣地想起以前的事情，心不在焉，忘了現在我是和沈念以及陸呈遠同學在一起。
「真是的，虧人家特地問你要點什麽，你卻一直心不在焉迴些『好』、『嗯』之類的……夏可，一個人的時候是無所謂，但是在別人麵前發呆太久很失禮喔。」
「抱歉……我第一次花這麽長的時間買東西，所以大概有點累了吧……」
我們三個人為了吃晚餐來到烤肉自助餐店。這是限時兩個小時的自助餐，包括沙拉吧、飲料吧、冰品吧在內，一個人是100元，以菜色來說算是很劃算。
「夏可，你還好嗎？不舒服的話不用勉強。」
「不會，沒事。我隻是在發呆，並非肚子不餓……啊，我選這個『厚切牛舌』吧。」
「喔，不錯耶。那我就選『上等橫膈膜』吧。陸呈遠呢？」
「嘻嘻，我當然選『帶骨牛小排』吧。剩下就隨便點些香腸、海鮮拚盤之類的吧。還有當然也要米飯。」
沒錯，雖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見爸爸，讓我不禁胡思亂想，但是現在的我不像爸爸以為的那樣，隻有自己一個人。
「啊，等等，陸呈遠，你已經拿冰了嗎？就算是吃到飽也裝太滿了吧？」
「沈念不也像小孩子一樣把可樂和乳酸汽水混在一起嗎？喝太多飲料，肚子會塞滿碳酸喔。啊，我的冰是另一個胃所以沒關係。夏可同學也這麽覺得吧？」
「不，我覺得你們半斤八兩……」
「咦～會嗎～？沈念，他這麽說耶。」
「不，真要說來是陸呈遠比較幼稚吧……而且我隻是調了一杯試試看。」
「那是無所謂，可是不管是沈念還是陸呈遠同學，都要好好吃蔬菜喔……」
今年想必會有很棒的迴憶。有沈念，有陸呈遠同學，還有……所以去年的事全都拋在腦後，隻要想著未來的事就好。
翌日是周六，迎來期待已久的正式約會。
被窩外麵還是一樣冷，而且是假日，所以睡個迴籠覺睡到中午……我是很想這麽做，但是今天可不能如此。
「約會的時間是十一點，約在和昨天一樣的車站站前……是這樣吧。」
上午十一點和沈念見麵──我不由得又看了一次昨天已經檢查過好幾次的行程表。
現在還是早上，距離約好的時刻還有相當多時間。所以即使把移動的時間考慮進去，應該還是可以繼續穿著睡衣悠哉一會兒，然而這是我第一次與沈念進行像樣的約會，所以總覺得有點心浮氣躁，靜不下來。
就這樣勉強自己不動也不是辦法，所以簡單吃過早餐後便穿上前一天買的衣服。
「……差不多就這樣吧。」
看著自己映在穿衣鏡上的身影──雖然無法確定好不好看，但是我覺得比平常的一身黑好多了。
接下來這樣的機會也會逐漸增加吧，所以就算是為了不讓沈念出醜，或許應該慢慢對時尚抱持興趣吧。隻是這麽一來有多少錢都不夠用。媽媽雖然莫名大方地說過：「這也是為了小沈念，所以必要的錢我會出。」但是考慮到我和媽媽兩個人的生活，實在不想做出會對家計造成太大負擔的事。
這下子果然還是得打工吧？上了高中有很多人打工，所以並不稀奇，但是我真的能夠辦到嗎？
不，隻要再過幾年，即使不想也得出社會，所以也隻能作好覺悟，而且將來我和沈念……不，再妄想下去會停不下來，今天先到此為止吧。
總之到今天的約會費用為止，我就心懷感激接受媽媽的好意吧。以防不時之需，除了昨天的置裝費外，媽媽還多給了500元，由於今天是各付各的，所以隻要不浪費應該夠用。
衣服也換好了，要帶的東西也全都放進包包。
「還有就是儀容也要仔細檢查……」
我拿起發蠟依照沈念的教導整理頭發，但是這個相當困難。
和班上屈指可數的帥氣男生打好關係，甚至還要去約會，在鏡子前麵沒完沒了地整理發型十幾分鍾──如果對剛結束暑假的我說這些事，我肯定不會相信吧。
「……總覺得跟沈念幫忙弄的不一樣……又覺得再弄下去會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當我正在和自己的劉海搏鬥之時，告知有客人的門鈴聲響起。
我正在忙啊，到底是誰……雖然冒出這樣的念頭，但是要說這個時間會有哪個客人上門，也隻想得到一個人。
『……喲。』
「沈念。」
『……外麵很冷，如果可以讓我先進去，我會很開心。』
「啊，嗯。進來吧。」
今天應該是約在外麵碰頭，但是我個人覺得哪裏都好，順便請他幫我看看發型吧。
「────喔。」
然而當沈念進門的瞬間，這樣的想法頓時被我拋到腦後。
看到他的瞬間，馬上就是覺得好帥氣。
由於我對於時尚一竅不通，像是衣服的色調、服裝種類、設計之類的我都不懂，但是這是我最真接的感想。
明明時常在一起，理應已經看慣了，還是不由得看得出神。
「真是的，你在發什麽呆啊？來，說聲早安。早啊，夏可。」
「啊……啊啊，嗯。早啊，沈念。」
「好。那麽打擾了……唿──夏可家果然好暖和～夏可，咖啡和紅茶，你要哪種？」
「那就紅茶……不對，我來泡吧。」
「沒關係。今天讓我來，夏可坐在沙發上等著。來──」
沈念以熟門熟路的動作走進客廳，開始準備兩人份的飲料。像是杯子、方糖、咖啡等各種東西放在什麽位置──由於最近幾乎都是一起弄，夏可家的廚房完全在她掌握之中。
「要糖和奶精嗎？」
「今天就不用。我想先醒醒腦。」
「嗯。那麽我也一樣吧。」
我的視線投向正在準備飲料的沈念的側臉。不知道是否化了妝，臉頰比平常更白更帥氣，塗了潤唇膏的嘴唇微微帶有光澤。眉毛和睫毛看不出來，但是多半經過仔細打理。
就看得見的範圍來說，飾品隻有項鏈，但是我覺得即使不戴耳環或項鏈之類的飾品，散發的氣場也已經足夠閃亮了。
聽說化妝會讓男性給人的印象產生極大的改變，但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這個效果。媽媽平常也會化妝，但是……算了，關於這點不予置評。
「好了，久等了。可以坐你旁邊嗎？」
「……請。」
「嗯。」
沈念擠進我稍微挪動之後空出來的空間，坐在我的身旁。
這是香水嗎？有種跟平常不一樣，但是非常香的氣味。
「夏可，你在看我的腳──不，是在看大腿吧？」
「呃……不是，因為我覺得看起來很冷。」
雖然不知道該不該提，但是沈念今天穿的褲子很薄，而且又沒穿內衣，所以可以看到單薄的大腿。
我也是女人，目光說什麽都會被吸引過去，而且這個男生還是沈念，那麽更不用說。
「當然會冷了。坦白說，光是離開家門走到夏可家就讓我後悔了。」
「那麽不用逞強也沒關係啊。」
「你說得沒錯。可是既然是難得的約會，我當然想讓你看到我可愛的模樣啊？想讓夏可……讓我最要好的男生看到。」
沈念把手輕輕放到我的手背上。像這樣牽著手已經是家常便飯，但是總覺得今天就是比平常更難為情，無法直視她的眼睛。
「這個嘛……我確實感受到你非常努力打扮了。」
「對吧？別看我這樣，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可是煩惱了很久。像是要配合昨天幫夏可挑選的衣服，不要顯得突兀，但又不能因為太搭而樸素──之類的。」
「……這麽說來也是。」
我隻要穿上昨天買的衣服就好，所以不需要思考，沈念卻非得從大量的選項當中再三煩惱不可。
雖然連和我站在一起這點都要考慮，也未免顧慮得太周到，然而沈念就是這麽一個男孩子。
「那麽你之所以不在約好的地方碰頭，而是來我家接我……」
「嗯，我有想過可能會造成你困擾，可是還是想趕快讓你看到。」
這點在我看到她的打扮時，立馬就能看出來。
即使看在完全沒有穿衣品味的我眼裏，現在的沈念仍是那麽帥氣。
「欸，看在夏可眼裏，今天的我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這個。」
「從你剛剛看到我時的反應就能隱約知道。可是我也想好好聽你說出完整的感想。用說的……說我好看。」
剛看到時因為看得出神，錯過開口的機會，但是我也想好好用言語傳達給她。
立刻開口與隔了一段時間再說，想必是前者比較能夠傳達，聽了也比較開心。
「……這個，雖然像這樣要麵對麵開口感覺很難為情。」
「嗯……怎麽樣？」
我一邊感受臉頰因為難為情而發熱，一邊告訴沈念：
「──很、很帥氣，沈念。我真的看得入迷了。」
「…………」
我想應該還有很多可以用來讚美的詞匯，不過這是才疏學薄的我現在能對沈念說的最好的讚美。
「是、是喔。謝、謝謝你……這個，就是，不枉我那麽努力了。」
「是、是嗎？那就好。」
「嗯……嘿嘿。」
雖然是很平凡的話語，但是眼前的沈念似乎也感到心滿意足，所以這樣就好吧。
……雖然搞得我一大早就很難為情。
到了後來，我和沈念一起玩遊戲，看漫畫，邊發呆看著電視邊聊天，一直待到本來約好的時間。
……本來我是這麽打算，然而就是會在意身旁的沈念。就算喝著咖啡看著電視，視線自然而然會飄到沈念的身上。
沈念還是一樣很陽光，有股很香的氣味。
話說迴來，昨天明明應該同樣吃烤肉吃得飽飽的，為什麽我就有大蒜味，沈念卻隻有甜甜的香氣呢？問了之後才知道，她說早上泡過澡，還好好做了應對口臭的對策。
「來，吃個口香糖。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沒關係，但是周遭的人就不是這樣。而且今天要看電影。」
「好。」
我把沈念給我的口香糖丟進嘴裏，然後在玄關穿上昨天買的靴子（似乎是叫做短靴還是工作靴）。我平時的作風是每天穿便宜的運動鞋，直到變得破破爛爛為止，所以穿這樣的鞋子感覺很新鮮，但似乎是因為不習慣，感覺有點小。
「夏可，有沒有忘記帶東西？錢包有放進包包嗎？沒有手帕的話，我帶了兩條喔。」
「不，這倒是沒問題……感覺沈念就像媽媽一樣啊。」
「會嗎？夏可也知道自己有點少根筋，有點邋遢吧？所以我總覺得非得多顧著你才行。而且夏可又會老實向我撒嬌，讓我覺得這樣也很可愛。」
這是母性本能受到刺激了嗎？她很積極照顧我，所以就沈念的觀點，她多半是心甘情願這麽做，可是……往後我得更加振作才行。
「那麽我們走吧。」
「好。」
我們走出玄關，兩個人並肩搭電梯。
「唿～為防萬一才準備的，不過有沒有穿薄薄的絲襪，感覺還是完全不一樣呢。」
「那是當然。這種時候還是別逞強，依照感覺冷的身體本能去做比較好。」
沈念來我家時是，考慮到這樣會著涼，還是請她穿上保暖內衣。能理解沈念想讓我看到帥氣模樣的心情，但我覺得這樣可減少很多顧慮。特別是就視線要往哪裏看這點來說。
「啊，可是像是車站樓梯時要站在我身後，好好保護我喔。這個裙子這麽短，蹲下來就能看見了。」
「是這樣嗎？」
「嗯。聽說有些男人喜歡這樣。雖然不是每次都會遇到，偶爾還是會感覺得到視線。」
她是指偷拍之類的事吧。我本以為這種事隻會發生在新聞裏，對我而言很遙遠，但是與沈念這樣的男生在一起，頓時變得無法置身事外。
「知道了。我會盡量注意。」
「謝謝。啊，可是也有可能發生保護我的人自己偷看的情形～……而且夏可也挺色的。像是剛才我玩遊戲輸掉很懊惱的時候，你也若無其事地偷看吧。」
「唔咕！」
果然被看穿了。我隻看了一下子，而且當時沈念應該專心看著畫麵，果然男生就是感應得到嗎？
「……呃，抱歉。」
「啊啊，沒事沒事。我不是在生氣。而且我也知道今天穿成這樣，被人多看幾眼也沒什麽好說……可是，相對的可以問一下嗎？」
「……請問什麽事呢？」
「嗬嗬，這個啊～……」
沈念挽著我的手臂貼了過來，在耳邊用讓我覺得發癢的聲音悄悄呢喃：
「──那麽，那邊怎麽樣？」
「什、什麽？」
「少來了，你明明知道～」
「……我、我沒有一直盯著看。」
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是我記得清清楚楚。就這種時候來說，千萬不能小看高中一年級男生的記憶力。
想必不隻有我一個人是這樣……應該說我是這麽希望。
「總之，不予置評。」
「哼～好吧，算了，就當作是這麽迴事吧。」
「說、說什麽算了，本來就是這樣。」
「真是的，就愛逞強～你看看你！」
「就說不要戳我臉頰……」
沈念為了今天的打扮煩惱了相當久，搞不好連那個地方也……不，別再思考那種事，導致妄想停不下來了。
冷靜想想，現在的我真是惡心。
「嘿嘿，感覺今天會很開心呢。應該說我絕對要玩個開心，你可要認命喔。」
「我還沒開始就已經感覺很累了。」
我就這麽被沈念玩弄於股掌之上，真不知道除了遊戲以外，真的有我能夠還以顏色的那一天嗎？
雖然維持現狀也不壞就是了。
我並不討厭被沈念捉弄。
於是我與沈念的第一次約會就這麽稍微提早一點開始。
今天的計劃隻有決定去看電影。因此之後我們打算兩個人在街上閑晃，看情形再決定。
「沈念，手怎麽辦？」
「嗯～也是啦，難得今天約會。」
如此說道的沈念和我十指交握。
「就這樣吧？」
「嗯……也是，而且今天又很冷。」
「夏可隻是想和我牽手吧～？受不了，你真的很愛撒嬌耶～」
「……那就算了。」
「駁迴。嘻嘻。」
我的手被她牢牢握住，所以今天一整天多半都會這樣吧。
我現在就開始擔心自己的手汗會不會弄髒沈念的手了。
我與心情大好的沈念一起走向車站，在途中等紅燈。
忽然發現我與沈念的身影映在便利店的玻璃上。
由於是請沈念花費所有預算幫我搭配穿著，如果隻從服裝的觀點而言，即使我們站在一起，我想也不是那麽不自然（臉先不論）。
仿佛隨處可見，稍微努力一點打扮的高中男女──然而這全都是多虧了沈念顧及我的狀況，關於這點可不能忘記。全靠沈念努力多方思索、煩惱之後，才有這個結果。
畢竟事到如今我的外貌也不可能改變，雖然被拿來說笑是無所謂，但是我不希望對我說「喜歡你」的沈念也被相提並論。
所以我想至少在自己能夠做到的範圍內，想辦法一步步改善。
……站在（計劃成為）沈念的男朋友的立場考量。
「嗯？夏可怎麽了？」
「……如果你以後也能多教教我，我會很開心。我會努力的……這個。」
「這個？」
「……為、為了沈念。」
我微微加重力道握了握沈念的手，用隻有身邊的沈念聽得見的音量低聲開口。
麵對麵說這種事很難為情，但我認為隻有這句話非說不可。
「……哼～？」
「怎、怎麽樣啦。」
「沒有，我隻是覺得今天的夏可一舉一動感覺更可愛了。」
「……女生被說可愛是值得開心的事嗎？」
「平常我認為不太好。不過隻要是我對夏可說的，你可以盡管開心。我保證。」
「這樣啊……那麽謝謝。我很開心。」
「嘻嘻，不客氣。」
沈念靦腆的表情好耀眼，讓我不由得撇開目光。
總覺得尚未抵達離家最近的車站，我們就已經打情罵俏過了頭，但是也不能忘記本來的目的。
我一邊按照沈念事前的吩咐，站在沈念的褲子後麵守護，走出昨天也來過的車站，前往影城所在的大型建築物。
自認比原訂時間更早出家門，由於途中走得太慢，搭到的電車晚了一班，等我們抵達電影院時，已經是馬上就要上映的時間。
「呃，今天要看的是愛情片嗎？」
「嗯。因為好像在網路上很紅。身為女高中生還是得看過才行。」
今天要看的是一部高收視率電視連續劇的改編電影，一搜尋片名，似乎會跳出「感動到不行」、「太棒了」、「讚到不妙」、「○○（主演演員）好可愛」等評語，看起來頗受好評（？）。
我雖然喜歡愛情喜劇，但是這種紮實的愛情片不是我自己會特地去看的類別。然而這好歹是我與沈念的第一次休假約會，偶爾看一下這種片也不錯吧。
而且搞不好意外好看，讓我看了為之著迷……也是有一點這種可能性。
周遭也是像我們這樣的初、高中生。排隊人群也是以女生團體居多，此外幾乎都是像我與沈念一樣的情侶。幾乎沒有人獨自來看。
我把買票的工作交給沈念，自己前往零食賣場。
「啊，對了，沈念的飲料要什麽？」
「哈密瓜汽水或薑汁汽水。」
「爆米花呢？」
「焦糖口味。」
「我懂。」
平常她都是喝可樂，爆米花則是鹽味或奶油口味，但是在這種地方就不一樣。然而看完電影之後還要吃午餐，所以先選小份的。價格莫名有點高。
銀幕已經在播電影預告片，我們縮起身體，走向角落的座位。
總之先趕快坐下，避免擋到別人……想是這麽想，但是當我們走到票上號碼的座位，馬上發現不太對勁。
「嗯？夏可，你在做什麽？後麵還有人要過，趕快坐下。」
「嗯。這我知道……可是這個座位是情人座吧？」
情人座。是為了讓兩個人可以靠在一起坐，設計有如沙發的座位，也是一個人來看電影的人們敬而遠之的地方。
說到這個，我剛才就覺得票上寫的金額比平常高一些，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嘻嘻，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坐起來的感覺怎麽樣。正好還剩一組座位空著，而且今天是約會，我想應該可以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我們姑且還是朋友……」
「真是的，少囉哩囉嗦了。在家看電影時也是這樣，沒什麽關係吧？」
「那是看恐怖片時……好吧，票都已經買了，我還是會坐。」
我在沈念的催促下坐在情人座。
果然不是無緣無故賣這麽貴，坐起來就是比普通座位舒服，而且很寬敞。看樣子多半能夠專心看電影。
「……我說啊，沈念同學。」
「嗯？什麽事？」
「……為什麽一坐下來就抱住我的手臂？」
當我把爆米花和飲料放到專用的拖盤，目光朝向銀幕時，手臂傳來一股柔軟的感覺。
「誰教這裏是情人座，我想是否應該醞釀一點這樣的氣氛比較好。你看，坐在這種座位的人差不多都是這樣喔？」
我瞄了附近的情人座一眼，發現的確如此，大家都是靠一起，根本不管電影在演什麽，專心打情罵俏。
「還是說夏可不喜歡這樣？」
「……沒有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