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沈念說話,好好言歸於好。


    「沈念同學,現在方便嗎?」


    第五堂課結束後,隻剩一堂課就要放學,班上氣氛十分輕鬆,我走到沈念的座位旁。


    沈念當然也嚇了一跳,包括陸呈遠同學在內的班上同學視線都集中到我的身上,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


    「……什麽事?」


    「這個……我有事想跟沈念同學說。」


    聽到我的發言,同學們一片嘩然。


    「啊,該不會是設計圖的事吧?說到這個,確實是有幾個地方設定錯誤呢。」


    沈念對此做出反應加以滅火。「什麽嘛」的氣氛在教室裏擴散。


    「不,不是這件事。也有公事要談沒錯,但是我想說……更私人的事。」


    「咦、咦……?」


    這次我才不會讓她如願。不懂察言觀色的阿宅隻要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沈念的眼神明顯十分遊移。


    「正好有些工作想找你一起在倉庫進行,放學後……有時間嗎?」


    「啊,不,可是我也有很多事得安排……大家一定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不,我們不要緊喔?」


    陸呈遠同學拆了她的下台階。


    「陸呈遠,你……可是我們兩個都不在,應該不太妙吧……」


    「我也差不多算是執行委員了,而且會從簡單的部分做起,所以完全沒問題。」


    陸呈遠同學若無其事地對我眨了一下眼睛。


    我因為太過緊張,忘了通知陸呈遠同學這件事,但是她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


    「鑰匙由我去領,沈念同學先到倉庫等我。」


    「不,我的話還沒說完──」


    「不想來也可以不用來……可是,如果你願意過來,這個……我會……很開心。」


    「唔……」


    我用隻有沈念聽得見的音量說出「開心」便一溜煙地逃迴自己的座位,專心地看著自己桌上的木紋。


    就連我也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好難為情。


    好奇的視線頻頻刺在我身上,但是既然做到這個地步,沈念也無法繼續無視我。


    『(沈念)夏可傻瓜,討厭。』


    第六堂課上到一半,這個訊息傳到了我的手機。


    放學之後我到教職員辦公室領了鑰匙,前往倉庫一看,就看到一臉氣唿唿的沈念過來迎接我。


    「傻瓜,真是傻瓜。明明說過我們的事要保密……你卻在大家麵前說成那樣,我豈不是非來不可了。還有,你還跟陸呈遠鬼鬼祟祟說些什麽。」


    「那是因為沈念無視我……為什麽放個假迴來就已讀不迴啦。」


    「這、這個,你也知道……那個……」


    由於大家都在看,無可奈何的沈念隻好過來找我,但是似乎尚未下定決心說出理由。


    「……不管怎麽說,先把工作完成再說吧。依照陸呈遠同學的說法,應該已經收集了一半左右。」


    「可以嗎?」


    「哪有什麽可不可以,我找你過來本來就是這麽打算……如果你覺得先把話說出口會比較舒暢,我也願意洗耳恭聽喔?」


    「……先工作啦。傻瓜。」


    沈念雖然嘴巴不饒人,但似乎隻是在鬧別扭,並非真的討厭我。雖然我本來就認為沈念不至於那樣,但是消除了這個可能性還是讓我慶幸。


    我用先前借來的鑰匙,打開倉庫的門走了進去。


    如果是漫畫或動畫遇到這種情形,就會被關在昏暗的倉庫裏,兩個人待到早上──這已經是固定橋段了,但是實際上從裏麵也能夠開鎖,而且倉庫裏還有日光燈,所以不會發生這種情形。


    「要清點大家收集到的空罐,還有把裏麵清理幹淨吧?你問過空罐放在哪裏嗎?」


    「嗯。依照陸呈遠同學的說法,走進倉庫沒幾步會有黑色垃圾袋……是這個嗎?」


    我看向四周,右手邊確實堆放著一大堆黑色垃圾袋。據說有依照顏色分裝,所以清點本身並不困難,但是也許會花點時間。


    「我們分頭進行吧。沈念從那邊算過來。等到清點完畢就把今天預計要用的分量洗幹淨,然後拿迴教室。」


    「……嗯。」


    有很多想說的話暫且放下,先進行該完成的事。


    「這大概是黑色吧……哇啊,裏麵還有煙蒂……照這樣看來,清洗工作多半會很麻煩啊。沈念,


    你那邊怎麽樣?」


    「我這邊沒問題。收集的小組不一樣,多半也會有是否清洗的差別,所以髒的先放在一邊,然後再一起用水洗吧。還有考慮往後繼續收集空罐的情形,我會先跟陸呈遠說一聲,讓她要求大家注意。」


    「知道了,麻煩你。」


    「嗯。」


    像這樣一起進行作業,就能切身體會我和沈念果然很合得來。我想做的事,她幾乎都了然於心,所以每一個步驟都很順暢。


    作業本身的確進行得很順利──


    「……」


    「……」


    該說的話都說完之後,倉庫裏頓時陷入沉默。


    喀啦、喀啦!隻有我和沈念清點空罐發出的碰撞聲。


    ……非常尷尬。


    換作是平常的我和沈念,看漫畫或電影時幾乎不會說話,甚至還會看到一半睡著,所以對於這點沉默完全不放在心上。


    然而,那是彼此之間完全沒有疙瘩的時候,與現在不一樣。


    「啊……」


    「唔……」


    作業進行到一半不時會和沈念四目相交,然後撇開目光。


    這種時候,我們平常會說些什麽呢?火箭披薩的新產品、b級片、漫畫裏喜歡的角色、遊戲新作,還有偶爾聊聊學校的事……我和沈念的話題差不多都是這些,但是在現在這個狀況,我想說的不是這些。


    「……欸,夏可。」


    「什麽事?」


    「你不問嗎?」


    「不問什麽?」


    「……這個,像是我躲著你的理由。」


    「你想說嗎?」


    「不,我不想說……可是,我也很明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還有我跟陸呈遠的事也是。」


    無論是我還是沈念,還有陸呈遠同學也一樣。都想去修補因為我和沈念的交友關係曝光所造成的裂痕。


    對於沈念來說,陸呈遠同學是長年以來一直在一起的「好朋友」,這點沒有改變。


    因此比起就這麽彼此疏遠,和好肯定是比較好的做法。


    然而若是想要修補,那麽無論如何都非問不可。


    問起一直以來明明有機會告知,為何沈念始終對陸呈遠同學隱瞞我們的交友關係。


    「開門見山地說呢──」


    「……嗯。」


    「我其實很想問、很想知道沈念的事。當然上周發生了很多事……可是到了周一你就突然躲著我。這樣我根本莫名其妙。」


    「……抱歉。」


    「沒關係啦。不管是朋友還是好朋友,我想人都會有不想說出口的煩惱。像我也是,關於父母離婚之類的事,我也並非一五一十全都說了。」


    因為即使外人覺得「搞什麽?就這點小事?」,但是對當事人來說卻是切身的煩惱。


    「如果能讓沈念多少感覺輕鬆一點,我希望至少能陪你說說話……可是,當事人自己還在猶豫該怎麽做,卻找了各種理由勉強發問,我覺得這樣還是不太對。」


    既然有所疑問,直截了當發問就好,但是自己想知道理由的心情,與即使如此還是想尊重沈念的心情相抗衡,結果就是弄成現在這樣。


    我覺得自己真是優柔寡斷,沒出息。隻是和人說話,腦子裏便會冒出多餘的念頭,無法實際化為行動,所以之前才會一直獨自一人。


    「我想把很多事情問個清楚……可是如果沈念不想說,我也不再過問。至少在沈念想說之前都不問。」


    「……夏可,這樣好嗎?搞不好我會一直保持沉默喔?」


    「就算這樣也沒關係。」


    作為朋友雖然會有點落寞,但是這種事到時候再說。


    「所以這件事到此為止。來吧,趕快繼續動手吧。要是拖得太晚,班上那些家夥可是會有不必要的誤會──」


    「……無所謂。」


    「咦?」


    「我無所謂……可是。」


    「……沈念?」


    正要迴頭看向沈念的瞬間,一陣柔和的甜香,以及柔軟的觸感籠罩著我。


    原來是沈念從背後抱住我──我發現這件事,已經是沈念伸手環抱我的幾秒鍾之後。


    「咦?咦?」


    「……夏可,傻瓜。」


    仔細想想,這也許是我第一次和沈念緊緊貼在一起。


    以前也有過摸頭、牽手之類的肌膚接觸,但是這樣似乎過火了點。


    背上傳來溫暖的體溫,以及隔著製服依舊能夠感受到沈念屬於男孩子的部分。


    我在不解之餘,心髒的跳動也漸漸變得愈來愈快。


    「傻瓜,傻瓜。夏可為什麽這麽體貼。體貼是夏可的優點,可是太過火隻會變成傻瓜爛好人啊。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壞人趁虛而入……例如,像現在的我這種卑鄙家夥。」


    「我、我說……」


    「不行。現在不可以轉過來。你要是轉過來就不是彈額頭可以了事的。」


    「我又沒做錯什麽……這也無所謂啦。」


    雖然沒有在哭的感覺,但是她頻頻吸鼻子,所以搞不好眼眶已經濕了。


    「欸,夏可。」


    「嗯。」


    「今天真的很對不起。你嚇了一跳吧?」


    「真的。我今天一整天都很不安,心想自己做錯了什麽。」


    「你生氣了嗎?」


    「我很想說沒有……不過怎麽可能。」


    「啊哈哈……就是說啊。夏可明明沒做錯什麽,卻突然遭遇這種對待嘛。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依稀感覺沈念抱住我的力道加強了些。


    我的背可以感覺到沈念噗通噗通的心跳。


    「沈念……我可以問嗎?」


    「可以啊。至於我會不會坦白招供又是另外一迴事。」


    「竟然不說啊。依照流程來看,一般都會說吧?」


    「這點我懂。可是你也知道,我這個女生沒那麽好應付。」


    「不要自己講。」


    「欸嘿嘿,對不起喔,我就是個別扭的女生。」


    「真拿你沒辦法……」


    可是我認為,現在這樣就好。


    先前尷尬的氣氛已經慢慢消融。


    「……欸,夏可。」


    「又有什麽事?」


    「如果我說願意全部說出來,你會好好聽嗎?」


    「當然會。我本來就是這麽打算,才會強忍著難為情把你叫出來。」


    「……會很長喔?」


    「我先問一下,大概有多長?」


    「如果想要說得清楚,要從初中那時……不,大概要從更早之前說起吧。」


    光是特意從名門男校來到普通的男女合校,就讓我覺得「說不定有些隱情」,但是看來事情發端就在這裏。


    然而,既然沈念有心想說,我也想好好聽她說。


    接下來我所要觸及的,多半是沈念這個人有點負麵的部分。而這些部分多半和陸呈遠同學有很大的關連。


    這應該是對好朋友陸呈遠同學也一直隱瞞至今的,真正的沈念陸呈遠。


    即使如此,我和沈念是朋友。即使不是像陸呈遠同學那樣的好朋友,但是我認為自己還是得到了沈念的信任,能夠讓她想把自己的煩惱告訴我。


    既然沈念信任我,我也想好好迴應這個信任。


    我想這一定就是她說的傻瓜爛好人吧。


    「那個,這件事可以等到校慶結束嗎?」


    「這點交給沈念決定。你覺得這樣比較好吧?」


    「嗯,大概吧。」


    雖然不太清楚,但是既然沈念想這麽做,我也沒什麽話好說。


    「知道了。那麽我們先專心作業,這件事我會耐心等待。」


    「……謝謝你,夏可。我會好好告訴你,再等我一下。」


    「那就接著開工吧。」


    「也對。」


    我們再度迴到原本的工作。雖然作業時間稍微拉長了,但是我們還洗了空罐,而且數目比想像中還要多,多得是可以向班上同學交代的借口。


    「然後……」


    「嗯?怎麽啦?不加快動作的話,天都要黑了。」


    「不,這點我知道。」


    我對著默默清點空罐的沈念說道:


    「為什麽跟我數同一袋?我們分頭處理吧。」


    「不管分頭數還是一起數,到頭來所需要的時間還是一樣。既然這樣,我覺得這麽做比較好……以我現在的心情。」


    沈念雖然放開抱住我的手,並未迴到原來的位置,而是和我肩膀靠在一起清點空罐。


    總覺得這樣效率比較差……不過就算我說什麽,現在的沈念也聽不進去吧。真是的,該說她是愛撒嬌還是任性呢?


    「……好吧。那麽我們一起三兩下解決吧。」


    「嗬嗬,你總算懂了嗎?真讓人費心。」


    「這次是我妥協讓步吧。」


    「不要在意這些小事啦~」


    「囉唆,傻瓜。」


    「啥?你才是傻瓜。傻瓜傻瓜。」


    「啊~囉唆囉唆。傻瓜傻瓜傻瓜。」


    雖然是幼兒園等級的拌嘴,但這才是平時的我和沈念。


    雖然還有陸呈遠同學的事還沒解決,但是眼前先滿足於我和沈念的和好吧。


    不用擔心。現在的沈念肯定也能和陸呈遠同學言歸於好。


    之後無論是我、沈念,還是陸呈遠同學,都忙得沒有餘力思考前幾天的摩擦。


    作業時間不夠就要想辦法擠出來,用到一半不夠的材料也需要補充。再加上校慶前一天的熬夜趕工……日子真的一轉眼就過去了。


    然後終於來到校慶當天。


    「完──」


    「完成啦……!」


    盡管接連遭遇各式各樣的困難,我們還是勉強完工了。


    依照順序把繩索牢牢係上屋頂的欄杆,往下吊掛。盡管是依照設計圖去做,不過既然是手工作業,便無可避免多少會有一些變形。


    即使如此,隻要順利做完就好了吧。


    「……陸呈遠,怎麽樣?」


    吊掛完成之後,沈念打電話給離現場有段距離的陸呈遠同學。馬賽克拚圖就是要從遠處看才行,所以這是在確認完工狀況。


    陸呈遠同學與其他小組的幾個人,使用肢體語言大動作表示──


    『ok──』


    給了我們這樣的信號。


    這個瞬間,我頓時覺得全身無力。


    時間是上午八點多。校慶開始時間是九點,所以算是勉強趕上。


    「總算是做完啦……」


    「就是啊……」


    我和沈念雖然有輪流睡一下,但這是第一次熬夜趕工,又要和時間賽跑,因此情緒很緊繃,睡不太著。


    萬裏無雲的秋季晴空,陽光照得眼睛好痛。


    「夏可……現在的心情如何?」


    「已經不想管校慶了,隻想趕快迴家睡覺。」


    「我懂……雖然知道還不能睡。」


    我們是執行委員,所以得再撐一陣子。校慶期間另有輪值巡視校舍的工作,結束以後也還有收拾善後的工作。


    而且還有約好的那件事。


    「……那件事,大概何時可以說?」


    「這個嘛。我想大概是中午吧。」


    這也表示上午多半可以悠哉一點。


    不同於開咖啡廳的班級,我們的展示場所謝絕閑雜人等進入,所以不需要找人看守。


    第一次的高中校慶……雖然也想逛一逛,但是已經逼近極限的睡意更加強烈。


    「夏可,你看起來好困。」


    「嗯。我有自信閉上眼睛幾秒鍾就會睡著。」


    「有這麽困……不過,畢竟你很努力嘛。」


    「嗯。我,很努力。」


    自己講這種話或許不太對,但是我覺得真虧自己可以做到這地步。雖然也是靠著沈念和陸呈遠同學一直提供協助,但是即使如此,像是提議展示內容、出席會議、統整大家的意見加以指揮、與校方交涉等等……就算隻是收集空罐製作展覽,幕後也需要各式各樣的協調。


    之前我對於這類活動不怎麽配合,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像這樣在校內校外到處奔走。真的連自己都很吃驚。


    「沈念。」


    「……嗯。」


    「就算是這樣的我,也做到了這個地步。」


    「嗯。」


    就算是像我這樣內向的人,隻要下定決心也能辦到。


    所以同樣的事,沈念陸呈遠不可能辦不到。


    「你隻要像平常那樣光明磊落就好。拿出你把空白簽硬拗成中獎簽時那樣的勇氣,這麽麵對陸呈遠同學就好。」


    「嗯,我知道。知道是知道……可是,如果這樣會毀了一切……」


    沈念低下頭,吐露心中的不安。


    在一直至今的往來中,我漸漸了解,沈念雖然乍看之下完全不為外物所動,但是總會在一些不經意的時刻,露出纖細而膽小的一麵。


    她拚命搞清楚現場看不見的氣氛,為了大家壓抑自己──因此獨自煩惱。


    並非完美。她就是個有這麽一麵的女生。


    「……怎麽辦,夏可?我,現在好害怕。想著如果全都說出來,但卻讓陸呈遠還有讓夏可覺得受不了我,我該怎麽辦。」


    沈念的手會發抖,想必不隻是因為寒風刺骨。


    都走到這一步了,我怎麽可能會討厭沈念。沈念應該也知道這一點,但還是忍不住會思考「萬一」。


    我們兩個人一個是現充,另一個是邊緣人。然而差別也許隻在於身邊有沒有其他人,我和沈念的本性或許很像。


    如此相像的兩個人要成為朋友,為什麽會花這麽多時間呢?


    不,也許正因為花了這麽多時間,我和沈念才會在短時間內變得這麽要好。


    「……沈念,我有一個請求。」


    「咦?」


    「如果沈念願意的話。」


    我朝著沈念伸出手並且開口:


    「……我在想,可不可以牽手。」


    「咦?牽、牽手?」


    沈念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說,交互看了自己的手和我的手,連連眨眼。


    「啊,不……我是想沈念的手看起來很冰,就想幫你溫暖一下。」


    「……你該不會是想幫我加油打氣吧?這麽囂張?」


    「囂張是多餘的。不要的話就算了。」


    「……我才沒說不要好嗎?」


    如此說道的沈念立刻牽起我伸出的手。


    果然不出我所料,沈念的手非常冰冷。


    「……嘿嘿。」


    「怎樣了?」


    「我覺得夏可的手好暖和。」


    「多謝。應該說是沈念的手太冰了。你太緊張了。」


    「也許吧。那麽我得放鬆一下才行。」


    沈念和我牽著手,抬頭深唿吸了幾次。


    「唿……嗯,謝了。多虧了夏可,我稍微冷靜一點。」


    「是嗎?那麽已經沒問題了吧?」


    「嗯。」


    沈念的手已經不再發抖,所以多半可以放手了。


    「沈念,你可以放開手嘍。」


    「前、夏可才是,已經夠了。」


    「「……」」


    我們感受彼此手上的溫度差異,沉默了一會兒後。


    「我說啊,沈念。」


    「什、什麽事?」


    「這裏比想像中冷,要不要再牽一會兒?」


    「說得……也是。這裏又冷,現在又隻有我們兩個。」


    我們找到這個借口,就這麽待到集合時間為止。


    學校的鍾聲迴蕩在清澈的秋季晴空,宣告校慶就此開始。


    我們高中的校慶兩年舉辦一次,所以辦得挺盛大的。附近的車站或鬧區也有張貼委員會繪製的陸呈遠報,還在社群網站進行宣傳。


    因此盡管才開始不久,校地裏便顯得十分熱鬧。


    「夏可,你不去睡一下真的沒關係嗎?老師說如果想睡,可以去保健室。」


    「我一睡下去多半爬不起來,而且接下來還要輪值巡視,所以還是忍耐吧。而且是難得的校慶,我也要好好享受。」


    包括我和沈念在內的執行委員,都是戴著綠色臂章的巡視人員。話雖如此,出問題的狀況並不是那麽多,似乎大多數時間都在校內到處玩。


    至於我和沈念這對搭檔也不例外。


    「欸,夏可。你看,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唔,迷宮鬼屋……我其實有點害怕那種。」


    「你都喜歡僵屍之類的恐怖片了,說什麽鬼話啊。走走走,巡視巡視。」


    「啊──好啦,我去我去,不要用力推我……!」


    於是負責早上第一個時段的我們打著檢查展覽的名義搶先遊玩,正常地享受這些設施。


    比其他客人先玩到,固然讓我稍微有點罪惡感,不過這就當作是我們努力做完包括準備在內的種種工作,借此換來的獎賞吧。


    「啊哈哈,雖然有點不過癮,不過玩得挺開心的。」


    「是、是啊。好吧,畢竟隻是辦在教室裏的攤位。」


    「……話雖這麽說,你剛剛是不是走到一半抓著我的手臂不放?」


    「啥?你、你在說什麽啊?我看那是鬼做的吧?」


    「喔~?那麽剛剛走到一半那聲『沈念,不要先走啊……!』也是出自鬼的嘴巴嘍?這個鬼可真是膽小啊。」


    「唔唔……」


    「嗬嗬,夏可真可愛。」


    看在旁人眼裏,多半會覺得這是高中生情侶才有的舉動,但是多虧了綠色臂章,多得是借口可以用。


    但這終究是巡視,是在工作。我們是在確認校內的狀況,絕對不是在做些約會之類不可告人的事。


    ……雖然我不否認挺開心的。


    「夏可,辛苦了。來,飲料。」


    「嗯,謝啦。」


    工作(?)結束之後,我們來到休息區小歇一會兒,順便吃晚了一點的早餐。


    巡視時間大約一小時,但是仍然玩到不少……不,我是說順利完成工作。


    「陸呈遠同學呢?」


    「負責食物。她說人很多,所以要花點時間。總之你先喝這個等等吧。」


    我坐在放在外麵的折疊椅上,喝了一口沈念買來的飲料。


    雖然是碳酸飲料,卻不是常喝的可樂,化學甜味和獨特風味穿過鼻腔。


    「啊,這是哈密瓜汽水。」


    「嗯,雖然平常不喝,但是這種時候莫名就會想選吧?」


    「我懂。雖然比起其他飲料不算特別好喝,就是會被這種人工色素的綠所吸引。」


    「像是在電影院特別容易。」


    「我能理解。」


    不是可樂,而是哈密瓜汽水。沈念果然很懂。


    「欸,說到這個,夏可會去電影院嗎?」


    「嗯~除了無論如何都想在電影院看的以外,大概都會等到開放出租吧?」


    我雖然喜歡電影院,但是一個人去多少有些遲疑。


    當然也有人一個人去看電影,但是大多都是成群結伴的朋友,又或者是看似情侶的人們。因此我覺得有點莫名的自卑。


    「該不會至今為止從來不曾和別人一起去過……我看沒有。我可以肯定。」


    「不要這麽確定啦……雖然是事實。」


    「哼~?這樣啊……那麽──」


    沈念一邊側目看著我的臉,一邊說道:


    「下、下次放假之類的時候……怎麽樣?」


    「咦?什、什麽怎麽樣?」


    「就是,這個……你、你也多少理解一下啊,傻瓜。」


    「抱、抱歉……」


    她是在邀我一起出去,這點我明白。既然提到這個話題,順便問問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平常都是在家裏看電視,偶爾去看大銀幕感受魄力也不錯吧。


    但是「在假日」而且還是「兩個人」,這樣難免會想歪啊。


    「沈念,你,這個……」


    「嗯,嗯……這個……」


    這是為什麽呢?


    自從我們和好之後,一旦兩人獨處,就不時會出現這種奇怪的感覺。


    一起玩,一起聊些無關緊要的事聊得起勁確實很開心,然而就是會在不經意的瞬間,強烈意識到沈念是男孩子,搞得自己心跳加速。


    關於這點,沈念多半也是。


    「那,怎麽樣……?」


    「啊,嗯。我,隻要沈念願意,隨時……」


    「──抱歉~陸呈遠﹑莫心怡同學!遇到了很多事,所以我稍微晚了一點!」


    「「…………」」


    才剛要敲定約會,陸呈遠同學的聲音便插入我們之間。


    她還是老樣子,不知道該說是巧還是不巧……我和沈念同時歎氣。


    「陸呈遠,你也拖太久了。」


    「抱歉啦,陸呈遠。路上跟朋友聊得太久……喂~你們兩個,這邊這邊~!」


    陸呈遠同學一邊開口一邊招手,前方可以看見兩個穿著外校製服的女生。


    兩人都有種家教很好的千金小姐模樣……該不會?


    「啊,得和莫心怡同學介紹一下才行。她們是我和陸呈遠從小學就認識的朋友──」


    「──你說錯了,陸呈遠。」


    沈念看見兩個老朋友的身影,搖頭迴應。


    「對陸呈遠來說是這樣沒錯,但是對我而言並非如此──你看,她們兩個也沒有把我當成『朋友』……對吧?」


    「──咦?啊……」


    陸呈遠同學似乎也發現了那兩人聽到這句話,以及看到沈念之後全身僵硬的模樣。


    「沈念,沒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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