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他叔,這是我兒子,今天去縣城辦事了才迴來。”


    古孝賢看著幹飯的老漢道,然後又給古小滿指了指老漢:“你這位叔跟咱們一樣,也是逃荒到這裏的,今天擦黑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跑到咱們窯洞這邊了。”


    幹飯的老漢抬起頭,滿臉感激的說道:“小哥迴來了,老漢一家人是魯州的,我們是順著河流走上來的,然後就發現你們家的窯洞了。”


    這可能是個常識,靠近河流一般都容易找到吃食,這老漢能夠順著河穀一路找過來,也不算啥費解的事情。


    至於他們為什麽沒有去村裏討食,這就有些不太好說了,古小滿他們也是寧願走人跡罕至的山裏,也不願跟人長嘴要飯。


    “大叔好,我們也是逃荒過來的,知道逃荒人的難處,您踏踏實實吃吧,對了您的家裏人呢?”


    “你叔帶著嬸子和閨女來的,娘倆都吃過了,我讓她們去你馬嬸那邊去了,今晚先跟她們娘倆擠一下,其他的明天再說吧!”


    古孝賢迴答了兒子的問話。


    “哦……那我去嬸子窯裏看一下。”


    “你看什麽看,趕緊歇著吧,今天怎麽不吵吵肚子餓了,平時都跟餓死鬼似的。”


    古孝賢覺得兒子今天有點反常就隨口問道。


    “嘿嘿嘿……今天有人請兒子吃飯,還是死纏爛打非要請的哪種。”


    古小滿頗有些得意。


    “你就吹吧,一個小要飯的,誰還死纏爛打的要請你吃飯,幸虧咱家沒有門樓子,要不然早給你吹倒了。”


    “您還別不信,忘了我救人那次了……哦,對了人家還給送了兩瓶酒和一些雞蛋給我。”


    當古小滿把背簍拿進窯洞的時候,就由不得古孝賢不信了,背簍裏亂七八糟的幾乎裝滿了。


    “咱就是隨便伸個手,怎麽好意思收人家東西呢!”


    古孝賢心情複雜的說道。


    “哪個大瓶子是我買給你喝的地瓜燒,小瓶子才是人家送的,還有雞蛋。”


    埋頭幹飯的老漢這時也放下飯碗,有些眼神羨慕的看向古家父子。


    他還向人伸手要飯呢,人家這又是酒又是雞蛋又是肉的,簡直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晚上三個人坐在火炕上,古小滿突然對老爹說道:“爹,明天我把那孔窯洞收拾一下,咱爺倆再盤個火炕,以後我住哪邊吧,我都這麽大了,還跟您擠在一起讓人笑話。”


    古孝賢看了看兒子,知道這貨在想什麽,現在突然多出一家人來,萬一這家人眼饞,也要在這裏落戶,那兩孔現成的窯洞恐怕就要被占了。


    不過兒子的話也是個問題,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子,還跟老爹擠一個被窩著實有些拉胯。


    “也行吧,反正現在也沒啥事了,咱們明天就弄。”


    第二天,古小滿早早的就起來了,到隔壁窯洞裏把幾隻黑狼崽放出來,帶到外頭去溜了一下,這幾個家夥經過數天的訓練,已經養成了在外邊排便的習慣。


    就在他帶著幾隻小家夥迴來的時候,李小雅那邊的窯洞門打開了,一個瘦到脫相的女孩從裏邊出來,手裏拿著馬秀蓮捆紮的掃帚,似乎是準備掃地的。


    女孩可能是長期營養不良,頭發枯黃不說,臉上也沒有幾兩肉,越發顯得一雙大眼睛有些無神,嘴唇也是那種沒有血色的狀態,身體更是單薄的跟以前的古小滿和李小雅如出一轍。


    不用說這就是餓的,昨夜聽那個老漢說了,一家人是從魯西南來的,跟李小雅母女走的路差不多。


    看到古小滿帶著小狗們迴來,女孩有些羞澀的低下頭去。


    “你是麗娜妹子吧?”


    古小滿昨晚大概問過老漢,這家人姓鄭,唯一的閨女叫做麗娜,比他小一歲。


    “嗯嗯……你是小滿哥?”


    古小滿笑道:“嗯嗯,小雅姐起了沒?”


    鄭麗娜點頭,有些怯生的說道:“起了,正洗臉呢!”


    “嘿嘿嘿……妹子,你大聲點,咱又不偷又不搶的,說話跟蚊子哼哼似的。”


    這話讓女孩頓時就臉紅了,趕緊低下頭去掃地,不敢再看眼前的大男孩。


    這時李小雅推門出來,她現在好吃好喝的養著,氣色那叫一個紅潤,絕對是紅裏透紅水靈的不要不要的。


    古小滿盯著她的大襟棉襖胸前咽了口唾沫,他清楚這棉襖下包裹的是什麽,今年夏天,他可沒少偷看它們,那白嫩嫩的叫一個誘人。


    “小壞種一個。”


    李小雅看到這貨的目光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嬌嗔的罵道。


    “啊……小雅姐,你說誰呢?”


    鄭麗娜沒來由的就緊張起來。


    “哦……沒你事,我說小滿呢!”


    “嘿嘿嘿,姐,你看我給你買啥了?”


    古小滿傻笑著走過去,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紅色的塑料發卡。


    李小雅看到這裏,頓時眼睛就笑成了彎月。


    “好漂亮啊,算你小子有心了。”


    當她從古小滿手裏接過發卡的時候,鄭麗娜有些不自然的低下頭去,這事可不能羨慕,自己就是討飯到人家這裏的。


    古小滿隨即從口袋裏掏出幾顆水果硬糖來,走到女孩麵前遞過去。


    “麗娜妹子,哥哥請你吃糖。”


    鄭麗娜抬頭看了看古小滿羞澀道:“謝謝小滿哥,這怎麽好意思呢!”


    “吃幾塊糖而已,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跟小雅姐忙著,我迴去給咱們做飯。”


    做飯的爐灶就在古氏父子的窯洞裏,一直以來兩家人過得沒有啥界限,放在哪裏都一樣。


    古小滿走後,李小雅咂巴著嘴叫住幾隻黑狼崽,在窯門前的空地上逗狗。


    鄭麗娜則在一邊掃地,有道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自己就是要飯的,吃白飯有些不太好看。


    早飯對他們來說算是豐盛的,尤其是鄭培軍一家人。


    熬的恰到好處的玉米碴子,醃蘿卜纓子,蘿卜幹炒羊肚,還有幾個玉米麵疙瘩。


    “哎吆,老哥哥老嫂子的日子過得真是滋潤呢,早上居然還有肉吃呢!”


    鄭培軍的老婆王巧看著炕桌上的兩碗菜忍不住咋舌,同樣是要飯的,人家過得這叫啥日子,自己過得又是啥日子。


    “嗬嗬嗬……妹子別愣著了,快上炕吃吧,你們一家人這是遭老罪了,看把孩子餓的,就剩了一副骨架了。”


    “哎……”


    古孝賢的話又免不了一頓長籲短歎,都是從苦難中過來的,誰肚子裏沒有幾斤苦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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