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德特·魯道夫轉動手腕,鈍劍在手裏唿唿生風,劍術師將劍從斜上方劈下來,布蘭德特用劍招架後,用力推開劍術師。


    “不對,殿下,用巧勁,你太用力了。”劍術師做了個示範,他在布蘭德特的劍劈下來時,借著左腳為重心,一個巧妙的轉身,躲過劍鋒,一劍砍在布蘭德特的鎖甲上。


    布蘭德特平砍出去,劍術師用劍格擋,側身後立即用劍反擊,布蘭德特將劍尖朝地,擋住這一擊。


    “很好,殿下,就是這樣,用巧勁,哦哦哦。”劍術師連續招架布蘭德特的攻擊,“休息下吧,我累了。”


    “我不累!”布蘭德特嚷道,他悶悶不樂,扔下鈍劍,解開鎖甲,跑到亭子裏,喝起梅子汁。


    “哥哥,你好厲害!”凱撒·魯道夫瞪大眼睛,坐在石凳上,穿著褐色絲綢長袖衣服,外套一件白色羊絨夾克,微微喘著氣,然後轉頭對伊凡娜·魯道夫問道,“媽媽,我能像哥哥一樣,也去練劍嗎?”


    伊凡娜不假思索地迴絕道:“不行!”


    劍術師走過來,鞠躬請安,讚歎道:“皇後陛下、二皇子殿下,午安。哦,不得不說,大皇子真是塊練劍的好料子,力氣大、悟性高,不知疲倦。”


    “胡扯,那劍輕飄飄的。”布蘭德特喝著酸酸甜甜的梅子汁,抱怨道,“劍術不如長槍好玩。”


    “大師,我能練劍嗎?”凱撒拉著劍術師的手,眨眨眼,又可憐巴巴地看著伊凡娜。


    劍術師看著皇後,伊凡娜冷冷地瞪著劍術師。劍術師清了清嗓子:“不,殿下,你還小,等你再長大些。”


    “我都12歲了!”凱撒撅起嘴,用手拍著桌子,“我不!絕不!我要練!現在就練!”


    “凱撒!”伊凡娜提高聲音,“你還小,劍術師說得對,練劍很危險。”


    “哥哥從小就練,6歲的時候就練,他說的,6歲時他就能拿木劍了!”凱撒也提高音量,“可你都不讓我拿木劍!我發誓,我能拿得動!”


    這時,伊凡娜聽到腳步聲,首相塞巴斯蒂安緩緩走來。今天他穿著黑色金色鑲邊長袍,濃密的亞麻色披肩卷發在腦後紮了一條麻花辮,讓人覺得他看起來溫文爾雅。


    劍術師很識趣地行禮退下。伊凡娜沒搭理劍術師,盯著塞巴斯蒂安,她喜歡他的棱角分明的臉,還有一本正經的樣子,那讓人有安全感。


    “皇後陛下、兩位殿下,午安。”塞巴斯蒂安鞠躬,行禮標準,一看就是受過良好的教育。


    “首相叔叔!”凱撒歡叫著,走下凳子,拉過塞巴斯蒂安的手,嚷嚷道,“今天你也給我講故事好嗎?那天的還沒講完呢。”


    “關於羅德斯皇帝?哦,那可真是七天七夜都講不完。他天生神力,劍術高超、意誌堅強。當年在溫泉堡,叛黨圍困了他,他硬是靠著吃老鼠、啃稻草,等到了下雪的日子,當敵人以為他會被圍困得餓死時,他主動打開城門,將陷在雪地裏的敵人全部打敗。”塞巴斯蒂安沾了點水,在桌子上比劃。


    “哦,吃老鼠,該死,塞巴斯蒂安你能不能別說那麽惡心的事。”布蘭德特皺了皺鼻子,扔下杯子,“我再去練劍。”


    “我也要去!”凱撒嚷道。


    “不準!布蘭德特,照顧好你弟弟,帶他去禦花園水池玩水、采花,隨便什麽,但不準出很多汗,尤其不準練劍!”伊凡娜瞪著眼睛,警告兩個孩子。


    布蘭德特白了伊凡娜一眼:“遵命。”拉著凱撒離開。


    “兩位皇子感情真不錯。”塞巴斯蒂安讚道,“陛下不在禦花園?”


    伊凡娜嗯了一聲,抱怨道:“你是為了找陛下?這個時間你不該來這裏找,去野豬林,也許他又在打獵。”


    塞巴斯蒂安搖搖頭:“哦,又在打獵啊。”


    伊凡娜皺著眉,說道:“我煩透了他,塞巴斯蒂安,別人都叫我皇後,天知道我過的是什麽生活。你來了也好,陪我說說話。”


    她站起來,走在小道上,兩邊的鬱金香快謝了,花匠們過幾天會來換其他花種。但她無所謂,十多年來看得膩了。


    “我真希望早一點嫁給他,塞巴斯蒂安,早幾年嫁他,也許他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伊凡娜摸摸一片殘留的鬱金香花瓣,“記得陛下20歲那年,那是帝國曆81年,我父親帶著我觀看帝國的騎士比武大賽,當時還是太子的奧古斯特有著壯實的身板,緊致的肌肉,一頭棗紅色短發濃密又性感,每個姑娘都動心。”


    塞巴斯蒂安摸摸胡子:“好像我也參觀了那次比武大賽,不不不,皇後陛下,別這麽看我,我對比武其實沒什麽興趣,家父帶著我去,然後我對鬥技場的結構更敢興趣。不過我記得那次比賽,太子奧古斯特橫槍立馬,大戰三個迴合,最後找準間隙,一槍將加斯加尼克的遊騎兵副隊長‘叢林遊俠’奧爾丁頓·弗朗西斯刺下馬。”


    “精彩的比賽!”伊凡娜覺得那時的比賽曆曆在目,“我當時16歲,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已經懂得情事。我愛上了太子,當他騎馬路過時,我自信地拋出我的手絹,但他卻將橄欖枝頭環戴在一旁的多蘿西的頭上!”


    塞巴斯蒂安抬起頭,看了一眼前麵的噴水池,像個老年人一樣背著雙手:“25歲時,太子奧古斯特登基,一年後,皇後多蘿西逝世,留下了4歲的大皇子布蘭德特。”


    伊凡娜看著遠處的兩個孩子,歎了口氣,說道:“2年後,我如願嫁入皇宮,嫁給了夢寐以求的奧古斯特·魯道夫。然而,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勇武少年。多蘿西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成天酗酒。一開始連碰都不碰我。直到有一天,他喝醉酒,強行壓在我的身上,我激動得要死,但他嘴裏喊的是多蘿西。”


    塞巴斯蒂安縮了縮脖子,伊凡娜不在乎,她需要傾訴的對象,塞巴斯蒂安看起來很適合傾訴。


    “別難為情,我都不覺得難為情。首相大人,認真聽。”伊凡娜繼續說道,“酒精毀了他,也毀了凱撒。凱撒出生時就身體羸弱,一點都不像奧古斯特和布蘭德特。”


    凱撒在花叢裏跑來跑去,布蘭德特舉起他,轉圈圈。伊凡娜尖叫道:“住手!布蘭德特,你會弄傷凱撒!”


    塞巴斯蒂安摸摸頸部掛著的項鏈,那是用瑪瑙雕刻的海因裏希家族的紋章——雙塔和波紋。他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道:“皇後,相信凱撒皇子今後能強壯起來,他不過是年紀小。對了,想問下,我作為首相,與前任首相比起來如何?”


    伊凡娜偷偷抹去眼角的淚花:“前任首相?幹嘛問起他?那個又老又醜,還有眼疾的家夥。他怎麽能與你比?你正當壯年,英俊瀟灑,儒雅又知識淵博。”


    塞巴斯蒂安欠了欠身:“不,陛下,您過獎了。我已40歲,論知識也不如學士淵博。我的意思是,陛下覺得我做首相三個月了,如何?”


    伊凡娜眨眨眼:“與那喝酒打獵、身材走樣的醉鬼比起來,你更對得起帝國。”


    塞巴斯蒂安摸摸項鏈,鞠躬道:“您實在過獎,我實在是……前任首相服侍過先皇尼克勞斯·魯道夫,還是大皇子的老師,我每次到了夜晚,總不能安睡,生怕做不好。”


    伊凡娜摸摸塞巴斯蒂安的肩膀,那肩膀雖然不如當年的奧古斯特肌肉橫生,但也算精幹有力:“不,沒有那迴事。別再提那老頭子。他教導布蘭德特要像彼得·魯道夫學習,那個老瘋子,彼得·魯道夫是誰?弑親皇帝,難道他要叫布蘭德特殺了奧古斯特?”


    伊凡娜將手放在塞巴斯蒂安的胸口,感受胸前的溫度。她太想要愛撫,塞巴斯蒂安比奧古斯特文雅得多。她想象著塞巴斯蒂安溫柔地將她擁入床,而不是奧古斯特那樣的醉鬼直接在她熟睡時像對待母狗一樣對她。


    “皇後陛下,”塞巴斯蒂安局促地告退,“既然皇帝不在,那我先告退了,公務繁忙。很榮幸能分享您的快樂……與憂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落的羅德斯帝國萬歲!”


    伊凡娜自知失態,望著匆匆離開的首相的背影,發覺心撲通跳得厲害。


    “媽媽、媽媽,首相叔叔走了?”凱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了她一跳。她轉過身子,看著滿頭大汗的凱撒,孩子的臉紅撲撲的,都是汗水。


    “我說過,別讓他出汗!布蘭德特!你想害弟弟生病嗎?!”伊凡娜尖聲吼道,厭惡地看著強壯的布蘭德特。眾神真不公平,將奧古斯特所有的優點都遺傳給了布蘭德特。


    布蘭德特白了她一眼,這一次她看得真切,這孩子看了看遠去的塞巴斯蒂安,又看了看她,問道:“塞巴斯蒂安來幹嘛?”


    “找你那酒鬼父親!”伊凡娜忍無可忍,對著布蘭德特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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