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已經盡數陷落,所以在震驚過後,人們對江南的關注度也漸漸弱下來,轉而對被夏春秋盯住的燕京很是在意。


    雖然沒有去到燕京之中,不過從燕京之中逃竄出來的人們對外宣傳之下,燕京之中戰鬥的慘烈與殘酷也越傳越烈,甚至有人都將燕京說做是一處煉獄之地了,畢竟那裏有近乎十五萬的大軍在廝殺。


    隻是人們不知道的是,此時的燕京之中,慘烈的戰鬥已經結束,而且江王吳秀戰死之後,夏春秋並沒有殘忍到對一眾失去的燕軍拋屍荒野,而是挖了巨坑,將一眾守軍都葬下了。


    每個人都心中都有自己的信念,為了信念而死,雖死,但尤可敬畏!


    不過燕京之中如何,人們也就是在嘴上說說而已,真要為之操心忙碌的,還是剛剛將此地占領並將此地打得烏煙瘴氣的夏春秋。


    此時的洛京之中,休息調養已經有一段時間後,陳錫康與一眾西陲大將終於再次返程,不過考慮到江南剛剛收入,其中所有變數與有心之人後,陳錫康也將夏侯子從留在了此地。


    若是一些瑣碎之事夏侯自從都處理不好的話,那其就不配和自己談什麽夢想了。


    不過僅僅是一個夏侯子從話,根本就不夠看,雖然柴斐也由金陽轉移到洛京,但陳平安還是將自己麾下的猛將張起靈調遣而來,讓其暫時鎮守江南之中。


    陳錫康的及冠之日眼見既到,一眾人要迴去沐平之中為其慶成人禮,當然,也是為了共同見證西陲新王的誕生。


    不以王立之,陳錫康便永遠頂著亂臣賊子之罵名,便是成就江山之事,也少不了有學之士的筆墨唾棄,不過自立西陲的話,王之威信漸漸滲透之後,天下人便會漸漸接受陳王之名。


    畢竟天下之大,也不是歸宋皇室所有的。當年大秦帝國一掃六過而大一統,最終不也一夜傾倒嗎?所以這天下,有能力者得而擁之。


    從洛京到沐平有不小的距離,所以眾人長途跋涉時,於路上也能見到一些流民,這些人幾乎都是從汴京和燕京之中跑出來的,當然也有不少是從江南之中出來的。


    “亂世剛起,天下風雲之下,這些以天為食的百姓便要流離失所,爭鋒越發激烈時,也不知得有多少人無家可歸。且青年力壯之人皆從軍而征,隻留一些鰥寡孤獨者,何以食其力而度日啊。”


    赤兔的背上,看著路旁見到自己後噤若寒蟬的路人,陳錫康也有感而發。這亂世,最苦的還是平民百姓,無力之人,便是反抗都做不到,而心中無力的祈禱,也隻是自欺欺人而已,根本奏不得效。


    雖然不知道神武大馬上的一眾人是誰,不過看到軍隊之中的倒劍旗,知道身前的乃是西陲的叛軍後,路過的路人皆閉口不語,要麽不敢凝視大軍,要麽便目露恐懼的看著陳錫康一行人,尤其是麵對陳錫康時所展現的又懼又好奇的神情,讓陳錫康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跟隨了陳錫康這麽久,赤兔的神異之處也漸漸展現,而且身軀高大魁梧之下,赤兔這樣一匹寶駿,真的十分吸引人的眼球,而赤兔背上的陳錫康越來越具王者氣概下,大有指點江南,於豪雄之前雄姿英發之姿時,看在眼裏,便隻讓人有非凡之感升起。


    “亂世之景,本該如此,仁慈之心不可無,但也不可濃厚,有愛戴之心顧好,但需得有那份愛民之力。你現在隻是一個有著野心的亂臣賊子,與天下百姓之中,無外乎亂了綱紀與秩序的亂紀之人而已,他們對你畏懼,但心中可不一定對你有敬畏之心。要想讓萬民皆安,自居一方,以王稱之,而後安撫萬民吧。”


    見身邊的錫康竟然因為路邊之景有感歎萬千之後,陳婉清也一臉平靜,不過話語之中卻有些不認可之意透露出來。


    對於自己這個姐姐,陳錫康再熟悉不過了,此時焉能聽不出姐姐空中對自己的譏諷與戲謔之意呢。


    自己尚且不能自顧,何來為天下蒼生喊冤訴苦的資格,與其在這裏發牢騷,還不如開疆拓土,成了一方君主之後,賜安萬民,這便是姐姐話中的用意。


    才微微惆悵感歎一下便被姐姐這般擠兌,陳錫康也識趣的沒有再多說,不過看到路邊一個孩童臉色蒼白,口幹舌燥的樣子後,陳錫康還是讓赤兔停了下來。


    一位衣裳質樸的少婦看到身前的戰馬停下時,抬頭之後看到那張輪廓分明,俊朗十分但又威嚴盡顯的臉龐後,臉上也有慌張出現。


    “瑤月,問問她們有什麽需要嗎?”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畏懼之後,陳錫康也向身後乘坐馬車之中的瑤月開口。


    也就是瑤月那天真純淨的性格,最是能讓人放下心中的芥蒂了。


    聽到錫康的話而從車中探頭之後,長燕瑤月輕靈的去到那個眼神中滿是無助與弱小的小女孩身前時,溫柔開口,而見到身前的人眼神幹淨明亮,那小女孩也終於有了說話的勇氣。


    又稍微等了一會,當紅豆從車上拿了一些名貴糕點與水給了母女二人時,赤兔才再次載著陳錫康向前。


    而看著分給小女孩食物和水的西陲大軍,路邊的人隻是怔怔的看著那道遠處的背影。


    雖然不知道陳錫康的身份,可是光看那張精致獨絕的臉龐,人們也大概能猜到高馬之上的人是誰了。


    早年的西陲,有一個生得豐神俊朗,如是謫仙的王爺,隻是那時這個王爺的名聲並不好聽。


    走走停停,從洛京出發後的第三天終於再次迴到沐平之後,這次終於算得上真正凱旋的一眾大軍,自然是受到了沐平百姓的熱烈歡迎。


    雖然知道天下人皆說自家王爺是亂臣賊子,是謀逆之匪類,但西陲中人可不管,因為西陲人的心中,早已經沒有強漢了。


    想到之後自己即將要於沐平之中自立為王一事,陳錫康進入沐平之後也對周圍的百姓說了接下來之事,而聽到陳王接下來要在及冠之日以陳王之名告於天下,自立西陲於一地時,整座沐平城頓時在一日之內沸騰!


    讓西陲站起來在,這一天所有西陲人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


    陳平安、驢驢與王馬等一眾大將軍在進入沐平之後,便稍微跟在陳錫康身後一些,就是陳婉清,也不再與陳錫康並行。


    眾人都知道,以後,前方脊梁提拔坐於赤兔背上的人,便是西陲的王了,而王自當得有王的風姿,即便是親密之人,眾目睽睽之下,需得給錫康有立威之地。


    可眾人心中雖然這樣想也這樣做了,不過察覺到眾人的舉動後,一騎當先走在前方的陳錫康雖然笑臉燦爛的迎合著街道兩旁熱情的父老鄉親,可眼神的深處卻也有惆悵出現。


    為帝為王者,皆喜歡以孤家寡人而自居,不是毫無道理的。


    雖然明白身後姐姐與平安大哥眾人舉動之下的用意,但陳錫康心中還是有一些失落。


    萬人簇擁的感覺,於陳錫康而言,沒有與和親人一起談笑風聲來得舒服與安適,不過因為是背對的原因,隻能看到背影下,陳錫康身後的眾人注定是看不到其眼中深處的落寞的。


    “嘖嘖嘖,看看,看看,這可真是越來越有我年輕那會的模樣了啊,這神態,這氣質,這眉宇之間威嚴流露的感覺,這可不就是當年的我嗎!”


    陳府的門口,知道眾人今天迴來,早就等候在此的開國公此時繞著陳錫康打量了一圈後,便開始大讚其詞起來,雖說三句離不開像自己,但眼中滿是自豪之下,眾人都看得出來,開國公這是在炫耀呢。


    看著此時身前的錫康,開國公覺得,自己要是再遇到太武皇後的話,底氣又要增加無數了!


    就自己兒子這般帝王之姿,已然不弱於那名正言順的武太極多少了!


    這般的錫康,那太武皇後豈敢再有不般配之說?


    時隔數月,再次見到那個還是一點沒有改變的老弟時,知道自己此時若是開口,老爹一定會更來興致後,陳錫康也沒有開口,直到自己的姐姐開口。


    “爹,先進府中吧,這麽多人,擠在門口像什麽話。”這要是換以往,陳婉清肯定是要擠兌開國公的,不過現在看到父親眼中都快要溢出的驕傲與自豪後,陳婉清隻是故作嗔怪的說到。


    開國公,何其偉大的稱謂,即便不知其人,即便不知陳堂山一世英名與功績之人,隻要是聽了開國公這樣的稱謂,便可以想象其在強漢之中的地位何其恐怖,隻是這樣一位本該除了漢帝,都要對其敬畏三分的人物,因為功高蓋主之下,卻被排擠猜疑,乃至是針對,可這樣也就算了,畢竟開國公也是心有天下之人,所以迴到西陲後,便安居西陲了。


    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開國公能忍讓,但因為自己而讓子嗣甚至都隻能以一直之名告知於世,甚至還要隱藏一身智慧與天賦與故做愚蠢的而活的話,開國公的心裏是有一道坎子的。


    尤其是朝元會時,見到自己這麽多難的忍耐與付出全都一無所獲後,開國公便徹底對漢皇室失去了期待。


    所以那麽多年的忍耐讓心中也有了憋屈之後,現在見到自己的兒子蛻變到如此地步,開國公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自從陳錫康懂事時,開國公便一直讓其人隱藏自己,所以這麽多年過去,開國公害怕自己的兒子會因為多年的隱藏而走不出來,直到現在,開國公看到了一個意氣風發,目光如電,豐神俊朗,大有爭天下之帝的人中龍鳳!


    雖然要談之後的及冠之時,不管大軍凱旋,收入江南之地,乃是值得慶祝之事,所以第一夜,迴到府上的眾人也沒有談及其他事情,隻是熱鬧的慶祝了一番而已。


    而隨著陳錫康又一次迴到西陲,並漸漸有了於及冠之日要於西陲之中祭祀天地,以自立西陲之中的風聲走漏出來時,大明宮中,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的宋恆心情也變得有沉重起來。


    沒有去找到琴師韓商如,也沒有去找丞相李瑞,此時的宋恆正於宮中與晈太後相談。


    陳錫康要於西陲自立為王一事沒有任何好談的,所以宋恆便來找自己的母後傾訴心中不安了。


    宋恆這些傾述之言本該是對先帝宋開陽所說,可先帝不問政事,整天沉迷長樂宮後,就另當別論了。


    “陳錫康於江南之中接連征戰,直到把江南占為己有之後才決定於西陲之中與立王之事高於天下,心中所圖不小。想來是想要以江南之勝利來為西陲為自己造勢。”


    宋恆話音落下時,晈太後在娓娓道來,枕在雙腿上的十指上帶著貴重精致的飾品,在明亮的光輝下閃亮著。


    “恆兒何嚐不知母後所說,可江南已敗,便是十二赤旗之中的褚將軍也戰死城中,陳錫康要以此立威,已經不可阻擋了。”說到這裏時,想到陳錫康激將以江南之事而謀名造事,自己卻又無能為力之下,宋恆也有些惆悵起來。


    “恆兒何處此言?你可是漢帝,天下共主,凡是所想之事,豈有不可成就之理?那陳錫康想要立威,那便讓他立威不成不就是了?”


    心中正躊躇滿誌時,聽到身前母後這意味生產的話,宋恆也來了興致。


    “母後這話怎說?”


    晈太後的身後,殘公公恭恭敬敬的站著,隻是在聽到太後想一西陲關武之地之名而在西陲陳王及冠之時做事後,其人眼中也有不一樣的光芒出現。


    而母子二人細談著如何讓陳錫康在及冠之時出糗時,長樂宮中,音樂與舞蹈都停下,變得安靜的宮中,先帝宋開陽隻是怔怔的看著天空中的一輪明月。


    想到之前丞相也認同了自己的猜測之後,先帝心中便始終有一塊石頭懸著。


    “要是在兩年前的話,錫康及冠這般重要日子,我該是早早到了沐平中了。”先帝淡淡出聲時,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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