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對陳錫康的評價一定會讓漢帝的臉色不好看,但為了不讓漢帝沉浸在虛偽的榮譽之中,以免在以後與西陲的對碰之中吃虧,丞相還是將自己心中所想如實說出來了。


    之前洛城之外的一戰中,西陲大軍最後確實敗了,陳錫康也確實狼狽退走,不過不管是陳錫康於諸葛大明三人圍殺之下所表現出來的恐怖戰力與逆天天賦,還是陳錫康於西陲大局心目中的地位之重要,都非同尋常!


    洛城之外讓丞相記憶深刻的,不止是陳錫康以一對三苦苦掙紮之下就是不死的一幕,同樣還有一眾萬夫長以生命作為代價,慷慨赴死以換陳錫康一條生路的一幕。


    陳錫康本人就已經足夠強大了,然而其在西陲大軍心中還有如此至高神聖的地位,這樣的陳錫康,這樣因為陳錫康而意誌堅韌的西陲大軍,在未來絕對會給漢帝帶來不小的創傷,若是不認真對待的話,一不小心會跌斷了手腳的!


    自己一席話落下之後,看到身前的漢帝果然臉色改變,丞相也隻是一臉平靜的看著。


    “看來,要對付這樣的二人,還是得小心翼翼啊。天策上將,這般威名,真是好不威風呢。”好一會過去,宋恆才淡淡出聲,不過語氣則是有些森嚴。


    事實上陳錫康反了也就反了,畢竟亂臣賊子之名坐實之後,其已經站在了大義的對麵,不過見到漢帝已經上位,就將強漢弄得這麽雞犬不寧,宮中百臣,還是有人有怨言的,所以越是見到陳錫康與夏春秋出眾,便越表現得宋恆的做法與決策欠妥,也正因為如此,宋恆最是見不得夏春秋和陳錫康的好。


    “立威之戰已經完成,接下來漢帝還有很多事情要忙,老臣就不打攪漢帝了。”意有所指之下,丞相說著,就要告辭離開。


    經過這一戰,可謂是真的刺激了夏春秋和陳錫康,不出意外的話,此時的邊境和洛城之外,兩人一定又再次增派了兵力,所以接下來的燕京與洛城中的守軍,日子一定不好過。


    不過兩地注定守不住,漢帝不應該將注意力繼續放在兩地之上,而是應該著眼燕京與洛城陷落之後的相關事宜,畢竟分別占領燕京與江南之後,夏春秋與陳錫康也就真的初步成事了,屆時西陲與夏都初步具有了能與長安抗橫的能力,太武便不會繼續不動於終了。


    知道丞相話背後的意思,宋恆也沒有再留丞相,不過丞相走後,因為丞相對陳錫康的高看,心情有些沉悶的宋恆並沒有投入到宮中去,而是去找到了李清顏。


    當年入了胭脂鬥後,李清顏便一直跟在宋恆的身邊,流言之中,甚至已經將李清顏說做是皇後候選了。


    而當丞相告辭漢帝,準備離開宮中迴家時,還沒有走出多遠的丞相便遇到了一個許久不曾露麵的人。


    知道了丞相竟然親自率兵去到了洛城之中,並大敗了洛城之外的西陲大軍後,先帝也有些在意起來。


    不過先帝在意的,可不是洛城之外的誰勝誰敗,而是丞相此行的所見所聞。


    丞相是自己的老臣,先帝對其尤其了解,所以先帝宋開陽知道,丞相此行前往洛城,應該是有想要打量端詳一下錫康的意思在其中。


    見自己剛剛出來,先帝便出現了,想來先帝應該早已經等著自己了,丞相也隨先帝一起離開了。


    依舊是長樂宮中,依舊是那個給先帝跳了上百支舞蹈,但婀娜身姿之下翩翩起舞的公孫舞娘依舊柔媚動人之極,讓人即便多看幾遍,也不會覺得膩。


    “此行前往洛城,你覺得錫康如何?”看著前方的起舞的美人,一邊品酒時臉上也出現享受之意的先帝也淡淡開口。


    日漸沉迷酒色作樂之中後,先帝幾乎每天都是如此。


    聽到先帝的話,心中有所猜測之下,丞相一點不顯得意外,隻是看著身邊沉暮之氣尤其嚴重先帝,嚴重也出現一些不忍。


    如今的先帝,也隻能選擇整天沉浸在光怪離陸的酒色之中,才能暫時拋棄心中的雜念吧。畢竟,當初隨著自己一起征戰開國的兄弟與忠臣,如今各自為政之下,持戈相殺,先帝的心中一定十分不是滋味。


    尤其是人已沉暮,隻能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而有無能為力的無力感,一定讓先帝備受折磨,否則其人也不可能如此這般,未老先衰。


    “陳錫康,與當年的開國公一樣,甚至還要比開國公傑出驚豔。要我說實話的話,天策上將之名,名副其實,實至名歸。”


    對於宋恆,丞相尚且不藏著掖著,對於自己這位老主子,丞相就更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


    “這樣啊,雖然有些預料之內,但也沒有想到那小子竟然可以成長到這般驚豔的地步,讓你都這般評價。不過錫康這小子本是才能非凡之輩,十多年來卻一直在裝傻充愣,將一身智慧與卓絕智慧都收斂之下,整天溪水鴛鴦,醉臥美人膝懷,這十多年間想來過的也不是很好吧。雖然表麵上看去是很光彩亮麗了。”


    “李瑞,其他人都說,錫康那小子明明這麽卓出,卻故意隱藏自己那麽多年,就是為了如今造反起事,可我覺得那小子之所以那般,乃是開國公不想強漢大亂,故而讓其裝傻充愣而已。你個人之見呢?”


    為陳錫康的驚豔感歎出聲後,漢帝又朝身邊的丞相問出口。


    早年的陳錫康除了一張世無其二的驚豔姿容,便是罵名一片,便是天下之中的市井小人,皆可以唾罵西陲王爺庸碌廢物一個,以此來展現自己非是庸俗,可現在陳錫康搖身一變,修為天賦經驗獨絕時,智慧超群之下,有勇有謀,所以人們便說西陲早有預謀,就是等的今天,想以臣子之身逆反君王之位。


    不過對於這樣的說法,雖然絕大多數人都認同,可先帝從心裏是唾棄的。


    先帝宋開陽知道,若是西陲早有那個造反之心的,早年被擠兌排斥時,西陲眾人就反了,因為那個時候,擁護堂山的開國大將還是有許多的,也有不少人因為堂山被猜忌而義憤填膺的人。


    見先主竟然對自己問出這樣的話,又一次知道了先主心中對西陲的愧疚之意有多雄厚,丞相也淡淡開口。


    “我之看法的話,與先主一般。以西陲的實力,實在沒有不要故意搗鼓這麽一出,甚至還可以比夏都的夏春秋還要猖狂一些。陳錫康身上之所以會這麽大的變化,估計還是想要為西陲謀一條出路吧,不過這條出路漢帝沒有給,我也沒有給。”


    “是這樣吧,我反正是想不出那小子那些年是怎麽過來的。明明那麽聰明,明明那麽有天賦,卻將自身所有的一切優秀都隱藏了起來,為的便隻是不讓長安加重對西陲的猜疑之心,以讓西陲可以繼續安靜下去,可最後,其那麽多年的努力還是白費了。”


    “長安對西陲,虧欠了不止一代人啊。西陲如今義憤填膺,也是在所難免。不過話說話來,這一切也都是我自作自受,要是我當年能再處理得更得當一些,也不會出現當今這般局麵了。”


    “夏槐郢對子嗣作亂視而不見,想來也是因為當初我對堂山做的有些過了,讓這位同為開國雄將的人心中有些對宋皇室心灰意冷吧。”


    本隻是想問問丞相陳錫康的展現出來的天賦與才能如何,不過找到可以說話與傾訴的人後,心中一直憋著事的漢帝頓時將心中壓抑著的事情都傾訴了出來。


    以前,漢帝更多的是將苦衷與開國公陳堂山傾訴,不過現在站在了彼此的對立麵後,先帝宋開陽也漸漸將心事都放在了心中。


    “先主何須如此惆悵,先主豐功偉績,世人自然看在眼裏,這一錯,怪得不是先主,要怪,就怪開國公功高蓋主,威望蓋世吧。”


    “算了,都是往事,再談再論,平添惆悵與傷感而已。李瑞,我問你一件事,你需得誠實迴答我。”


    見身邊的先主突然這麽嚴肅認真,將漫不經心的視線與從公孫舞娘身上收迴時,看向身邊的先主後,也認真開口:“先主請說,李瑞一定誠實相說。”


    “你覺得,錫康與堂山和錫康他母親像是不像?”劍手中的酒杯放下之後,先帝宋康要目光灼灼的看著身邊的丞相開口問道。


    堂山一直以來隻娶了一房妻室內,而這一房棋室為堂山生下一女後,便與世長辭,不過如今那一女長大成人之後,不僅不像堂山,也壓根就不像堂山的獨一房妻室,反倒是堂山對外宣稱,從小收為義子的錫康,越來越像堂山與其已故的寵妻。


    正是因為如此,先帝的心中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錫康會不會就是堂山的親自骨肉,隻是當年大明宮中文武百官對西陲實在猜忌得厲害,為了不讓好不容易太平的天下繼續保持平和,堂山不得已之下,才對外宣稱有了一女,而後再以收養義子之名將錫康一直養在身邊。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宋皇室欠西陲的,就真的太多太多了。


    聽到先主這話,剛剛還雲淡風輕的丞相臉色頓時變得凝重無比起來。


    作為強漢第一謀略之臣,丞相焉能想不到先主所說背後的意思!


    雖然很想對先主說謊,不過看到先主那渴求真相的目光後,丞相還是妥協了。“不滿先主所說,我也覺得陳錫康就是開國公親生骨肉。”


    “開國公早年生子之後,為了天下太平,或許是做出了生子說做女的計策。”


    “不過即便真是如此,我們也不能把真相告知於世人,否則大義所在,便不都盡在宋皇室一方了。若是讓天下人知道西陲為天下太平付出了那麽多,最後還是被逼上絕路,不得不掛著亂臣賊子之罪名而為自己謀生路的話,估計得有不少人要對宋皇室寒了心。”


    迴答了先主的話後,知道有關陳錫康身世之事若是流傳出去的話,對宋皇室絕對百害而無一利之下,丞相也叮囑先帝宋開陽,讓其將真相爛在肚子裏即可。


    “我就知道,我也早該知道了啊。堂山早年都能將帝位讓給我了,還有什麽退讓之舉是做不出來的,可是到最後,我還是辜負了其一片苦心啊。”


    見身邊的李瑞對自己的想法持認可態度之後,先帝宋開陽身上的暮氣更加沉重時,雙眼之中隻有濃濃的散不去的愧疚以及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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