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算寬敞的木屋中,因為牆壁皆是用土夯實的原因,加上有正燒得旺盛的炭火,才步入其中,三人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和,將三人迎進屋裏的是一個老婦,而進到屋子後,陳錫康見到了另外一人。


    似曾相識的堅毅眼神,厚實大衣也包裹不住的壯碩身軀,可給人山野村夫的莽撞時,其眼中又透露著讀書之人的智慧,或許是因為經常生活在山裏的原因,前方與自己對視的男人並不太會掩飾自己。


    陳錫康在盯著屋子中的人時,其也在盯著陳錫康,彼此臉上都有禮貌性的笑容出現,但二人都在打量著彼此。


    屋子中的人是老婦的獨子,名叫陸凱旋,雖然因為住在深山之中,以打獵為生之下將身軀練得壯碩,可實際上其並不會功夫,隻是懂得一些簡單的三腳貓功夫而已,不過陳錫康在其眼中看到的智慧卻不是因為看晃眼了!


    若是陳錫康能進入男子身後的小屋中,一定會為所見而震撼,因為那一間狹窄的隔間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上上下下都有數百冊之多,而且這些書籍無一列外的都因為多次翻閱而變得古舊,尤其是放在顯眼處的那幾本兵法之談,給人一種不能再翻閱的感覺,好似會一碰即碎。


    名叫陸凱旋的人如今二十六,是一個沒有見識的山裏人,也是一個讀書人,兵法書籍翻閱得尤其多!


    陳錫康因為眼前的人而心有驚訝時,見到其的陸凱旋心中同樣有驚訝升起。


    雖然不知道身前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輕人是誰,但陸凱旋知道出現的人應該也不是什麽簡單之人。


    “我叫陳錫康,這是我的妹妹一樂,這位叫老金,行路途中遇大雪天氣,寒冷之下,實在難熬,途徑此地,想借貴居避難幾日,不知可否?期間食物,我們會自行解決的。”


    對身前之人雖然好奇,可此時此刻陳錫康隻是禮貌的出聲,即便其剛剛已經得到了大娘的許可,可以留下來。


    “離這裏最近的村莊也在四十裏意外,幾位大可不必介意,等大雪天氣過後再離去,至於食物,我家裏儲備有不少過冬糧食,幾位也不用拘束。”


    聽到陳錫康的話,已經起身來到身邊的陸凱旋也溫和開口,言語之間沒有絲毫令人覺得難堪之處。


    知道陳錫康幾人的難處,將幾人領進屋後,大娘便去到了屋內,而此時已經端了一些熱食出來。


    狼吞虎咽之下,滿滿一碗肉粥很快下肚,直到將第二碗也吃下時,陳錫康才放下碗筷,雖然其還想再來一碗。


    “小夥子,你們不是這附近的人吧,口音有些生僻,來的地方可是有些遠?”吃過之後,一起圍繞火堆而坐時,熱心的大娘開口說到。


    “大娘,我們從西陲來的,要到天興去,路不熟後繞進了這山裏,又恰逢大雪天氣,一路磕磕碰碰才來到這裏,還好大娘心地善良,願意收留我們。”


    “哎呀,去天興你們繞進這大環山幹嘛,繞遠咯,而且路還不好走。等大雪消些,讓凱旋送你們一段路,到了前方的八裏屯後,你們就能順路直接到天興了。”


    飽暖皆解決後,陳錫康也與大娘有的沒的聊了起來,可當陳錫康問到大娘一家為何會住在這樣荒無人煙的山裏時,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的大娘長歎一口氣後卻沉默了起來。


    看出了大娘似乎不願提及往事,陳錫康也識趣的將話題引到了別處。


    因為陳錫康的話而勾起令人不愉快的過去後,大娘陪幾人坐了一會後就去為三人收拾晚上睡覺的地方了,留下陸凱旋與三人坐在一起。


    本就是素未謀麵之人,又還是相隔甚遠的異鄉人,幾人坐在一起後話題本就不多,又聊了一些毫無輕重的話題後,陳錫康才試探性的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見陳錫康問自己是否多研讀書籍,陸凱旋沒有避諱的將自己喜歡研讀兵法之書一事說了出來,甚至將陳錫康帶著去到了自己擺滿書籍的狹小隔間中。


    看著四處擺滿的被翻閱得陳舊腐朽的兵法書籍,陳錫康心中也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叫陸凱旋的人是不是聰明人暫且不知道,但就其如此努力鑽研兵書這一點來看,其一定是一個心有抱負之人。


    不對,這個陸凱旋絕對是聰明人!


    視線流轉,看到牆上掛著的地勢圖表後,陳錫康心裏驚訝出聲,立即否定了自己心中剛剛出現的猜測。


    除了滿屋的書籍,陳錫康還在牆壁上看到了強漢與太武大地的地圖,而那張強漢的地圖上更是被陸凱旋標滿了各種各樣應該具有特殊意義的符號,這些符號在東陵,西陲、燕京、江南和漢陽這些重要的戰略要地上尤其密集。


    陸凱旋自己一人在這間屋子裏研究天下大勢!


    如此費盡心思的弄出這麽多,這陸凱旋果然是有抱負之人啊,不過這樣的事情可不能隨便透露於人,陸凱旋如此大膽的盡數展示給自己,應該是對自己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


    “陸凱旋,我叫陳錫康,你知道我?”


    “這天下,能叫陳錫康的,應該隻有西陲王爺。”


    “嘖嘖嘖,世界之大,果真無奇不有,以前,倒是我目光狹隘了。沒想到我四處逃命,隨便來到深山野嶺中的一戶普通人家避難,都能遇到這般有誌有才之人,這天下要是真亂起來,怕不是會突然出現許多諸葛之士,項霸之人。”


    “你向我展示了這麽多,為了什麽?”


    感歎之後,陳錫康又淡淡問道,不過此時其擺出的卻不是一個客人的姿態,而是以西陲王爺的身份來麵對陸凱旋的。


    陳錫康心裏清楚,陸凱旋這是在向自己展現其所擁有的才能,想對自己提條件呢,既然這樣的話,那他當然得用西陲王爺的身份來待陸凱旋了。


    居住在這等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之中,陸凱旋還有如此磅礴的雄心,其要向自己求權的話,估計得獅子大開口,不過西陲的兵都在大將軍與平安大哥他們手中,交給自己的話,幾人不會說話,可是交給一個想要大展報複的初出茅廬之人,幾人怕是會有些不樂意。


    “我對自己有自信,但還不至於自信到狂妄自大,我知道王爺的事,王爺是心思玲瓏之人,我可以勝任什麽位置,王爺應該比我清楚。”


    聽到這話,本就有些興趣的陳錫康臉上也有笑意出現。


    天下之人,胸懷大誌者不計其數,可有幾人配得上自己的心中的一身報複?


    多次碰壁之後,無數有誌之士便隻剩下怨天尤人,借酒歎長天,隻剩下一身怨言。


    入眼所見,陸凱旋絕對是刻苦努力之人,也絕對是目光長遠之士,否則也不至於在天下太平之時盡鑽研些兵法之家,不過即便如此,其所擁有的才能未必就配得上其心中的報複。


    “這些圖是何時所標注?”


    陸凱旋想讓陳錫康給其定奪可以勝任的職位,陳錫康卻問了牆上掛著的圖,而見此,陸凱旋也沒有著急,開始將自己製作圖標的經曆說了出來。


    “兩幅圖皆是八年前開始標注,期間以為標注太多換過六次圖紙。原本我所鑽研,隻是太武與強漢,不過朝元會結束後,我覺得天下局勢有變,又重新在強漢地圖上進行了新的標注,太武圖紙上的標識也因此而發生諸多改變,所以又重新換上了兩幅圖紙。”


    “可以把你在圖紙上標注符號的意義告訴我吧?”


    兩人就站在狹窄的屋子裏,陳錫康隻是問,而陸凱旋則負責迴答。


    許久過去,將自己想要的了解得差不多後,陳錫康才淡淡出聲:“陸凱旋,你很有才能,理論上來說,你也十分適合戰場,做那將帥之才,可這也隻是理論上而已?知道為什麽嗎?”


    聽到這話,剛剛還一臉自信的陸凱旋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他鑽研各類兵法,思索天下大局走向,這麽多年來一直關注著天下動向,可此時西陲的王爺卻說自己不適合戰場!


    與想象中大鵬一日同風起的落差有些大後,陸凱旋也有些浮躁起來,不過對身前王爺的話還抱有好奇後,將心情壓抑了下去時,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的開口:“王爺為何如此言語?”


    “你真的很有軍事才能,可你自己也說了,你沒有領過兵,也沒有去過外麵,所以沒有實際經驗的你絕對不能做將帥,知道了嗎?”


    “若是要我給現在的你職位的話,我隻會給你十五人。”


    唿吸已經有些急促之下,聽到自己這些年來無數日月的努力竟然隻值得一個伍長的職位後,陸凱旋就要嗤笑出聲時,陳錫康接下來的話卻讓其瞬間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迴去。


    “你若是決定去西陲,我會給你一個伍長的職位,但我敢保證,以你身上的才能和智慧,隻需兩年,甚至是更短的時間,你就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將軍,到那時,即便我不給你將軍的位置,也絕對會有人擁護你的。”


    “不過你若是去長安或者東陵的話,或許會出現你想的那樣受到重用,但我敢說,你隻會被重用一時,而不會被重要一世,因為你會輸!”


    “我西陲有五十萬開國之師,也有諸多開國的大將軍,長安是如此,東陵亦是如此,你有才能,但你卻差了經驗,而這少了的經驗,會讓你的才能發揮不出來。”


    最後留下這麽一句話後,陳錫康沒有再說話,而是留下陷入沉思的陸凱旋一人在屋子裏。


    而當陸凱旋正反複思考著陳錫康的話時,大風紛飛的屋外再次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收拾好床鋪的大娘已經在準備晚飯,而陸凱旋則是正在屋子中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屋子中便隻剩下了陳錫康三人。


    聽到屋外傳來敲門聲,圍在火堆前的陳錫康與老金幾乎在同時看向彼此,二人都知道這敲門的人是誰。


    “老金,你去開門。”


    “還是王爺你去吧,你們都是年輕人,懂彼此的心思。”


    “不,老金你年紀大,二人來自名門之後,還是懂禮的,不會一言不發就對一個老人動手。”


    知道門外就是諸葛大明與百裏長風,都不願去開門的二人開始互相推讓起來,而見二人誰都不願意去開門,一臉疑惑的一樂卻是站了起來。


    “一樂,你坐著,我去吧。”見一樂起身,陳錫康無奈的開口時,去將自己的劍匣拿起後,才去到了門邊。


    “別動手!好不容易有個安身之所,過了這場大雪咱們再打!”開門的瞬間陳錫康語速其快的快速開口,讓門口凍得直直哆嗦的二人也微微一愣。


    為了在天黑之前趕到此處,諸葛大明與百裏長風大半段路都是禦氣飛來的,所以此時已經冷得有些傻了。


    四野八荒,隻有眼前這麽一戶人家,知道陳錫康一行人為了避難肯定也會來到此處後,二人早早就決定先與幾人暫時談和,避過了大雪天氣再說,可二人沒想到他們還沒開口,陳錫康卻將他們想說的說了出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聽到陳錫康的話,冷得連話都說不清楚的百裏長風結巴的開口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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