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人都要離開的話,後來走的人往往悲傷要加倍,而深知這一點的陳婉清選擇了提前離開。


    新皇登基,廢舊革新,最近的大明宮中事務繁多,而陳婉清作為大學士,身上亦有不少事情要忙,所以陪不了陳錫康幾天,即便其心中十分不舍。


    陳婉清在府上時,父子二人都規規矩矩、戰戰兢兢的,生怕那裏做得不好,惹其不高興,可現在其離開了,整個府上反倒有些冷清起來,緊繃的心放送下來以後,父子二人心中頓時覺得空落落的。


    “老爹,過幾天我也要走了,你要是覺得在府上待得無聊了,就去找大將軍他們聊聊天吧,不要整天悶在沐平了。”


    “唉,你爹我啊,是苦命人。這女大不中留也就算了,可是兒大了也不行啊,你說你小子裝模作樣,假戲真做這麽多年,沒少勾搭女兒家,怎麽就沒有給我帶個兒媳婦迴來呢?”


    “我這老頭子別的不行,帶娃的話還是綽綽有餘吧?”


    聽到陳錫康的話,開國公故作苦澀的說到,說話時還不時用餘光去瞥身前坐著的人,想從其表情上看出一些什麽端倪來。


    這家裏啊,人丁興旺了,慢慢的也就熱鬧起來了。可是他就錫康這麽一個兒子,所以府上才會這麽冷清,他得想辦法多些兒媳婦才行。


    四妾不說,怎麽也得三妻吧!


    以他這些年來的觀察,這臭小子確實有有著一副勾人心魄的好皮囊,一張嘴巴也是能言會道,往往哄得女兒家羞澀掩麵低眉笑,可是這小子隻是浪,真個叫其結婚生子的話,其打死都不會幹的!


    所以他必須得催著點才行,否則這府上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多天一副碗筷呢。


    開國公在訴苦時,陳錫康同樣將身前老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中,此時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盡是鄙棄的眼神。


    這老頭子想說什麽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亂世之下,武者鬥勇,智則鬥心。西陲處在風口浪尖上,亦要與人鬥智鬥勇,何來諸多閑時與人談情說愛。


    家國大事之下,兒女情長往往顯得微不足道。


    “小子,你還真別擺出這樣一幅表情,等你遇見了愛情,遇到了想要守護的人,你就不會這麽大義凜然了!”


    陳錫康雖然不說話,可是其臉上出現的表情卻在無聲的將其心聲都表現了出來,而見到這樣表情的開國公頓時不樂意起來了,此時用一副你小子遲早會知道厲害的語氣說到。


    作為一個在亂世之中成家立業的人,自己的兒子現在在想什麽開國公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年與漢帝打天下的時候,自己心中的想法也與錫康一樣,將什麽兒女情長都視作無物,可直到他遇到秀兒,一切都來得那麽突然,而且令人無從割舍。


    看著身前老爹義憤填膺的樣子,陳錫康再次癟嘴,然後還是不出一言的離開了。


    何謂愛與情?一日三餐而已,可這看似稀鬆平常的時,在這個時代根本就做不到。


    他陳錫康現在要做的,是帶著西陲的五十萬大軍在宋恆、夏春秋,還有武太極的圍攻之下活下去。至於其他,無暇顧及。


    若真遇到了愛情,順其自然就好。


    幾天的時間很快過去,雖然此行離開,要遊遍山川河水,走過高土低陵,可陳錫康什麽都沒有準備,就連錢都沒有帶多少在身上。


    這一行太遙遠了,時間也很長,所以無論準備什麽都顯得過於杯水車薪,對於此,陳錫康索性什麽的都不準備。


    這一天,又在府上待了三天後,陳錫康終於又要送走一人了。


    “雖然接觸的不多,但不難看出夏春秋的狠辣性格,他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所以他可以選擇用你,也可以選擇出買你,你想清楚了?”


    涼亭的陰涼下,三伏天的燥熱也少了幾分,而手中端著清茶的陳錫康正不溫不火的對身前的黃淮說著。


    西陲不用黃淮,自有用黃淮處。而黃淮首先選擇了野心勃勃的夏春秋。


    雖然槐王暗自發展這麽多年,手下有不少忠心勇猛之輩,但其不比開國公,更比不了名正言順繼位的宋恆,所以要起事東陵的話,夏春秋手中還是十分缺少人才的。


    而黃淮不留西陲,還將羽田春風的小兒子殘忍殺死,早晚會被羽田家的人盯上,選擇夏春秋的話,確實不無不妥之處。


    西陲雖然同樣是夏春秋要敵視的存在,但以黃淮的能力,夏春秋一定會對其重用的!


    這是陳錫康對黃淮的自信,因為隻有他真正知道黃淮的軍事才能有出眾!雖然黃淮從未上過戰場。


    不過他有自信,黃淮一旦能領軍的話,任何人做其對手一定都會感動心顫的。


    當然了,到目前為止,誰都不會知道一個叫黃淮的人會橫空出世。


    “這點小事就不勞煩王爺擔心了,而且我相信夏春秋一定會用我的,大用特用的那種。”


    從小窮苦慣了,黃淮品不出什麽茗茶,所以更多時候其喜歡喝酒,但喝的也不是什麽好酒,都是一些不上檔次的土酒烈酒,此時亦是如此。


    “我也相信他一定會用你。既然決定了,那什麽時候出發?”


    “明天就走。羽田春風最近仗著新皇,很是肆無忌憚,我先去白州斬一個盧樂,而後用其做投名狀。”


    “盧樂?我沒記錯的話,那可是羽田春風手下的得意幹將,將位鏢旗將軍,這些年天下太平後雖顯得有些平平無奇,但曾經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悍將。你去殺他,把握大嗎?”


    “王爺應該知道的,我黃淮不做無把握之事。”


    聽到這話,陳錫康也是微微一笑。天下之事,變數無常,何人敢言所為之事可十全十美,黃淮即便再善於籌謀,修為再如何高深,依舊不能。


    不過其卻能做到十全九美!


    第二天午時,開國公的藏寶庫外。


    “王爺,你應該知道我不用劍。”


    看著遞到身前的威武霸道,且有一股帝皇之氣流淌的先秦皇帝佩劍始嬴,黃淮微微皺眉開口。


    在得到陳錫康的授意去尋找陽姬後,黃淮將天下名劍都查了一個便,所以其立即認出了眼前的劍叫何名。


    “我知道你不用劍,但我還是要把始嬴送你。民逢亂世,本就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以後上了戰場,你就用劍,這樣你就能少殺些人了。”


    即將知道黃淮不用劍,但將始嬴這樣的名劍送出,陳錫康一點也不心疼。


    別人修武,是為名為利為做江湖中的一份子,可黃淮修武,從始至終,都是為了殺人,殺那些想殺自己的人。


    作為一個武者,持有這樣一把劍對黃淮來說實在有些不順手,不過在聽到身前王爺所說後,黃淮也是無可奈何的搖頭一笑,而後將其手中的始嬴接了過來。


    “王爺,以後那些得以在我手下僥幸不死的人,我都會和他們說一句,是一個叫陳錫康的人救了他們。”


    “不管他們知不知道王爺你的名字,我都會這樣說。”


    “哈哈哈,這一別,你人在他處,我管不了你,隨便你開心了。不過你也知道,我這人不喜歡被人惦記,所以能不說的話還是盡量不說了。”


    “王爺,身負金明之人,於深淵之下尚且能釋放出一簇光芒的。這是王爺你當初告訴我的,王爺這樣的人,身上的光芒就像天上的太陽,掩飾不住,隱藏不了的。”


    作為一個待在陳錫康身邊多年的專職殺手,黃淮不喜阿諛奉承,更不會對陳錫康奉承,此時一字一句,隻是有感而發而已。


    “王爺止步,天下之大,以後我們天下再見。”


    黃淮說著,人已經走出一些距離,不過似乎是想到什麽一般,迴頭後又補充了一句:“那時你還是王爺,我……也還是黃淮。”


    最後迴頭看了一眼那個當年不問緣由,不抱目的,便對自己施以恩情的人,黃淮徑直離去,因為不會用劍的原因,所以從背後看去,其拿著始嬴的樣子有些別扭。


    現在不會用劍,以後也不會用劍。陳錫康叫黃淮少殺人,而黃淮也真的做到了少殺人,至於始嬴,黃淮一生也就出過兩次劍鞘而已。


    “王爺,黃淮這樣的人,不能留在西陲的話,後患無窮。”


    當陳錫康麵帶微笑看著前方的身影漸行漸遠時,在其身邊的黎管家淡淡出聲。


    這麽多年來,保護王爺的人都是他們安排的,唯獨黃淮除外。


    黃淮是王爺獨自培養出來的人,個人能力十分突出,就是心性狠戾毒辣了一些!


    “黎爺爺,謀事不外乎一個順字而已,我隻是在順勢而為而已。老師對黃淮心存戒心,黃淮又不願留在西陲,所以讓他走才是最好的決定。”


    “而且,我相信黃淮不管在誰的手中,都不會將矛頭對準西陲的。”陳錫康笑不露齒,說完變迴頭離去沒有再繼續深談下去。


    黃淮離開後的第二天,陳府的門前,此時開國公、伏龍大謀士,還有雪姨都一起出現了。


    屋簷下站的是三人,烈日下站著的則是陳錫康與老金。


    離別時心中多是悲傷的,但人們臉上往往出現的都是笑容。看著前方的三人,揮揮手,轉身的陳錫康帶著老金在三人的注視下離去。


    從此刻開始,陳錫康脫離了錦衣玉食,開始了四處為家的羈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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