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拖著疲憊的身體迴到家裏。


    推開門,黑漆漆一片,廊燈的微弱燈光印照著臉頰,許暮滿臉落寞。


    胃部翻滾絞痛著,火燒火燎的疼,疼得額頭不住的冒汗,之前因為寧偲本能的忽略了身體的不適,也不想在寧偲麵前表現來,等到四下無人,疼痛的感知被放大了無數倍,以至於絞痛襲來時,他晃了下身子。扶著門框極力壓低身軀,試圖緩解。


    然而,這種應急疼痛來得太兇猛,就算是彎著身子,不但不會緩解還會加重疼痛。


    他額頭上的一滴汗落了下來,他咬著牙根往電視櫃旁邊走,他記得寧偲以前在櫃子裏放了醫藥箱,裏麵備齊了他平時吃的藥。


    他記得他不同意寧偲買那麽多藥時,總覺著放在家裏不吉利。


    哪有人沒事囤藥。


    寧偲也不生氣,彎著眼睛笑著說:你啊,總是喝酒胃疼,我給你放了胃藥。你換季不總是過敏嗎,我也給你準備了過敏藥。


    她說這些的時候,暖暖的燈光照得她眉眼溫和,渾身都被包裹在柔柔的暖意裏,做這些時特別像家裏的女主人,還有啊,你吃一到楊柳絮的時候就犯鼻炎。我也給你放了治鼻炎的。你看這些,都是得常備用得著的。


    許暮覺著寧偲說好就好吧,反正這些個東西也不需要他操心,他隻需要在外麵忙工作應酬,家裏這些事情就交給寧偲打點他放心。


    他抬眸掃了一眼房間,還是寧偲分手前的樣子,他記得電視櫃上那排盲盒公仔是他陪寧偲去商場買的,當時剛發售,他淩晨被寧偲拽起來去排隊搶來的。


    寧偲想要隱藏款,她開了一盒子也沒開出一個,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是他托人找關係又轉了兩盒過來給寧偲開。好不容易開除一個隱藏款。


    當時許暮正在開遠程會議,被突然闖進來的寧偲擰起了眉頭,剛想提醒她先出去等一會兒,話到了嘴邊還沒說完,就被寧偲纏上來抱著脖子,衝著臉吧唧了一口。


    許暮傻了,他扭頭對上她亮晶晶的眼,什麽氣話都咽迴去了,表情不自然地問:怎麽這麽高興?


    寧偲把開除的隱藏款在他麵前炫耀了一下,翹著嘴角得意地說:我運氣真好。


    許暮抬手捏了捏寧偲的臉說:我們阿偲就是運氣好。


    寧偲被他笑得紅了臉,視線瞥見了他電腦屏幕上晃動的鏡頭框,她皺了皺眉,伸手在屏幕前晃了一下,框裏麵的手也跟著晃動了一下,愣愣地問:你在開會?


    許暮扶著她的腰,給了她一個不然呢的眼神。寧偲捂著臉,小聲的叫了一聲,捂著臉逃出書房。


    許暮收迴思緒,視線盯著被寧偲裝在防塵盒裏公仔,眯了眯眼睛,他好像都忘了哪一個是寧偲抽出的隱藏款。


    他在電視櫃前蹲下,拉開櫃門取出醫藥箱。


    突然一迴身,有種寧偲蹲在旁邊責備她又喝多了胃疼了吧,順便給他指指吃哪種藥的錯覺。


    好像寧偲並沒有離開。


    許暮打開醫藥箱。裏麵整齊的擺放了各種藥品,他伸出手突然頓住,他忘了哪種藥才是治療胃病的。


    他摸出手機拍了張照片,想問問寧偲時,才想起來自己被她拉黑了。


    哢噠一聲鎖上手機,放到旁邊的櫃子上,低頭翻藥。


    好不容易找出來治療胃病的藥,一共有三種,他不又犯難了,三種都吃還是隻吃一種。


    心裏生出一股沮喪,他發現沒有了寧偲,自己的生活一團亂糟糟。


    許暮埋住自己的頭,難受得快要倒下。


    他隨便拆了一包,倒了說明書上的計量,塞進嘴裏,也不喝水,就這麽幹咽下去,愣是卡出了幾滴生理淚水。


    淚水沾濕了眼眶,也暈紅了眼角。


    他弓著身子,爬到沙發上蜷起來,火燒火燎得疼,牽連著皮肉和心髒。


    許暮閉了閉眼睛,他在想明明就是胃疼,怎麽會牽扯到心髒也疼呢,一陣陣收縮,酸澀的麻意如水波一般在全身蕩開。


    好冷啊!


    他縮成一團,一點也不頂用。


    他喊:阿偲,給我拿條毯子。


    喊完,沒人迴應,他才緩慢睜開眼。苦澀地笑了。


    寧偲走了,寧偲不要他了,他反複確認著,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寧偲的東西沒有收走,那她就是還沒走吧。她隻是像往常一樣,鬧脾氣了隻要自己多哄幾天,多給點耐心給她,她還會迴來的。


    許暮想到這些,冰冷的身體感受到了一點暖,死掉的人漸漸活過來。


    他撐著身體站起來。大步朝著衣帽間走去,寧偲最喜歡包包,他就讓給她定了最喜歡那幾個品牌的最新款,直接往家裏送。


    尤其是兩個人吵架了鬧別扭了,許暮想都不用想,直接讓秘書買包準能哄好寧偲。


    她在衣帽間做了一個大壁櫃,裏麵擺放著各種包包,她曾笑著說:這些都是你惹哭我的證據,我不背,如果哪天這個櫃子塞滿了,我就把它們全都賣了,連你我也不要了。


    這話落在許暮耳朵裏很刺耳,他當時掐著寧偲的下巴咬她來著,狠狠地欺負,直到她在床上拖著沙啞的嗓子認輸,保證再也不說離開許暮的話時,許暮才抱著她進浴室清洗。


    細細迴想,寧偲那個時候就想著離開了。他沒發覺,又或者他發覺了自大的認為寧偲非他不可。


    想到這些,許暮的心裏就像是被捅開了一個血窟窿,滋滋的往外冒血,很疼卻又無法治療。


    他推開衣帽間的門,高大的壁櫃裏麵存放著各式包包。都是寧偲喜歡的,還差一半就占滿了格子,整整齊齊一隻也沒少。


    包包都她都沒帶走,也沒賣,她還沒有離開。


    他又折返臥室,推開門,床頭櫃上的相框刺入眼中。


    相框裏白茫茫一片,他看癡住了,他明明記得擺在床頭的相框裏存放著他跟寧偲的照片啊。


    照片怎麽不見了!


    許暮撲過去拿相框檢查,背後又被撬動的痕跡,照片被人取走了。


    他想起了什麽,拉開床頭櫃。抖著頭取出相冊。


    裏麵存放著他和寧偲炊ブ彌卸崠止πすΦ亍到大的照片,許暮小時候不太喜歡拍照,表情也總是酷酷的,寧偲小時候活潑古靈精怪,家裏很多照片。相冊是寧偲準備的,把兩個人照片親手塞進去的。


    許暮撫摸著相冊。腦子裏浮現寧偲塞照片時的樣子,滿眼都是他,高興的像個孩子。


    他吸了口氣,打開相冊。


    目光驟然怔住,隨即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照片呢?他急躁地翻了幾頁,相冊裏除了他的照片,寧偲的照片全都被取走了。


    取走的位置空出了一塊空白,很突兀也很刺眼,像是從他心尖上挖走一般,叫他生不如死。


    怎麽可能啊。


    照片怎麽都不見了,他始終不願意相信,翻來覆去也沒找到照片的蹤影。


    就連他們的合照也沒了。


    許暮腦子很炸。太陽穴突突的跳動,胃也沒得到緩和,有種快疼死了的感覺。


    他不信是寧偲拿走了照片。


    她最愛的包都沒拿走,為什麽會拿走照片,他想不明白。


    許暮垂在地上呆坐了一會兒,呆滯地望著地板上空洞一點。表情一點點變得凝重。


    他拚命地迴想,寧偲留在屋子裏東西,想了半天覺著滿屋子都是他的東西,又好像什麽都找不到了。


    他一時陷入一種混亂的思維中,無法正常思考。


    他想阿偲一定是想到他會看床頭上的照片不見了,會去翻相冊,所以故意給他一點教訓,讓他擔憂緊張。


    寧偲不會真的走。


    他自我安慰,跑到書房去,他記記得阿偲過生日給他手寫過一封信,那封信都是阿偲的情意綿綿,他也高興了一陣兒,隨手把手寫書信扔到了書房的抽屜裏。


    許暮像是著急證明什麽,他跌跌壯壯跑迴書房,才赫然發現,書房裏的合照也被拆走了,桌子上光禿禿的,但是桌麵上留下了一個痕跡,他晃了下神,一刹那突然想不起那兒曾放過什麽東西。


    他也懶得去想,拉開抽屜翻遍了,也沒能找到手工信。


    他咬著牙根,眼睛紅的快滴血了,額頭上的青筋凸起。漸漸地他麵目變得扭曲。


    手工信也不見了。


    他頹然地靠在翻得亂糟糟的辦公桌邊,把這些一條條串起來,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是他不敢承認也也不敢麵對的念頭--寧偲帶走了自己的東西,而他送給她的一樣也沒帶走,所以她連同他一起不要了。


    這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許暮渾身顫抖了起來,臉色白津津的。


    寧偲真的把她在這個房子裏記憶全都抹掉了。


    許暮從沒哪一刻想現在這般後悔,後悔沒能早點發現阿偲的心思,早點留住他。


    許暮靠累了,搭著櫃子起身,手不小心碰掉了一本書。


    書砸在地毯上發出悶響。書裏麵的東西四散落在許暮腳邊,爹得方方正正塞進書裏麵的,許暮擰起眉頭,拾起一張紙展開。


    他的瞳孔縮了一下,眼底逐漸流露出痛苦神色,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表情。


    這些紙都是寧偲一筆一劃寫上去的備孕指南和計劃表。


    隻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寫的,筆墨幹涸,像是時間很久遠了,但是一筆一劃都很用心,一條一條羅列,後麵都打了勾,應該是完成了。


    隻有禁服避孕藥這一項上,筆尖停頓留下了一個小墨點。


    許暮眼睛酸澀脹痛,他閉了閉眼睛,溫熱液體從眼角擠了出來。


    他撿起其他紙張,跟之前的內容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是後麵的這些紙上禁服用避孕藥那一項被畫了叉。


    筆鋒很重很利,可以想象寧偲畫下時的心情。


    許暮感覺快死了,他怎麽也沒想到寧偲曾經想過跟要他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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