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遠遠的傳入高牆內、王宮中。


    國王薑必信或早已經知曉麻煩,作為一國之主,他無時無刻不覺得黑暗如潮水一般,隨時都可能從四麵八方湧來,淹沒這裏的一切,摧毀他所有的夢想與榮耀,可他必須堅持下去,即便他的內心已如熱鍋上的螞蟻,可他的外表卻還似一塊堅硬的冰。


    四人在爾布的帶領下,出了東城,直奔梅樹林而去。


    四十裏的路程對於聶齒來說,隻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可等這幾人趕到梅樹林的時候,卻已是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聶齒憑借著靈敏的鼻子嗅了嗅,總算嗅到了一絲血腥氣,一指東南的方向道:“前方有血腥氣。”


    高仕道:“那還等什麽呢?追啊?”


    聶齒迴過頭,注視著高如意,道:“你保護著公主,快按原路返迴,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們兩個千萬不要再出城了。”


    高如意紅了眼圈,道:“師哥,你怎麽老是趕我走?”


    她知道聶齒這樣做是為了她好,可她卻不知道,聶齒要將她留在城裏,這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


    她一離開斧城,頭頂上的烏雲便也跟她著遷移,倘若讓班抵亞的人知道,那烏雲是追隨著她的,那還能讓她留在斧城裏嗎?


    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離開了集體的她,又怎能躲得過混世三魔的毒手?


    看著淚眼汪汪的高如意,聶齒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了,道:“好如意,我是為了你好。”


    他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裏,淚泣如雨,又道:“如果可以,我情願什麽都不做,每天和你抱在一起,但現在,你們必須迴去。”


    高如意很不情願的低下了頭,慢慢的點著,道:“好,我聽你的,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平平安安的迴來!”


    聶齒道:“放心吧!就連人中四賊,不也被我的法術嚇迴去了嗎?如果真的碰見三魔,說不定我還能將它們也嚇迴去呢!”


    高如意點了點頭,道:“師哥,你多保重。”


    說著時,已將目光投向了薑紅月。


    薑紅月有意的避開她的目光,注視著聶齒道:“別以為隻有你們男人才會犧牲,我告訴你,今天就算真的遇見了混世三魔,我也絕不退縮。要迴城的話,你迴去好了。”


    最後這句卻像是在說如意,可如果是認為她在說聶齒,那也不為過。


    聶齒什麽也沒有說,低著頭,竟真的朝著斧城的方向在走。


    爾布急了,道:“幾位,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這麽囉囉嗦嗦的!大國師現在命在旦夕,如果去晚了,可能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就在這時,東南方向的天空上傳來雷鳴般的響聲。但隻有雷,沒有閃,可見那聲音不是雷聲,而是對掌的聲音。


    跟著又是謔的一聲,像是怒吼,又像是慘叫。


    爾布已顧不得許多,奔著聲音的方向衝了過去。


    聶齒卻還向著斧城的方向在走,高如意這迴也真的急了,追過去,攔在聶齒的麵前,道:“師哥,你就這麽不想和我一起嗎?你難道以為我當初和你說的同生共死,都是騙你的嗎?”


    聶齒道:“師妹不會騙我,走,咱們一起迴去。”


    他已拉著如意的手。


    薑紅月實在不明白,聶齒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明白,就該問個明白,她道:“聶齒,你給我站住。”


    聶齒卻好像沒聽見。但她的聲音已足夠洪亮。


    高如意拉住了聶齒的手,迫使他停了下來。


    薑紅月追過去,指著聶齒的鼻子道:“你到底是放心不下你師妹,還是擔心我的安危?為什麽一定要讓我們兩個都迴去?”


    聶齒隻笑了笑,什麽都沒說。


    薑紅月是公主?可公主又怎樣?天底下的公主多了,該死的不還是要死?她雖然很美,但天底下的美人兒也多了,該死的不還是要死?


    高如意道:“師哥,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聶齒道:“我隻想你能平平安安的迴到城裏。”


    高如意道:“那好,我迴去,公主如果要留下來,就讓她留下來好了。”


    聶齒道:“四賊還在城牆上,吳宗寶估計也要迴去,我保護著你進城。”


    薑紅月估計已經明白,所謂的讓高如意保護著她迴城,並不是真的,她保護高如意才是真的。


    薑紅月氣的直跺腳,用手點指著聶齒的鼻子,道:“好,好你個聶齒!你竟然連我都敢算計,還說要她保護著我迴城,我看是我保護著她才對吧?”


    聶齒平靜麵龐好似一潭死水,平靜的笑道:“那怎麽了?保護不是互相的嗎?師妹會遁地術,躲避追殺的速度最快,我是希望凡是都能和平解決,才叫你們兩個一起的,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


    薑紅月被他氣的一時說不出話來,聶齒接著道:“人中四賊嗎?我隻是不想和他們鬥,不想在與三魔交戰之前,削弱我方的實力,他們畢竟也是你師父找了的人。”


    薑紅月已不看他,忽然拉起高如意的手,道:“咱們走吧!”


    她們是朝著斧城的方向前進了。


    聶齒抬頭望著天,天空上的烏雲也隨著她們,一起向斧城的方向移動。


    聶齒見她們已走遠,才低聲道:“師父,師妹她要渡劫了。”


    高仕道:“你是說天上的雲嗎?”


    聶齒點了點頭,道:“不是風,就是雷,但也許會同時來。”


    高仕何嚐不急?長歎了一聲,道:“但願不要和三魔一起來。”


    二人一起朝著剛才的聲音奔了過去,聶齒的腳程遠超過高仕,他頂在前麵,時不時的迴頭看一兩眼,高仕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等自己。


    隻片刻之間,聶齒便已趕上爾布,這也許是因為爾布已停了下來的緣故。


    他坐在地上,懷裏抱著個修長的身體,身體上有十幾處傷口,每一處都足以致命。


    慶幸的是,這個已死了很久的人並不是王再興,而是他的另一個得意門生,達達朵。


    聶齒想踢開爾布,但思量了片刻,又覺得已經沒必要了。


    偏在這時,高仕也趕了上來,高仕低頭一看,便也瞧見爾布和達達朵。


    達達朵致命的傷口上,流著的不是血,而是膿,發黑色的膿。


    他忙道:“爾布別碰,那屍體上麵有毒。”


    爾布緩緩的抬起了頭,注視著高仕,眼圈黑的好似墨汁,慢慢的問道:“有毒嗎?”


    聶齒道:“沒有。”


    “哦!”爾布的頭已沉了下去。


    晚了,一切都已晚了。凡人的生命總是脆弱的,說死就死了。


    高仕歎息了一聲。之所以說達達朵身上的傷口都足以致命,那便是他的每一處傷口上都有劇毒。


    聶齒平靜的外表下也不禁有些動容,接著道:“師父,跟緊我。”


    高仕點了點頭,二人又開始前行。


    安靜的山路上,忽然多了一條細細的血線,是血線,不是黑色的膿線,這證明受傷的那個並沒有中毒,沒有中毒,也就說明傷他的那個不是用毒的,但王再興是否健在,卻很難說。


    聶齒尋著血跡,繼續前行。


    五十步外,又有一個人倒在地上。


    聶齒衝上去時,發現那個人還有一絲氣息。


    高仕已忍不住垂淚道:“陶峰,怎麽是你?你為什麽要出城?”


    其實有些問題他本不必問,因為答案自在心中。


    陶峰沒有中毒,而是中了劍。


    在他的胸口上有一道細細的傷口,這是一柄極薄的劍所創下的傷口,高仕已知道傷他的人到底是誰,卻永遠也不想找那個人報仇。


    高仕攙扶著陶峰,看起來是想救他。


    聶齒忙遞給師父一道靈符,是他自己畫的靈符。高仕接過,貼在陶峰的傷口上,血卻還在流著。


    這是專門治療紅傷用的靈符,聶齒的臉骨被人揍斷時,他就是用這種靈符醫治愈的。


    可聶齒也知道,陶峰是就不活了的。治傷符,治傷治不了命,死人又怎是隨隨便便就能救活的呢?


    陶峰的眼裏已看不見未來,他正對著的,是他經常來修煉的地方——絕命峰。


    他也有過夢想,但後來夢已醒,他變了,變得和普通的凡人一樣,一樣的爭名奪利,一樣的小腸嫉妒。


    他拉著姑父的手,卻不知道自己已辜負了他的厚望,斷斷續續的說道:“小心、小心王再興的毒蛇劍,還有、還有聶齒的傀儡符……”


    他在說什麽?他臨死之前,為什麽要提這兩個人的名字?


    高仕已暈,聶齒更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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