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齒身邊的藤條越聚越多,前麵有藤條,後麵也有藤條,左麵是藤條,右麵也是藤條……


    他想溜走已經是不可能了,因為他的雙足已陷入藤條之中。


    抬頭仰望,無邊無際的藤條,正在唿嘯著向他撲來。


    大地在下沉,土壤裂開,裏麵湧出數不盡的藤條。


    樹幹也裂開,裏麵依舊是藤條,像是有無數根,但其實隻有一根,都是從一根主幹上分支出來的藤條。


    ——它便是千年古藤,整片森林都是它幻化而來。


    這本已被動到了極限,聶齒難道已認輸了嗎?


    若換做一般人,見了這陣勢早已嚇尿了,可他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亦或是他根本沒辦法動。


    等死了嗎?可他的表情未免顯的太平淡了些。


    千年古藤發出沙沙的聲音,好像在恐嚇,又好像在獰笑。


    眾多藤條縱橫交錯在一起,宛如一張人臉,皮膚粗糙而又堅硬,像是張滿了皺紋和繭子的老人,在吆喝著:“小子,看來你終於可以安心等死了。”


    聶齒依舊是那麽的平淡,平淡的令人膽寒,忽然道:“在如意她們到來之前,你或許真的有機會將我治住,但現在,卻已經來不及了。”


    古藤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異樣,它隻是冷笑。或許在它的眼裏,聶齒早已是甕中之鱉。


    古藤道:“哦!是嗎?我也本打算收拾完你之後,再去收拾她們,隻可惜這三個小丫頭跟的太近了,你又遲遲不肯上道,所以我隻能先收拾她們了。”


    它忽然發出一陣殘酷的笑聲,又道:“哈哈,不過現在看來,無論先收拾誰都是一樣的,雖然你不上道,但我暴露出本體,一樣可以解決掉你。”


    聶齒道:“你是希望先看到結果,再尋求原因,還是希望先知道原因,再麵對結果?”


    古藤冷笑道:“哪個都一樣。”


    聶齒道:“那好。”


    他手上的符忽然放出了光,一道道金燦燦的光芒,照耀在藤條上,越來越亮,隨著一聲短喝,一個閃著雷光的聶齒橫空出現。


    古藤道:“雷遁分身符!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這不過是多一個跳蚤罷了,你的本體尚在我的掌控之中。”


    纏在聶齒腳上的藤蔓忽然加緊,像是要硬生生勒斷他的雙足一樣。


    於此同時,四周的藤蔓也紛紛趕來,有些已爬上了他的腿,有些則纏繞在他的肩膀上……他的人,眼看就要被藤蔓所淹沒。


    可他依舊抱著如意,淡定的站在那裏,一動也沒有動。


    雷光閃動,分身聶齒已到了真聶齒的身前。


    那分身似乎什麽也沒有做,但聶齒身上的藤蔓卻碎成了一段段。


    聶齒從藤蔓中掙脫的同時,也已失去了下支撐力。


    失重對於一些人來說是可怕的事,因為它常常會將人摔死。


    可聶齒卻並沒有感到害怕,因為他知道,現在該害怕的是那千年古藤才對。


    它雖然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但聶齒卻可以感受得到它心中的那種恐懼。


    那斷裂的藤蔓中本該溢出綠色血液,那鮮血無論接觸到什麽,都會寄生出新的藤蔓,並且新的藤蔓會迅速的生長、壯大,同時,被寄生者的力量也會被吞噬。


    可那些藤蔓卻沒有溢出綠色的血液,自然也沒有新的藤蔓的生成。


    “這是怎麽迴事?難道你一開始就看透了我的手段?不可能、這不可能……”


    千年古藤的聲音裏露出驚慌之色。


    藤蔓忽然變得像尖刀一樣的鋒利。


    它怒吼著,指揮著數不盡的藤蔓尖刀,以它最快的速度朝聶齒刺去。


    這一擊幾乎沒有死角,因為聶齒已被包圍著。


    這裏的天、這裏的地、這裏的山川樹木,本都是由藤蔓所幻化而來的。


    此刻,它隻不過是又變了迴去,變成無數把鋒利的尖刀而已。


    所以,無論聶齒想要往哪個方向逃竄,都必將被刺成刺蝟。


    看來他已必死無疑。


    可他還活著,活著就總會有希望,就算明知道要失敗,也還是要努力試一試。


    可他現在卻根本就沒辦法逃,無論朝著哪個方向,都是死路。


    最麻煩的一件事,卻是他根本就動不了,因為他還處在失重的狀態。


    聶齒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在他下落的過程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從他的懷裏竟掉出一個小錦囊來。


    那錦囊大概是受到了風的阻力,所以乍看上去,它竟然是向上的,且正好從幾株藤蔓的刀鋒中穿過,然後慢悠悠的飄著,仿佛是那麽的不經意,就連千年古藤都沒有注意到它。


    可古藤卻忘了,高手對弈,每一個細節都可能決定著整盤棋的成敗。


    它顯然不是個高手,可它卻不該把聶齒也當做普通人來對待。


    噗、噗、噗、噗……藤蔓刺入聶齒身體裏所發出的聲音不絕於耳,古藤終於笑了,它開心極了,因為它的觸須無論刺入到任何生靈的身體裏,都會很快的抽幹他的精華。


    聶齒當然也不例外,鮮血似乎已溢了出來,似乎已迸濺的到處都是……他瘦小的身體幾乎已被藤蔓淹沒,已看不見他的身影。


    他是否也像那些被古藤刺死的羚羊那樣,被一瞬間抽幹精華?是否也變成一具不起眼的幹屍?


    那一瞬間,古藤愣住,它覺得勝利是那樣的空虛,那樣的不真實。


    為什麽他的身體很空虛呢?


    難道他本就一無所有?


    濺出的血本就是藤蔓刺在藤蔓上,所濺出的綠色的血液。


    它的力量被糾纏在了一起,互相吞噬著,雖然這種情況從前也曾有過,雖然它可以很快的從中間擺脫出來,可是聶齒人呢?高如意呢?難道她們都沒有被刺中?


    聶齒的分身正飛速的穿梭在藤蔓之間,他很快便抱住了那個錦囊。


    錦囊就像他的命一樣珍貴,他不知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肯使出這一招。


    古藤犯下的病,總算爆發了,這還是聶齒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分身爆裂時的場景。


    巨大的雷柱仿佛是上接蒼天,下至黃泉的。


    風暴在向四外蔓延,雷電擊毀了大量的藤蔓。


    他手裏的錦囊終於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如意,你沒事最好。”


    它顯然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大美女——高如意。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他是怎麽做到的?”風暴中傳來古藤的驚唿。


    這一切顯然還沒有結束。


    濃煙泛起波瀾,雷電顯然讓古藤身上燃起了火。可它還不肯認輸,頑強的生命力以及那倔強的性格,使得它衝出煙霧的黑暗,奮起反擊。


    上百根的藤蔓又衝了過來,它們有的軟,有的硬,有的像刀,有的像鞭,有的纏繞盤旋,有的劈刺削砍,就像幾百個武士那樣,唿喊著殺奔聶齒。


    可這與之前的相比,卻少了很多。


    聶齒可以帶著如意,輕鬆的避開它的攻擊。


    雖然古藤的力量還在慢慢的恢複,但那速度顯然還不夠快,也不足以再將聶齒逼入絕境。


    他忽然懸在空中不動了,古藤也停了下來。


    聶齒的手裏還有符,一遝的符。


    聶齒能懸在空中,是因為他使用了懸空術,可以禦風而行。


    而古藤之所以停下,那是因為它看見了那一遝符印。


    “啊!你準備了這麽多?”縱橫交錯的藤條仿佛是一張驚訝的臉。


    聶齒笑道:“是。”


    古藤道:“我輸了。”


    聶齒道:“你還有機會。”


    古藤道:“我還有什麽機會?”


    聶齒道:“還有再輸一次的機會。”


    古藤道:“你在說笑話。”


    這聽起來確實像笑話。


    聶齒當然不會說出來,它還有人質做機會。


    古藤那宛如人形的臉上忽然笑了笑,道:“我確實還有一次機會,但卻不是輸的機會。”


    聶齒道:“那你再試試。”


    古藤的臉忽然僵住。


    它怎麽了?死了嗎?


    聶齒抱著如意,緩緩的下落。


    這千年古藤之高,足有百丈,他們竟奇跡般的站在近百丈高的地方。


    時間似乎已過去了很久,他們終於到達了地麵。


    古藤的根很粗,直徑隻怕不止二十丈,可它現在已經斷了。


    彎彎曲曲的藤根不知被哪個給砍斷了,綠色的血液染綠了大地,仿佛是一塊巨大的碧玉。


    聶齒這時才發現,原來那綠色的血流在地上,一樣能夠寄生,隻不過它想要吞噬大地的力量,卻很慢很慢,那速度幾乎是肉眼看不見的,就像你看不見葉子生長出來的過程一樣。


    它或許本就是大地的一部分。


    碧血灘裏還倒著一個人,她已滿身碧血,身上長滿了藤條,她就是阿碧。


    她已被古藤所寄生,可她也斬斷了藤根。


    古劍……


    那也許算不上是柄很古老的劍,可它現在看起來也充滿了滄桑。


    濃綠色的血液染在上麵,像極了銅鏽。


    劍雖然不夠古老,但它依然有靈力,有靈力就會被寄生,就會被吞噬。


    劍上也長著藤條,隻不過它的靈力太少,也未曾與大地相連,它的藤根已斷,藤條也已枯萎。


    阿碧呢?她還活著嗎?她怎麽到了這裏?


    聶齒想要走過去攙扶她,可他卻停下了腳步。


    古藤的臉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它那副表情怪異極了,說不出是得意還是悲涼。


    它也許很想表現出得意的樣子,可眼下元氣的損耗,已令它無法再笑的出口。


    它伸出一根藤條,指著地上的阿碧道:“她以為斬斷了我的根我就會死,她真的小瞧我了。”


    聶齒點了點頭,道:“你已巨化出魂,即便離了根,也能活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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