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如意說完,又哭了起來。


    聶齒一邊安慰,一邊解釋,費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把如意哄好。


    月過中天,聶齒開始傳授如意吸食月華的方法,可這東西對聶齒來說容易,對如意卻很難。


    吸食月華的三重境界,僅是一重“忘我”,高如意就學了三個夜晚還沒有學會。


    聶齒心裏著急,暗想:“難道是我教的方法不對?還是師妹天生就不適合修煉此術?”


    他這邊空著急也沒用,第四天上學,教室裏少了一位聽課的學生,那人正是他的好師妹高如意。


    一上午過去,聶齒隻當是師妹吃不得苦,不能日夜兼修,可到了下午還不見師妹出屋,心中大感意外,向師父高仕一打聽才知,原來師妹得了重病,臥床不起。


    聶齒想要探望,卻被同學們嘲笑心術不正,隻得忍住不言,至於課堂上高仕在講些什麽,卻很難入耳。


    放學後,聶齒找到了師娘,向她詢問師妹的病情。


    師娘陶美人兒愁容滿麵,假笑著對聶齒敷衍了幾句,沒在說別的。


    聶齒越想越不對勁,暗道:“昨晚修煉的時候,就覺得師妹有些古怪。她雖未練成吸食月華的功法,不過好歹也已經吸食了一些月華,不該呈現出神色衰敗的樣子。那時還以為她睡不醒,現在看來是生病了。難道我的功法真的不適合一般人煉嗎?要是這樣,我可真害了師妹……”他很快又開始責備起自己來。


    想到此處,聶齒撒腿急奔迴家中,他記得第一次和自己提及日精月華的就是父親,所以他要問個明白。


    此時隆冬季節,聶無雙閑著無事,正在修煉無雙刀法,劈木砍柴,鍛煉自身的同時,也為家裏攢了不少柴火。


    聶齒搶上前去,急衝衝問道:“父親,你知道日精月華嗎?”


    “知道,日月精華乃天地靈氣,凡人隻知精華好,卻不知如何獲取。你問這作甚?”聶無雙不慌不忙的劈段幾根樹枝,刀光閃處,盡顯神通。


    “女人可以修煉吸食月華嗎?”聶齒急擦汗水。


    這父子二人對話著實令人好笑,一個慌忙的要命,一個穩的要命。


    聶無雙緩緩說道:“男人女人都是人,是人體內都有陰陽二氣,如何吸食不得?”


    “那女人不會生病嗎?”聶齒問的幹脆利落。


    “不會……”聶無雙又一刀劈斷九根樹枝,還想朝兒子炫耀一番,不想聶齒匆忙答應一聲,“哦!原來如此。”隨後拔步而去。


    聶無雙愣了一下,轉頭看兒子時,他已沒了蹤影,心道:“這小子真是越來越快了,看來這妖魂怕是不久便要現世了,也不知我能否教導好他!不,應該是我和高仕……”


    聶齒想起了那道白光,急奔迴師父家裏。


    高仕這時正倚靠在女兒的房門外,愁眉苦臉,尋思著如何救治女兒,見他匆匆而去,又匆匆而來,實不知出了什麽大事,訓斥道:“聶齒,你跑來跑去的,是嫌家裏還不夠亂嗎?”


    聶齒急道:“我那天見如意師妹身體裏飛出來一道白光,不知道是不是和她的病情有關。”


    “白光?嘿!”高仕輕蔑的看了一眼聶齒,心裏道:“我都看不出來的毛病,你能治得了?”


    聶齒道:“讓我看看師妹吧!求你了。”


    “去去去,看什麽看?小孩子家家的,狗屁不通,跑這兒瞎湊什麽熱鬧?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高仕連搖頭帶擺手。


    聶齒卻不肯退去,又哀求道:“師父,我怕是我害了師妹,你就讓我看看她吧!”


    高仕又想擺手勸退,不料陶美人兒在房中接了話,“高仕,女兒又不是沒穿衣服,你怕什麽?都是小孩子,你就讓他進來看看能怎著?實在治不好如意,我也隻好舍去我這張老臉,再迴娘家一趟了。唉~”說著輕聲哀歎。


    聶齒雖不是很懂,但也知師娘不願迴去。一想起陶家堡人的冷落孤傲,聶齒惡由心生,暗道:“要不是衝著師娘的麵子,就算大蟈蟈是自己做的孽,失誤也就算失誤了,才懶得去救他們。”


    想到這兒,聶齒不由得發狠道:“師娘,你放心,聶齒絕不叫師娘再去忍受他們的白眼,要是救不好師妹,我寧可陪師妹一起去死。”


    那如意雖是病危,可卻沒死,師哥如此言語,她聽入耳裏,豈有不感動之理。默默的躺在床上垂淚。


    聶齒推門而入,見師娘正自擦著眼淚。她見聶齒依舊強顏歡笑,“傻小子,你師妹隻是一時染了風寒,沒大礙的。”


    聶齒上前,見師妹神色衰敗嚴重,目中無光,眼窩深陷。伸手到她的額頭上,既不高燒也不低燒,溫度如常人體溫一樣。


    幾番詢問過後,得知師妹身體並無特別難受的地方,就是全身無力,總想睡覺。


    聶齒又將見白光的事與師娘說了一遍。陶美人兒道:“莫非是她驚嚇過度,靈魂飛了出去!”


    聶齒開魂眼,竟已達到不用結印不用念咒的地步,雙目圓睜,隻盡力一看,便瞧見師妹體內聚攏二魂。


    其中之一看起來像是條蛇,仔細入目,方知乃是一條繩索,其二是一株仙草,形態詭異,但二者皆有衰敗之像。


    聶齒朝師娘迴報了一番,陶美人兒道:“你這孩子真是靈光,想不到竟真被你說中。如意的三魂分別是:老漁船上的魚鉤;萬年騰蛇所化的繩索;還有絳珠仙草。”


    其實她哪知道,那繩索乃是鎖牛的韁繩,日久生魂,轉世為人。根本不是什麽騰蛇所化。


    那仙草也並非仙草,乃是久修成魂的貓薄荷。


    而魚鉤則是仙人垂釣的鎖魂鉤,專釣成了精的妖邪之物。乃是薑尚當年所用的直鉤。


    此一魂,乃是如意的主魂,主魂一去,輔魂難生。常人皆是如此,唯獨聶齒例外。此白貓與白牛竟能以輔魂之位,撐起人形,若不是強橫到一定程度,恐再沒有別的解釋。


    聶齒急問道:“怎麽辦?”


    陶美人兒得知女兒三魂去了一魂,反不那麽躊躇,笑道:“無妨,待會兒讓如意的父親寫一道靈符,招迴來便是。”


    她且不知,那鎖魂鉤是因見了鎖不了的大魂,一時驚慌而去,早已飛至天外,豈是一兩道招魂符能招的迴來的。


    魂視魂乃相。驚慌之中,如意那時看到的根本不是聶齒的本體,而是他的魂體,由於她本就處在恐懼之中,魂升起在身側相隨,魂看魂,看的都是本相,黑鯊之姿,仙人尚且恐懼,何況前世隻是一件靈器。


    高仕走到房裏,不一會兒的時間,就寫了一道招靈符,貼在如意的額頭上,開始念咒。


    過了一會兒,又開魂眼,查看如意魂魄。高仕撓撓腦袋,“無妨,魂飛的遠了,一會兒就會迴來。”


    聶齒以為沒事,長出了一口氣,迴到家去。


    次日去高府上課,卻聽聞早去的同學說今日停課。


    聶齒自不會原路返迴,他隻恐師妹病的嚴重,一路哭著走到高府,見師娘陶美人兒,她眼圈也很紅潤。


    “師娘,如意她還沒好嗎?”


    陶美人兒搖搖頭,“天意……天意呀!”


    聶齒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想是師妹已經沒了性命。他真想一頭撞死在台階上,卻聽師娘陶美人兒道:“孩子你也不用著急,我收拾馬匹,一會兒帶著如意迴陶家堡,看看有沒有辦法救她。”


    聶齒總算長出了一口氣,想來師妹還沒有死。噔噔噔,邁大步走進房去,見師父高仕眼圈發黑,仍舊弄著黃符,看樣子已是一夜沒有合眼。


    師妹如意已經昏厥過去,唿吸衰弱,命在旦夕。


    眼看著師娘收拾行囊準備出發,師父高仕也苦著臉,一籌莫展。聶齒急的一跺腳,道:“我有辦法了。”


    師父師娘二人目光齊齊聚攏過來,均道:“別胡鬧了。”


    陶美人兒緩緩開口道:“傻孩子,命裏該著,這也不能怪你無能。”


    聶齒忽然舉二指在胸前,念出了一段高仕聞所未聞的咒語來。緊跟著他伸出另一隻手,五指岔開,朝著如意的頭頂心伸去,從她的頭頂上引出一根繩子,那繩子在半空中係出一個套子,套在了聶齒的脖子上,隨後牽出一頭白牛,走入高如意的體內。


    聶齒隨後倒地不起,雙目緊閉。高仕、陶美人兒撲將過去,床上的如意也睜開了眼。


    高仕失聲喊道:“傻小子、聶齒……你快醒醒。”


    陶美人兒痛哭流涕,撫著聶齒的身子,道:“傻小子,你這是何苦呢!去了陶家堡,也受不得多少委屈,你何必……何必要犧牲自己的性命呢?”


    這夫婦二人雖有修為,不過根基不足,不開魂眼,看不見繩索牽白牛的事。隻知聶齒用了一術,隨後昏迷不醒,卻不知詳情,還誤以為他以命換命,救了如意,自己卻要犧牲性命。


    高如意從床上一躍而起,走到二人的身邊,彎著腰道:“爹、娘,他沒事。”


    高仕夫婦二人一驚,這才知道女兒已經清醒。陶美人兒忙道:“丫頭,快!快跪下來,謝謝你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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