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齒聞言心叫:“不好”,聽其口氣,分明已是兇多吉少。一時心中火起,一股黑惡之氣不由得溢出體外,與五蠹封印相互抗衡,直發出滋滋的聲響。


    藍羽等人皆注視著聶齒,摸不清頭腦。


    聶無雙忽然一拍聶齒的肩膀,“小子,節哀順便吧……”


    聶齒猛一抬頭,雙目如血,赤紅一片,瞳孔漆黑,宛如地獄深淵,卻小到極致,比針鼻兒都不如。


    聶無雙見狀大驚,嚇得忙向後退了一步。


    藍羽道:“小娃娃不必太過擔心,我已用鳳血替她醫治過了,沒有生命危險。”


    聽聞此言,聶齒周身黑氣盡散,隨後撲通一聲倒在地上。聶無雙等人搶過去查看,見他已昏死過去。


    苗成虎身為三江的父親,焉能不擔心自己女兒的安危。他見高仕、聶無雙掙著給聶齒把脈,便也沒有急著開口。


    須臾,藍羽附耳過去,詢問傷情。


    聶無雙笑稱無事,實則不知聶齒病從何來。


    苗成虎見已無大礙,這才埋怨起藍羽:“嗨呀!你說話怎麽老是大喘氣呀!害得我也以為三江性命不保,你既已救好她,幹嘛還用那種口氣?”


    藍羽卻也不甘背鍋,急爭辯道:“我那是替你感到悲哀,替你生氣,老婆和別人好,你都不聞不問,還裝傻充愣。這迴好,女兒差點給人家害死,要不是鳳血有再生之能,大羅金仙降世,也救不活她。”


    “你……”苗成虎氣的滿臉通紅,斜眼看了看聶無雙、高仕,指著藍羽的鼻子道:“等人走了我在和你計較。”言畢,憤憤而去。


    藍羽抖了抖翅膀,甩了甩羽毛,疑似很無奈的表情,朝著聶無雙高仕訴苦道:“我?我又怎麽了?真是莫名其妙!”它左翅變化成手,那長滿羽毛的手搭在聶齒的胳膊上,片刻過後,右翅也變化成手,摸著自己下顎處的紅冠,嘀嘀咕咕的念叨著:“隻有兩魂七魄,魄中有影,雙載靈體,皮皮蝦!這東西也能行?還挺硬的,那個是什麽,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它自閉著眼睛,手搭在聶齒的脈搏上一動不動,須臾有驚道:“這家夥的體內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仙氣,如此下去,隻怕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渡仙劫了,真奇才也!”轉而問高仕,“咳咳!高先生,您的這位愛徒平日裏是如何修煉的?”


    高仕也正納悶兒此事,尷尬的笑了笑,“嗨!我這位傻徒弟呀,沒事兒竟瞎練,連我這個做師父的,也不是完全了解他!”


    藍羽揪住不放,仍驚道:“哦!願聞其詳。”


    那雙瞳孔緊盯著高仕,嘴巴張開不閉,看上去倒是有幾分滑稽。


    高仕忍俊不禁,隻得胡編亂造了一陣,以彰顯自己宗師般的風采。


    那傻兮兮的藍羽聽後不絕稱奇,“果然名師出高徒,不如這樣,我藍羽今日也拜在你的門下,你看如何?”


    “額~這個嘛……”高仕一臉尷尬,心知自己見識才術遠不及這鳳凰,若真收徒,遲早露餡。


    正自為難之際,藍羽一抖手,麵色驚恐的看著高仕,“你這徒兒有古怪!”


    “哦!”高仕強做鎮定,“他啊,向來如此。”


    藍羽岔開五指,舉到高仕的麵前,“你請看,這股黑色的能量體,也是你教給他的?你可知這是什麽?”


    藍羽表情嚴峻異常,令高仕不禁唏噓,他定睛一看,隻見藍羽的五根手指上,分別粘著大小不等的五塊黑色物質,如黑泥一樣,“這是什麽?”


    藍羽道:“我雖然不敢確定,但五行仙氣之中,絕無此種氣焰。修魂者我也見過很多,五行魂力各有特色,但也無此墨汁一樣的能量體。你看……”它說著動了動手指,那黑泥似的東西如膠一樣,相互吸引,聚聚散散,“還很粘!”


    高仕像沒記住台詞似的,“這……這是什麽?”


    藍羽道:“我猜它可能是陰魂的產物,你看……”它說著將手指上粘的黑泥一樣的物質,抹到高仕手上一部分,叫他體驗。


    片刻,又問道:“感覺到了嗎?還很涼是不是?”


    高仕點點頭,聶無雙到高仕手上沾了一點,放在掌心揉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藍羽還想問他,望著高仕道:“不可以再教你徒弟學這個了,否則他將成為全大陸的敵人,屆時就算你有天大的本領也保不了他,你可知道?”


    高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可我沒教過他這個呀!”


    “沒教過?沒教過那怎麽會有這個?除非他前世已達滿魂力狀態,否則身死如燈滅,安能帶魂力投胎?”


    聶無雙一怕聶齒被封印之事敗露,二怕兒子真是什麽妖物所化,連忙上前解釋道:“可能是小孩子貪玩,練錯了門道兒。”


    “不對!”藍羽頭晃的溜圓,“這娃子有古怪,常人都有三魂,他卻隻有兩魂,待我再瞧瞧他。說著,又將手按在聶齒的脈門上。


    聶無雙手按刀柄,深怕事情有變。


    又過了一陣,藍羽忽的躍起,“啊!有封印!”


    隻見聶無雙手背青筋暴起,目視高仕。高仕迴了他一個眼色,叫他不必太過緊張。


    藍羽道:“五蠹封印!真陰損那!”


    聶無雙臉色陰沉,一會兒悲,一會兒怒,想要阻止藍羽繼續查探下去,可又好像找不到理由,“藍大仙,我看犬子的事……”


    他一言未盡,忽聽藍羽說了個“撤”字,緊跟著大叫:“不好……”


    聶無雙忙湊過去,問道:“藍大仙,您怎麽了?”


    “快幫我!”它一手緊扣住高仕的肩膀,用力下壓,“給我力量!”


    高仕見它極度吃力,且目中驚慌失措的樣子,便將自己的氣運到它的身上,以助它脫困。


    藍羽雙目竟齜出血色,很快高仕也頂不住了,忙對聶無雙道:“快!不行了,別看著,快幫忙!”


    聶無雙見高仕這樣說了,也將氣運足,往藍羽體內輸送,雖不知這“雞頭”在做些什麽,但可知它的力量消耗的極快,好像河流決堤,捧著沙子堵河流一樣。那沙子就好比他們的氣,而河流湍急,沙子一入便被衝走。


    傾盡力氣,最後勉強算是維持住了。藍羽、聶無雙、高仕均坐在地上,氣喘籲籲。


    高仕道:“我說藍羽,你弄的什麽東西?這麽費力?”


    藍羽汗濕夾背,歎息道:“我見他體內有一道五蠹封印。此封印乃是世間最陰損毒辣的封印,封印力度最強,卻也極容易被解開,隻要有人在外麵稍加操作,使五蠹一蠹減輕或增重,五蠹便會失衡破裂,從而解除封印。”


    “咋的?你把他封印解開了?”聶無雙倍感焦急,心道:“早知你解他封印,我便不借你氣力了。”


    藍羽搖了搖頭,“不是,差一點就解開了。”


    聶無雙問道:“怎麽迴事?”


    藍羽道:“我剛有要解開他封印的意思,還沒來得及加意念,我的力量就不由自主的被他吸了出去。嚇得我急忙收手,可還是讓封印解開了一角。我透過孔洞,向封印內部觀看,直嚇得半死。我藍羽出身鳳族,自認為見識非比尋常,各種妖邪聖獸,盡得親眼目睹,可平生卻從未見過此等兇物。”


    聶無雙忙問:“那是何物?”


    藍羽道:“眼似血月,口如地獄的大門,牙齒如刀山,通身鐵黑,宛如站在黑夜裏的魔鬼,形似魚,卻從未聽說過世間有如此大魚。”


    “莫非是鯤?”高仕手撚胡須問道。


    藍羽搖了搖頭,“鯤鵬不過爾爾,家父尚且比其大了百倍,而那物與家父相比,隻怕還要大了許多。似這等強橫之物,若不是自己求死,真不知世上有什麽東西能傷得了它。”


    聶無雙聞言頻頻點頭,心裏說道:“天生異子必有異象,怪不得這孩子一降世,九國公賢便已知之,還想來此除妖!嗨!他既出生我家,想必轉世之前就已盤算妥當,即料定如此,又怎能輕易死去!若換做尋常之家,豈可存至今日?”


    他目光鬥轉,在聶齒的臉上轉了幾圈,喃喃道:“也不知這孩子將來是善是惡?”


    藍羽振著翅膀,咯咯笑道:“天地自有玄機在,善惡本就一念間。執念為孤則為惡,心係蒼生終成聖。聶先生何故如此多慮?”


    聶無雙雙目緊盯著藍羽,眼神中既有崇拜,又有疑惑,像個孤立無援的孩子,站在兩處絕壁之間,絕望而又崇拜的看著穿梭在群山之中的飛鳥。隻盼望忽有一日,得道成仙,化而為鴻鵠,背生雙翅,展翅而飛,脫離苦海絕壁,遨遊九霄八荒。


    可他也疑惑,那疑惑便是如何得道、如何飛升。正所謂凡夫俗子無仙緣,求神問卜也無門。


    如何得道?如何升仙?


    若無仙緣,心中隻能空懷善念,卻找不到修行的入口,譬如死人守著金山銀樹,毫無用處,隻待掘墓者搬山取金、伐樹毀林,徒增悲意爾。


    “還望藍羽上仙明示!”聶無雙雙手抱拳,虛心求教,隻盼藍羽能指一條明路與他。


    藍羽搖頭苦歎,“聶小弟倒也不必太過擔心,天地間總有一股超乎神力的東西,它既如此安排,想必也會有它的道理。善惡並非天定,好壞也分對誰。世人所謂的惡,無非是因為他站在了少數人的一方考慮利益,倘若心為大眾,那便是善。我曾聽聞異界有言:殺一人而救一人者,不視為過;殺一人而救十人者,可視為義;殺一人而救百人者,可視為善;殺一人而救千人者,可視為豪傑;殺一人而救萬人者,乃王霸也;殺一人而救天下蒼生者,乃真聖人也,死後可造廟封神,以供萬人敬仰,香火永存於世。由此可見,善惡乃是人定,並非天定。”


    聶無雙苦皺眉頭,“能得上仙賜教,是晚輩修來的福分,隻是我自幼愚鈍,還不能完全理解藍羽上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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