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親自去邀請月,請他和自己一起做麥芽糖。


    其實他可以不做這一步的,自從入冬以後,兩人就跟連體嬰似的形影不離,幾乎整個白天都會在一塊,就連族人們都說,想要找月,直接就去找淩就可以了,想要找淩,直接去找月就行了,反正兩人永遠都在一塊,找到一個就能找到另一個了。


    可是白淩還是想要親自去邀請月,讓月和自己一起做麥芽糖。


    族人們都剛吃完晚飯,天還沒黑下來,白淩吃飯的時候一般不和月一起,這倒不是他不願意,而是月這個時候會被小拉走,和其他幾個年輕的雌性一起吃飯。


    白淩去找月的時候,他正和幾個年輕的雌性在雪地裏散步,冬天裏晝短夜長,族人們會在天黑之前就吃完飯,接下來沒什麽事,年輕的獸人會出去散散步,年老的獸人會坐在炕上聊天。


    天已經快黑了,因為下雪的緣故,整個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月站在最邊緣的位置,微微落後那幾個獸人幾步,小不知道說了什麽,惹的那幾個獸人都笑了起來,就連月都微微側過身子,背影好像都舒展了幾分。


    就算月背對著白淩,他也能猜出月此時的表情,肯定是眉毛微微下垂,眼睛輕輕彎起,眸子裏蕩漾著微不可察的笑意。


    月性子冷淡,朋友也不算多,可要是跟族人們在一起的時候,月也不是時時刻刻都繃著臉的。


    白淩的心髒忽然熱了起來,是那種燒開了水咕咚咕咚往外冒水泡的那種感覺。


    而冒的水泡,是一種叫歡喜的情緒。


    明明他和月剛分開不久,明明他隻是看到了月的一個背影,明明他和月甚至都算不上分離更算不上團聚,可當他離著月越來越近的時候,白淩的胸腔裏還是被欣喜給填滿了。


    他向前又跑了一步,還不等他喊出來,月就迴過頭來了。


    月和白淩相處時間那麽久,對白淩的腳步聲已經非常熟悉了,他聽到身後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就知道是淩來找他了。


    “你怎麽過來了?”月走了過來。


    月這一喊,和他一起散步的其他獸人也都迴過頭來了,他們見到是白淩來找月,全都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最活潑,他笑嘻嘻道:“喲,這才分開多長時間啊,淩你又來找月了。”


    另一個獸人也笑道:“你們倆在一塊到底有什麽事,怎麽一會兒也舍不得分開。”


    剩下兩個沒說話的,也都用揶揄的眼神看著白淩和月。


    被同伴們這麽說笑,月的整張臉早就紅的不行了,他根本就不敢迴頭,隻是低著頭說道:“淩,你找我有什麽事?”


    *


    白淩和月換了一個方向,兩人沿著矮山往山洞的方向走。


    唿嘯的風聲就在耳邊,往遠處一看就是滿地雪光,白淩輕聲問道:“月,你冷不冷?”


    月搖搖頭:“不冷。”


    白淩裹緊了身上的獸皮袍子:“我有點冷。”


    月側頭看她,眼神中帶著幾分埋怨:“你怕冷還出來幹什麽,有什麽事就不能明天再說。”


    白淩搖搖頭:“不能。”


    月知道白淩的性格,過來找他肯定是有事的:“淩,你有什麽事?”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整片天地也好像都靜下來了,隻有唿嘯的風聲吹在耳邊,月今天戴了一頂白色的獸皮帽子,他銀白色的頭發在帽子下露了出來,被風吹了起來,和發尾一起漂起來的,還有幾顆彩色的小貝殼。


    獸人們其實都很愛美,不外出的時候,月都會戴上頭飾的,有時候他還會把前麵的頭發編成小辮子,在辮尾戴上幾顆彩色的小石頭小貝殼。


    走動時間,小貝殼會互相碰撞,帶起清脆的聲音。


    因為白淩盯著月的發飾看的時間長了,月有些不明所以:“淩,怎麽了?”他用指尖纏起自己的發尾,“有什麽不對嗎?”


    手指青蔥,指甲圓潤,頭發銀白,小貝殼精美,在朦朦雪光的映照下,這麽一個場景卻像是一幅畫。


    白淩笑道:“嗯,我是來向你發出邀請的。”


    “邀請?”月疑惑道。


    白淩眸子裏的笑意更深,他伸出一隻手來,手心向上,和月心髒的位置齊平:“月,我明天想要做麥芽糖,想要請你幫忙,你能來嗎?”


    “要是你過來的話,不僅可以嚐到好吃的糖,還能嚐到美味的點心呢。”


    月的雙眼驀然睜大,眸中先是茫然,接著是疑惑,再然後不知所措。


    “淩,我們認識這麽久了,”月的聲音有些小,“也一起做過這麽多事情了,你為什麽突然想起這麽來找我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直接跟我說的,為什麽非要邀請呢?這,這有點太鄭重了,隻有部落和部落之間,才會邀請呢。”


    就算是族人之間互相幫忙,也不會邀請的,都是直接開口的。


    白淩笑道:“因為這不一樣啊,我們明天要做糖,糖可是很甜很好吃的,所以我才來鄭重邀請你的。”


    月反駁:“可是我們以前也做過糖啊。”


    白淩:“這怎麽能一樣,甜甜草我們隻能吃一次,可是麥芽糖就不一樣了,我明年打算種麥子和高粱,這樣我們就能有源源不斷的麥芽糖吃了。明天我們做麥芽糖,可以說是生活的一個新起點,我當然要過來邀請你了。”


    “這樣才顯得我重視啊。”


    “所以,月,”白淩伸出去的手掌晃了晃,“你願意和我一起做麥芽糖嗎?”


    昏暗的夜色中,月卻能看到白淩那雙含著笑意又亮晶晶的眼睛。


    他不再猶豫,學著白淩的樣子也伸出手來:“我願意。”


    沒想到白淩卻直接抓著月的手,手心向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要這樣,才算是你答應我了。”


    兩人相識這麽久,肢體接觸都不多,別說牽手了,就算是偶爾碰到對方的指尖,都是偶爾。


    可是現在,在這個黑沉沉的,沒有星星和月亮,隻有唿嘯的寒風和滿地雪光的夜色中,兩人的手掌卻交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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