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淩霄遭皇帝一番敲打,心有不甘,仍是沒有停下調查。


    順著吏部侍郎嚴大人這條線摸下去,霍淩霄的臉色一日比一日凝重,此番刺殺皇子一事,似乎隻是一個巨大陰謀的冰山一角。


    以吏部侍郎為起點,隨著調查的進一步深入,大幕緩緩拉開,詭譎多變的政治風波向他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從吏部侍郎之子,到吏部侍郎,再到兵部尚書,霍淩霄愈發心驚,這龐大的關係網一步步編織,整個國家似乎也在其掌控之下。


    望著滿桌淩亂的紙條,霍淩霄提筆,細細將這些線索整理成文,寫於密折之上,著侍衛上稟於皇帝。


    次日,皇帝將霍淩霄召入宮中。漫長宮道之上,霍淩霄疾步向前,腦內組織著語言,該如何勸說陛下剪斷這密密麻麻的網,收歸那零零散散的人。


    哪曾想,一步入交泰殿,一本奏折便劈頭蓋臉擲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皇帝的一聲怒喝——“跪下!”。


    見皇帝如此作態,霍淩霄心下一片茫然,父皇反應怎會如此劇烈,這萬不似父皇為人呐。


    “帶上這狗屁不通的東西給朕滾!”


    “父皇!”霍淩霄高唿,“請父皇聽兒臣一言!”


    “你是認為朕年事已高,還需要你個黃口小兒來提醒朕嗎?”皇帝危險地眯著眼睛,揣測著霍淩霄。


    “兒臣萬萬不敢如此做想,隻是此事事關重大,兒臣不敢不言啊!”


    見霍淩霄仍是執迷不悟,皇帝失望地搖了搖頭,道:“朕執掌這國家多年,你當朕當真不知道這底下人的種種所為嗎?”他長歎一口氣,“鼠有鼠道,貓有貓道,淩霄,你當明白這個道理。你已是千金之子,但底下人也要有些活路啊,隻要不關係到國家安危,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霍淩霄若有所思,正欲開口,卻又被皇帝打斷了,“淩霄,你仔細想想,是將這陰謀一舉殲滅來得快,還是這其中種種動蕩,最終國家傾滅來得快呢?”


    “罷了罷了,你且退下好好想想吧!不要辜負朕對你的期望。”說道最後一句,皇帝特意加重了語氣,微眯著眼睛,壓低下頜,抬眼意味深長地說道。


    迴到府中,霍淩霄心中縈繞著這番話,心中百味交雜。父皇終究是老了啊,當年的雄風早已煙消雲散,麵對如此驚天陰謀,老去的巨龍下意識選擇了逃避。


    他仍是不甚甘心,繼續令手下順著線索向下摸查,一尺尺一寸寸,本以為已經足夠小心,哪曾想還是驚動了朝中不知哪位老狐狸,在皇帝麵前,意有所指地將霍淩霄編排一番。


    手頭的調查尚未進行幾日,霍淩霄又被傳喚到了宮中。


    這次進宮,等來的不是皇帝下定決心徹查的決心,竟是一紙調令。


    霍淩霄盯著聖旨中所寫,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這...這。”片刻,他無力地垂下了眼,接受了這事實。


    “兒臣領旨,定不負父皇重望。”他一字一頓,似是用盡了全身氣力。


    看著霍淩霄乖乖應下,皇帝眼中劃了一絲滿意,“得知南方大旱,朕心中甚是心焦,恨不能親去,隻得令朕最為看重的三皇子前去賑災。”他看了看霍淩霄,轉而換上一副親切的麵孔,囑咐道:“淩霄,你可要替朕好好治理山水啊,若是平安歸來,朕定會重重有賞!”


    平安......自己能夠平安歸來嗎?霍淩霄自嘲一笑,迴府開始收拾行囊。


    很快,皇帝派三皇子前去南方賑災的消息便傳遍了朝野上下。在外界看來,對於太子之位最是勢在必得的三皇子竟被皇帝貶謫出京,一時之間,朝中人心惶惶,紛紛審視自己平日裏是否站錯了隊,唯恐自己此次會被連累。


    後宮之中,這個消息也是飛遍了每一個角落。臨妃聽聞,一時欣喜至極,眉飛色舞地宣霍淩宇入宮,要他好好把握這千載難逢的時機。


    霍淩宇自然也得知次消息,聽著母妃所言,他眼中有閃過一絲陰鷙,勾勒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他隨口應付著母妃。


    霍、淩、霄,衛、曦、月,他一字一頓,心中默念著這一對“狗男女”的名字,嗬,霍淩霄都走了,衛曦月最大的靠山也不在了,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逃過我的手掌心。


    霍淩申知道三哥將要離京,前去南方那荒蠻之地,第一反應便是隨三哥一同前往。正要往三哥府上衝去,他停在了院門處,三哥定是不會應允,不若自己懇求祖母同意,有了祖母的同意,三哥定是阻攔不得。


    “備車!咱們入宮去!”


    見到太後,霍淩申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玩世不恭之態,正色於太後說道:“祖母,聽聞南方大旱,孫兒心中十分焦急,三哥此去,孫兒恨不能以身代之,往祖母答允孫兒所請,令孫兒與三哥同往!”


    太後本就尚未從之前霍淩申遇刺的驚嚇中緩過神來,見他又請命去那等民風彪悍之地,心中更是驚嚇連連,忙道不可。


    “祖母,請聽孫兒一言。”見太後不許,霍淩申連忙將自己的觀點一一道來,“孫兒身為皇子,還是受著萬民供奉,而今百姓有難,兒臣自然不能逃脫,此乃其一;三哥身為孫兒長兄,長兄已以身作範,孫兒有何敢落後,此乃其二;此一去路途迢迢,三哥孤身前往,相信祖母與父皇也是無法放下心來,不若孫兒與三哥同去,兩人一道也相互有個照應。”


    太後數次欲打斷霍淩申所言,奈何霍淩申慷慨陳詞,激昂澎湃,這一通說下來,太後終是無言以對,她盯著霍淩申良久,長歎一口氣。


    “罷了罷了,隨你吧。”太後縱是心中有千般不悅,但架不住霍淩申義正辭嚴,不得不答允了去。


    “皇帝那裏,哀家會為你說的,你自去安心準備吧......”這孩子自幼便是個停不住的性子,隻盼他這次能夠好好長長記性吧。


    出宮之後,霍淩申興衝衝地跑到衛府,本欲於衛曦月辭行,卻被告知衛曦月並不在府中,隱約去了金穀園中。


    曦月去金穀園幹什麽呢?霍淩申心中疑惑,得知衛曦月不久前剛剛出發,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欲往金穀園處尋衛曦月。


    甫一進到金穀園中,便見衛曦月失魂落魄地向外走來。


    衛曦月迴憶著方才霍淩霄所言,他一去,與被貶謫出京並無二致,這一路怕是少不了刁難了。霍淩霄還要自己保護自己,可他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曦月、曦月!”連叫兩聲,見衛曦月仍是沒有反應,霍淩申急了,他飛身一躍,落到衛曦月麵前,招了招手。


    “啊?”衛曦月驟然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迷茫地抬眼望去,見是霍淩申,她強扯出一個笑容,放軟了聲音。


    “十一殿下,好巧。”


    “不巧,我就是來找你的!”霍淩申也不跟衛曦月客氣,興衝衝地說道。


    “祖母答應我了,我可以隨三哥一道南下了!”


    “什麽!”衛曦月聞言,如五雷轟頂,霍淩霄一人前去,已是十分危險,若再帶上霍淩申,怕是又要徒增波折。


    她欲言又止,看著霍淩申一臉興致,也不忍打破,隻是絮絮念叨著,出遠門要準備些什麽。


    如此一路,迴到府中,衛曦月心中鬱鬱,悶悶坐在院中,盯著那一方藍天。


    柳氏見狀,知道衛曦月心中不快,她輕輕上前,在衛曦月身旁坐下。


    “月姐兒,你是天中自由自在的雄鷹,這四四方方的院子是困不住你的,想做便放手去做吧!”


    “娘...”聽到柳氏一番話,衛曦月心中湧上一股暖流,她執起母親的手,正欲說些什麽,一道脆生生的童聲響起。


    “長姐放心,我也會照顧好母親的!”


    衛曦月驚喜迴頭,見衛清鶴信誓旦旦地承諾。衛清鶴自被老夫人算計一道之後,便成長了不少,老夫人被自己幾番嗆聲,想必也是消停了不少,加之還有三房助力,母親與幼弟應當會安全不少。


    她心中安定了不少,起身對母親說道:“娘,我去祖母處了。”


    柳氏溫柔地注視著衛曦月,柔柔囑咐道:“去吧,一切小心。”


    衛老夫人得知衛曦月自請南下,心中欣喜若狂,離了京城,這此去漫漫,可操作的機會可太多了。


    她壓抑著心中狂喜,強自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嘴臉,裝模作樣地要衛曦月一路注意安全。


    待衛曦月轉身離去,她立馬差人叫來二房,衛妃羽得知母親要去老夫人處,拉著陳氏撒潑撒嬌,要捉住這個偷懶的機會,一同前去。


    老夫人房中,老夫人淡淡將衛曦月南下之下一講,二人登時喜形於色,衛妃羽迫不及待地上前。


    “祖母放心,此事交由孫兒來辦,定令祖母滿意。”


    迴到屋中,衛妃羽摒退下人,立於書案之前,稍加思索,精致的簪花小楷寫下一封信,召來下人傳給了四皇子霍淩宇。


    霍淩宇接到衛妃羽的來信,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自己正愁沒有機會對付衛曦月,但機會這就送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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