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陰城府邸出來,孔圭感覺自己背後發涼,那是汗水貼在衣服上造成的。


    “父親,我們要與安信侯說的事情還沒說,怎麽就出來了,還答應了開拓陰山道,那可不少錢。”孔躍有些不滿這次的結果。


    這次,他們帶了兩車寶物,可是想要與安信侯見禮聯係,想辦法送自己妹妹入宮的啊。


    現在什麽都沒提,還答應了安信侯兩件事,幫他打通膠東與遼東的海上航線,又要幫忙修路。


    “你懂個屁。”孔圭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今天這件事,薑妄一開口提他們開設私礦的事情,孔圭就馬上意識到,他孔家一直都沒有脫離秦皇的掌控。


    有這個把柄在,孔氏就別想著與安信侯提什麽條件,能做的隻能是安信侯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你今日就迴安陽,然後前往膠東,收集通往遼東的安全海路。”孔圭繼續說。


    “那父親呢,您留在這裏?”孔躍問。


    “我去籌錢,準備開辟陰山道。”


    ………


    “先生,既然知道這個孔氏在犯罪,為什麽不抓他們?”正堂內,李左車有些不解。


    這要是張良,就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這是兩個人性格與思想造成的。


    並不是李左車不如張良。


    “這天下,犯罪的太多,又誰能抓的完?孔氏犯罪,那麽就讓他把違法所得貢獻出來,在多奉獻一些就行了,現在大秦需要開放的環境。”薑妄笑著解釋,


    孔氏的上門,讓他一下節省了很多支出,他當然高興。


    不動孔氏,是因為孔氏犯的罪不夠大,關係網還不夠大。


    若是孔氏拉攏的齊魏貴族和官員,到達始皇帝的心理預期,始皇帝就會出手。


    現階段,隻要能讓大秦的工商業快速發展,這些事始皇帝還是薑妄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論犯法,蜀郡的卓氏與程鄭,更猖狂。


    這兩個,不僅與蠻夷交易武器,還四處購買奴隸為他們挖礦和煉器。


    每年死在他們手中的奴隸,超過千人。


    就因為這些奴隸不是大秦人,所以始皇帝與薑妄,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他們也在變相的幫助大秦探索世界,另外還交著重稅。


    或許程鄭和卓氏,還以為他們的事情,外人知道的不多。


    但始皇帝的鐵鷹衛士可不是吃素的。


    “可是,依法家,不當有罪就罰嗎?”李左車不怎麽認同薑妄的話。


    “大秦是依法治國,但這是對皇帝以下的人來說的,皇帝看來,處理不處理你,是看一個人的價值,另外還有這個人造沒造成很壞的影響。”薑妄說著,見李左車還是不怎麽認同,他便繼續耐心解釋。


    畢竟,這是自己的學生。


    “大秦不動孔氏,是因為孔氏還不夠大,另外大秦需要寬鬆的政策,孔氏是魏齊的領頭羊,殺了他們容易,但會打亂這兩地的經商環境。


    而若是處理了孔氏,是不是還需要去找人接手孔氏的買賣,沒了孔氏在魏齊的人脈,新接手的人做事必然費力。


    不處理孔氏,單單陛下手中孔氏的把柄,就可以讓孔氏傾盡全力付出。


    孔氏這次來找我,肯定是有事找我,無非是階級跨越的事情。


    一手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另一手有足以讓他們萬劫不複的證據,至少這一代的孔氏隻能成為牛馬。


    讓一個工具發揮最大的效用,遠比打壓他收獲更大。”


    說到這裏,薑妄停頓了下,他看了眼李左車,對其毫不保留的道: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陛下放任孔氏所作所為,是因為他需要其他貴族效仿孔氏,他日時機成熟,這些人都會被處理。”


    一瞬間,李左車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同時想不通的東西,都讓他想通了。


    前麵說的那些孔氏還有用,隻是小因。


    最後這句話,才是大因。


    孔氏越做越大,勢必會連結很多齊魏貴族,形成利益同盟。


    而還會有其他貴族,見到孔氏沒事,偷偷效仿孔氏,來非法開采或者非法做其他事情。


    屆時,始皇帝在一次性都給解決。


    李左車從來沒想過,始皇帝會這麽布局。


    這是要徹底清理掉齊魏貴族嗎?


    那其他六國貴族也會被處理嗎?


    李左車天賦可不次於張良,他一瞬間就想到了很多。


    “多謝先生指點,左車懂了。”李左車拱手道。


    “懂了就好。”薑妄笑著頷首。


    其實,天下幾大富豪,都在始皇帝的關注之下。


    與薑妄真正的重商不一樣。


    在始皇嬴政看來,最重要的永遠是農,這是秦國商鞅變法之後潛藏在基因深處的概念。


    此外,法治也在始皇帝心中根深蒂固。


    但之所以放任孔氏,就是始皇帝要把齊魏貴族一舉都殺了。


    上一次的泰山之行刺殺後,始皇帝就已經有了這個想法,六國貴族不值得信任,那麽牛還是都死了的好。


    至於不動蜀郡的程鄭和卓氏,則是需要他們去往西南蠻荒之地不斷開辟路徑。


    等到始皇帝決定往西南開拓,他們就是最先祭旗的。


    此時,坐在椅子上的甘羅輕咳一聲:


    “安信侯,這些話,可不是我該聽的。”


    此時,甘羅也很驚訝。


    他不是驚訝不動孔氏後麵的深意,他驚訝的是薑妄對自己弟子的態度。


    這薑妄怎麽什麽都教,剛剛的對話,可不是應該對一介布衣說的。


    若是這番話,對一個皇子說,那麽無可厚非,但李左車可是一個布衣,還是趙國降將之後。


    現在還沒有‘帝王術’這種說法,但薑妄教導的就是帝王術。


    其實,薑妄倒是沒考慮這些。


    他隻是認為他該教導,那就教了。


    “你來了我這裏,就是我的人,聽了也就聽了。”薑妄淡然一笑。


    你甘羅的弟弟都入了秦國官場,你還能有二心?


    一旁的李左車則欲言又止。


    直到他與薑妄兩個人的時候,他才猶豫開口。


    “先生!”


    “有話就說。”薑妄不喜歡拖拖拉拉,


    “先生就不怕有一天陛下會這麽對您嗎?”李左車問出了心裏的疑惑,準確的說是擔憂。


    “封侯非我意,但願華夏起!若真有一日如此,我也坦然麵對。”薑妄坦坦蕩蕩。


    他相信嬴政不會是那樣的人,這來自於數千年的崇拜。


    若嬴政未來真處理了他,他也認,因為這是他的選擇,至少他改變了很多事。


    類似的問題,張良也問過,薑妄都是類似的迴答。


    他永遠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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