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的天,陰沉沉的。


    始皇帝站在章台宮內,抬頭看著灰色的天空,眉頭不經意的皺了皺。


    他猶記得,三四年前的鹹陽,天空開始清澈的藍。


    短短三年,天空就以可見的速度汙濁。


    始皇帝知道,這就是發展的代價。


    如今,整個鹹陽地區,少府十五座高爐,以及東山十三座高爐,幾乎每天都在超負荷的運轉,黑色的濃煙,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排放。


    為了能夠在戰前打造出一萬套具裝甲,關中地區所有銅鐵匠人都在為其服務。


    製作箭矢和其他戰備,則全部移交到了各郡縣。


    “也不知道王淩的具裝甲騎表現如何?”


    就在始皇帝思緒飄渺的時候,趙高領著雁山快步走了過來。


    “雁山拜見陛下。”


    “免禮吧,什麽事?”始皇帝轉頭看向了雁山。


    “陛下,西涼傳來消息,上將軍王翦大敗西北羌人,斬敵十一萬。”雁山說了剛剛傳迴來的消息。


    鐵鷹衛建立之後,采用的傳信方式,第一就是薑妄的飛鴿傳書。


    第二,才是快馬傳遞。


    而西北的消息,飛鴿傳書自然比王翦的捷報更快。


    “好,王翦果然不負朕之望。”聽到雁山的話,始皇帝臉上露出了笑容。


    見始皇帝高興,雁山猶豫了下,又說出了另外一個事情。


    “陛下,臣查到關中今年糧價上漲,並不是百姓所為,而是有關中貴族提前收購了糧食,然後以高於往年兩到三成的價格,賣給治粟。”


    聞言,始皇帝並沒有大怒,反而表現平靜,感歎:


    “這個中間商做得好,一買一賣之間就大賺特賺。”


    聽到始皇帝的話,趙高知道始皇帝又在心中給關中貴族記上了一筆。


    這些,以始皇帝的性格,未來都是要還的。


    因為大秦對外戰事不斷,需要大量補給,除了百姓上交的稅收外,就隻能大量購買。


    這兩年,都是大秦在從各處購買糧食,尤其是民間。


    有些就抓住這個機會,先一步把百姓糧食買了囤積,然後高價賣。


    不過,他們也不敢把價格抬高太多,還沒失了智。


    “過後把抬價售賣糧食的關中貴族,擬一份名單給我。”始皇帝道。


    “喏!”雁山低頭應下。


    “還有事?”見雁山還沒退下,始皇帝看出他還有事。


    雁山則從懷中拿出一份奏折。


    “陛下,鐵鷹衛負責收集各處情報,但軍中之人,痕跡太重,關中口音也太濃,短時間無法改變,若是想在關中之外通行,不引起他人注意,幾乎很難做到,臣想要在民間收攏一些遊俠,這些人收集情報能力,遠遠強於軍中悍卒。”


    自打受命組建鐵鷹衛,雁山就知道自己的職責變了。


    陛下獲取消息的渠道隻有全國送上來的奏折,而鐵鷹衛的建立就是要讓陛下獲取消息的渠道再多一條。


    但雁山從軍中招收的悍卒,行軍打仗是一把好手,探聽情報卻有點難度。


    尤其是出了關中之後,關中特有的口音隻要去到關中之外的地區,一說話就會讓人分辨出來。


    聽著雁山的話,始皇帝打開雁山遞上來的奏折看了起來。


    片刻,他問:“俠以武犯禁,若是你招收那些遊俠,又如何確保能夠掌控他們,如何確保消息傳遞的準確性?”


    接連兩個問題直擊要害。


    始皇帝是知道那些遊俠的風格的,很多遊俠可都是遊走在法律邊緣。


    對於這些人,始皇帝是打心眼裏不信任。


    “陛下可以把這些人全部聚集到一起,重新接受訓練。”雁山道。


    始皇帝不置可否的合上了奏折:


    “這件事朕會考慮,你先退下吧。”


    “喏,臣告退。”


    雁山說罷對著始皇帝一禮,轉身離去。


    “趙高,備車,對了,把義渠送上來的酒帶上,把麗妃也叫上。”


    “喏!”趙高應了聲,心裏猜到始皇帝要去哪裏了。


    能讓始皇帝帶酒的人,兩根手指頭就數過來了。


    …………


    東山學院。


    安信侯府。


    薑妄在與張良下著棋,一旁李左車則在抱著小破虜觀看。


    如今的張良,已經讓薑妄感覺到了壓力,一不留神就會輸掉。


    嘩啦!


    眼看著自己的一條大龍被斬殺,薑妄把手中的白棋扔在了棋盤之前。


    “臭小子,就不知道讓著我點。”


    “先生下棋,攻勢如火,連綿不絕,一出手就不給其他人機會,良兒隻不過是恰逢其會。”張良一臉謙虛的笑著說。


    薑妄瞪了他一眼:


    “為師發明了象棋與軍棋,但知道為什麽依舊要下圍棋嗎?這是因為,如果象棋與軍棋可以比作是戰場,圍棋則可以比作天下。”


    “當年,我師鬼穀說我鋒芒畢露,步步緊逼,不管傷亡多大,隻要勝利。沒想到,如今的你比我當年更甚,為了贏,甘願拿半數棋子做餌。”


    說著,薑妄不得不感歎,這好像就是一個輪迴。


    曾經鬼穀子的教誨還在耳邊繚繞,這些年,隨著年歲的增長,薑妄在沉澱。


    雖然,他依舊是那個為了勝利,可以不計傷亡的薑妄,隻不過他考慮的更多了,不再輕易做出選擇。


    而張良,十幾歲的性格,卻一如當年的薑妄。


    收拾棋子,兩人開始再次對弈。


    “先生,良兒看到了您放在書房的奏折。”張良放下一顆黑子說道。


    “哦,有什麽看法?”薑妄頭也不抬的問。


    “先生提出科舉取士,倒是與大秦的官員考核類似,隻不過範圍更廣,但先生想要在整個大秦開放免費學堂,是不是有些太冒險。”


    秦朝選拔官吏,分別是推舉、軍功、考核。


    考核製就已經有了科舉的雛形,隻不過現在多數是考核算數和對秦律的了解,比較簡單。


    聽到張良的話,薑妄看了他一眼,他沒想到張良會看到其中的風險。


    這個小家夥,已經不能在當小孩子來看了。


    至於一旁的李左車,聽著兩人的對話,聽的是雲山霧罩,什麽都沒明白。


    為什麽在整個大秦開設免費學堂是冒險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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