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劉季解完惑沒多久,一個差人來到了範增院外:


    “範夫子,有您的信。”


    反正起身接過信件,道了聲謝,看了眼油封,然後便打開了。


    看了幾眼,範增的臉色就陰沉的可怕,他轉身就拉開院門,大步往外走,直奔薑妄的院子。


    此時,薑妄正在教導張良與李左車,而扶蘇、無垢、公子高、薑亨這四人,隻能旁聽,都插不上話。


    因為,如今張良與李左車學的東西,對他們來說太深奧了。


    “不像話,不像話,這是一個國家應該做的嗎?這是屠殺,屠殺,這是在自掘根基。”遠遠的範增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接著,範增就推開院門,一臉怒意的走了進來。


    “範增,什麽事發這麽大的脾氣?”薑妄有些不明所以。


    “薑妄,你可知蒙恬在九江郡大開殺戒,已經有數百人死在了他的屠刀之下。”範增來到薑妄麵前質問。


    薑妄點了點頭:“知道。”


    “這就是你所說的天下大治?興無義之兵刃,你說過大秦會把楚人當做自己人的。”範增怒視薑妄。


    雖然薑妄不是大秦的統治者,但他知道,大秦的所有重大決策,他都在參與。


    從範增的話中,薑妄知道範增憤怒的點。


    範增也是楚人,認真說起來也是貴族士人階層,隻不過沒落了,變成了寒門。


    如果他不是士人,就不可能有那麽多竹書。


    而蒙恬在九江郡大開殺戒,其中必然有著範增的朋友。


    “大秦當然是把楚人當做自己人,隻不過是有些楚人依舊懷念著故楚,不願意接受大秦的製度,那麽隻能求同去異了。”薑妄麵對憤怒的範增,語氣平靜。


    “好個求同去異,大秦此舉,與商紂、周幽何異?”


    “區別大了,範增,陣痛是必須的,這是大勢,誰阻擋大勢,誰就會被碾壓的連渣滓都不剩。”薑妄雙眼看著範增,語氣依舊平靜,但卻帶著冷意。


    “我要走,這裏不適合我。”範增終究是與薑妄立場不同,他也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所以決定離開。


    聞言,薑妄微微一笑:“你想借著憤怒與我決裂,好離開這裏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範增心裏歎息了一聲。


    這個薑妄,還真是油鹽不進。


    “若我非要走呢?”範增反問。


    “又說氣話,今天不用你給孩子們上課了,好好休息休息。”


    沒有任何威脅,語氣如沐春風,但聽在範增耳中,這就是威脅,因為他的家人都在東山。


    “先生,範先生為何生氣,是因為九江郡殺人嗎?”公子高有些好奇的問。


    “是啊,因為立場不同,今天我再教你們一點,一眾夫子教導你們要有規矩,要行正義之道,但正義與規矩,嘴裏喊喊就行,正義下麵是利益。”薑妄笑著說。


    公子高在剛剛開始說話的時候,鵠想讓這孩子叫薑妄仲祖父,或者外祖父。


    大父、祖父,就是爺爺的意思。


    仲祖父,就是二爺爺的意思。


    外祖父,就是外公。


    這一點,始皇帝也很讚同。


    但薑妄拒絕了,他何德何能,能夠與先王子楚相提並論。


    他堅持就讓這些孩子全部叫他先生就好。


    什麽祖父的,也太老了,他還年輕著呢!


    “一件事,在上位者看來,大多不講究善惡,而是講利弊。這些話你們記在心裏就好,以後長大一些自然就懂了。”


    聽到薑妄的話,幾個小家夥都點了點頭。


    範增作為楚人,親戚朋友也都是楚人,屁股自然坐在楚人那邊。


    蒙恬這麽做,是損害了他的利益,所以他憤怒。


    給張良與李左車上完課,薑妄把張良叫到了身前:


    “良兒,我記得滅楚的時候王將軍抓了一個項氏族人,名叫項伯,你去查一下這個人現在在哪。”


    “喏!”張良拱拱手,轉身就去辦了。


    張良離開沒一會,薑妄正陪著大肚子的晉陽,趙高上了東山。


    “先生,陛下請您前往章台宮一行。”


    “是什麽事?”薑妄問。


    “好像是西邊的事情。”趙高低著頭道。


    “嗯,走吧。”


    走下東山,在路過東山縣的時候,薑妄想了想把在東山縣為官的蕭何給叫上了馬車。


    今日正好把蕭何也推薦給始皇帝。


    始皇帝不隻找了薑妄,還把李斯、尉繚、楊端和、隗狀、姚賈、王綰這六人叫了過來。


    薑妄走入章台宮的時候,幾人紛紛打起了招唿。


    看著帶著一個陌生人走進來的薑妄,身為太尉的李斯也隨著眾人起身打招唿,隻不過心裏卻有些發苦。


    這段時間,法家的日子有些難。


    本來,隨著商君的國策,法家在秦國一家獨大。


    秦國郡縣的官吏,因為要熟讀《秦律》,所以幾乎多數都是受商鞅影響的法家弟子。


    可以說,在秦國,也就墨家給法家一些壓力,但墨家是為底層人發聲,注定無法成為統治主流,畢竟秦國還打擊墨社呢!


    然而,隨著薑妄提出的‘無為而治,與民休養生息。’


    黃老之學快速鑽出來,並且得到了一些老牌貴族的喜歡。


    這還不止,黃老之學冒頭不久,儒家也冒頭了。


    而且,東山學院那些學有所成的學子,幾乎都進入郡縣為官。


    道統之爭、意識形態之爭,這從諸子百家的時候就不會有人客氣。


    李斯不是法家死忠,他這人不會是任何人的死忠。


    但法家出身的他,需要讓法家弟子多占據位置,這樣他才會有話語權。


    他是法家出身,這已經是打上烙印的了,一輩子改不了。


    如果秦國不改治國理念,那麽他的位置就無人撼動,未來必是丞相。


    但現在不一樣了,秦國是雙丞相製度,兩個丞相誰的支持者多,誰就話語權大一些。


    如果法家弟子位置都沒了,就算李斯以後能當丞相,話語權也會比另一個小。


    李斯對權力是極度的迷戀的,所以他才會惆悵秦國治國理念的改變。


    他才會擔憂,甚至敵視薑妄。


    這就是薑妄所說的,在國家利益之下,還有個人利益。


    爭端,從來不看善惡,大多數都看利益。


    不過,即便心裏對薑妄有意見,李斯也沒辦法,隻能忍著。


    在薑妄到來不久,始皇帝也走了出來。


    “拜見陛下!”


    “諸卿免禮,今日叫諸卿過來,是議一下對羌人的策略。”始皇帝說著便坐在了自己的王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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