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特和布蘭德維遜一直都是朋友,他們對雙方的思想和思維模式知根知底,了如指掌。而戰鬥時技能和招數的選擇,往往和思維模式息息相關。


    所以不管兩人的力量體係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兩人的戰鬥都不曾出乎對方的預料。


    恩特重劍在他的巨力驅使下無堅不摧,強大的鬥氣更是第一次激發出了重劍本身材質的特性,重劍不斷的將布蘭德維遜發出的攻擊進行削弱,龍材的珍貴此時便體現了出來。


    這把重劍乃是用暴食巨龍的一根龍牙所鑄,暴食巨龍的特性便是吞噬所有物質和能量,用它牙齒所做的重劍有此能力也是情理之中。


    饒是恩特占了武器之便,在和布蘭德維遜的戰鬥中也是頗為吃緊。


    恩特瞅住一個空檔,重劍上爆發出一股強大的鬥氣,自己借著這股鬥氣拉開了和布蘭德維遜的距離。


    在恩特的感覺中,布蘭德維遜的力量雖然黑暗的純粹,但是他的內心卻在激烈的變化著,這種感覺隻有一種情況能夠解釋。


    “你已經觸摸到自己的心之秘藏了嗎。”


    布蘭德維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嗯”了一聲。


    失去了自己的精神支柱之後,布蘭德維遜的內心一直空虛無比,仿佛一個行屍走肉般遊蕩在信仰國度中。


    對於一個習慣了將自己的身心托付給神明的狂信徒,那時候的布蘭德維遜比之死還要難受。


    但是黑暗之中總得有出路,於是布蘭德維遜在自己內心的縫隙裏摸摸索索,把每一條溝渠都探索的清楚明了,然後將自己過往對世界的認知縫縫補補,拚湊起來,形成了一個嶄新的內心世界。


    也正是因為布蘭德維遜對自己內心如此徹底的探查,他才能夠觸及到自己內心最深處,最真實的念頭。


    如成吉構建“三一分體”法陣時所說的,人的意識分為三個部分,由道德觀念所組成的超我對由欲望和本能所組成的本我進行抑製,而最終的意識則體現在平時掌控身體和行動的自我上。


    而心之秘藏,就藏在三重意識的最深處,隻有全身心的投入才能窺得它的冰山一角。


    失去了自己的沈夢,布蘭德維遜便拋開了教典中的教義對他的束縛,這是解開了以往世界觀對他在超我上的束縛。


    而聖域強大的體質,又讓他暫時免除了本能上對生存的需求,這是解開了生命的本能在本我上的束縛。


    於是他的自我便自由了。


    他得以清醒,純粹的審視自己的一生。


    從孤兒院中被教會選中,到加入了訓練營結識了許許多多的朋友,再到加入暗影追剿隊,成為了光明之神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在此之前,他曾經堅信自己能夠改變這個世界。


    然後便是恩特的背叛。


    這無疑是對布蘭德維遜一次沉重的打擊,他本以為誌同道合的兄弟,能夠傾訴任何想法的人,卻毫不猶豫的背叛了他們共同的目標和行動。


    從此,布蘭德維遜不知是出於對背叛的憎恨,還是想對以往的同伴證明自己行為的正確性,比以前更加瘋狂的投身於暗影追剿隊之中。


    然而他卻從未感到滿足。


    越是往高處走,他越是感到寒冷。


    直到在冰晶深海邊見到了恩特,他才真正明了了自己所缺失的。那是對自己過往的問責。


    所以他不停的尋找恩特,想要從恩特的身上找到自己過去的影子。


    可惜對於過去的執著,讓他對力量過分的追求,導致了布蘭德維遜最終的墮落。


    墮落。


    布蘭德維遜品鑒著這個詞語。


    或許用沉淪會顯得好聽一些,布蘭德維遜想到。


    暗殺首腦,殘害小孩,這都是他曾做過的事。


    現在,他捫心自問,縱使這是光明之神親自下達的任務,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這些行動正義和光明。


    也就是說,光明之神是在偷偷摸摸的進行著這些非正義又必要的事情,這是有違光明教會的教義的。


    但是布蘭德維遜也承認,這些手段是當時最快捷,能以最小的損失製止災害的手段,如果不是如此,隻需要短短十年,這個世界就會在無法遏製的戰爭和災難中變得麵目全非。因此,哪怕心中背負著再多的愧疚,他為了更多人的生存,也不得不那麽去做。


    於是他明白了,他人生的目標便是在黑暗中以罪行來守護人類的未來,而不是為了維護教會的正義性而做著這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也就是說,他要光明正大的,在世人譴責的目光下做著這些堪稱黑暗的勾當。


    做一個真小人,而不是偽君子手裏的刀劍。


    自此,布蘭德維遜的所作所為雖然不曾發生變化,但是他的內心卻好像撥開了一層迷霧。


    布蘭德維遜閉上了雙眼,細細迴味著恩特的鬥氣中傳來的感覺。


    正氣凜然,嫉惡如仇,懲惡揚善。


    這是絕對的正義,不向任何不義之舉低頭的正義。


    “你也觸摸到心之秘藏了嗎。”


    布蘭德維遜忽然問道。


    “當然。”


    恩特能夠感受到布蘭德維遜的心靈,自身自然也在同樣的境界裏。


    作為一生的朋友和對頭,恩特的思想也與布蘭德維遜背道而馳,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所有人的利益都應當得到保障,不能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而犧牲少數人的利益。


    這恰好和布蘭德維遜的想法是衝突的。


    “其白晝之光也浩大,夜色茫茫也遠博。然晝光一瞬,黑夜恆遠,以一瞬而追恆遠,可得無窮也。”


    恩特歎息著說出了這篇修煉總綱。


    “你也是從中得到了進階的靈感吧。”恩特篤定的說道。


    布蘭德維遜眼中也露出感慨,對這句古語解讀了起來:“白天的光芒雖然浩大無窮,但是無窮夜色也悠遠廣博。然而白天的光芒不過一閃而逝,黑夜卻永恆長遠,以一絲明光來探索黑暗,這就能得到無窮了。”


    在布蘭德維遜看來,世界是不義的,隻有用自身的光亮探索世界的黑暗,並對它孜孜不倦的追求,這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恩特卻不這麽認為。


    “自身的光芒雖然短暫,但是卻能破開黑暗。奮力的燃燒自己,或許隻能點亮世界短短的一個瞬間,但是這一瞬間卻能讓後人看清前進的道路。若是每時每刻都有人不顧犧牲,燃燒自己,這個世界才不會有黑暗存在。”


    布蘭德維遜反駁道:“但是黑夜永恆長遠,要什麽樣的光才能照穿它?在你們點亮世界之前,黑暗便會將你們消滅幹淨,隻有像我這樣投身於黑暗之中守護才是正途。”


    “我一個人或許不行,但是千千萬萬的人或許可以。而你的行為卻是在熄滅世界上所有光明的種子。”


    布蘭德維遜不再說話。


    自此,兩人已經徹底明了對方十年來的變化和心思了,或許他們都沒有錯,但是在自己的理念被證明之前,他們誰都不會放棄自己的道路。


    現在,兩人衝突著的理念之爭隻有一一方倒下才能終結。


    布蘭德維遜手上黑光凝聚,三隻小巧的黑色雛龍環繞著他上下翻飛。


    “這就是我從心之秘藏中尋找到的心靈之光,黑暗起源。”布蘭德維遜默默介紹了起來。“它們是黑暗凝聚後的幾種體現,而我的心靈之光恰好可以指揮它們。這三個家夥分別是虛弱,脆弱,遲疑,接下來你要小心了。”


    恩特見此,也不再藏私,鬥氣從一隻手中噴薄而出,將一條手臂染的金光絢爛,恍若一個半透明的水晶。


    “這是我的心靈之光…的一部分。”恩特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臂,說道:“正如我所說,燃燒自己,照亮世界,這便是我的想法和理念。我的心靈之光將我的身體結構改造成了純粹的光,因此我的身體潛能也得到了無窮無盡的開發,擁有極其強大的力量,若是要比較的話,大概和傳奇巔峰的巨龍相差不遠。除此之外,因為我的身體是由聖光構成,所以一般程度上對我身體的破壞是不起作用的,隻需要幾個唿吸的功夫,我的身體就能恢複如初。”


    恩特強大的恢複能力早在工匠鎮時就有體現,一直到世界之峰和永恆三龍角力後才真正將它開發了出來。這是一項類似於元素生物的身體構造,但是明顯更加強大的能力。


    “莽撞,單一,不計後果。”布蘭德維遜評價著恩特的能力。


    “樸素又實用,我想我可以用它來打醒你。”恩特扔下了巨劍。


    以恩特的力量來說,哪怕以龍牙鑄造的重劍,在重量和堅固程度上也沒法很好的承載恩特的鬥氣和動作。


    “就這點光亮,你又能在黑暗中看多遠呢?”


    布蘭德維遜雙手一托,代表虛弱和脆弱的兩隻小龍便纏上了恩特的身邊。


    恩特雙肩立刻感到一沉,大股大股的力量順著一隻小龍源源不斷地送入了黑暗之中。


    但是恩特的力量無窮無盡,隻是一個唿吸之間,流失的力量便已經補充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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