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破舊的旅館裏很快就被濃厚的酒精味道所覆蓋了。
老人有些心疼的看著第三遍被打開的櫃門，卻沒有說出勸阻的話，隻是眼角不斷地抽搐著。
李奧好笑的看著強硬堅持的老人，把取來的酒擺滿了酒桌，又拍了兩枚金幣在桌子上，說道：“你這個老頭倒是信守承諾。”
老頭唿了一口氣，眉開眼笑的掐了掐兩枚金閃閃的小寶貝，然後趕忙收了起來：“算你還有點良心。”
“我們可不是那種無底線利用明麵上的規則的人。”李奧招唿道：“來坐吧，老頭，熟食我們自己已經拿好了。”
老頭這才注意到，桌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擺滿了鹹肉幹和果脯，怎麽看怎麽像他自己準備的那些食物。
“看來你們也不是一般人啊。”老頭取過一杯半滿的啤酒，稍微抿了兩口，感慨道：“說實話，因為我年紀大了，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連走路都生怕摔倒了，更別說這樣喝酒了。”
“那你今天倒是可以盡興了。”李奧舉起橡木杯子，和老頭輕輕碰了一下。
伊森納斯完全沒有融入這樣的狂歡的欲望，隻是習慣性的對所有見到的一切東西進行分析，然後問道：“你的孩子們呢？”
“死了。”老頭眼角向下耷拉了一下，然後眼睛亮閃閃的看向了伊森納斯，露出了一抹自豪的神色，說道：“他們可都是英雄，這個村子裏真正的英雄，可惜他們還不夠厲害。”
這時候老人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個能和他一起說話的人。
“願聞其詳。”伊森納斯拿起酒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故事時間？我喜歡這個，喝酒的時候總得來點故事才喝得下去。不過，講故事前麻煩你先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說話的是莉讚卡，在她的麵前橡木酒杯早已不見蹤影，隻有三個空酒瓶整整齊齊的擺在旁邊。
“是我的錯，這位漂亮的女士。”老頭點點頭，舉起杯子，對著莉讚卡自飲了一杯。
“我的名字叫奧利徳·伍德，在這個村子裏生活了七十八年了。”
“哇哦。”娜娜悄悄感歎了一聲。
在兩個國度中，雖然信仰國度的人相較於自由國度的人會長壽那麽兩三年，但是平均壽命絕對沒有超過五十五歲，而七十八歲，可以說奧利徳本身就能算作一件古物。
“聽起來很稀有，對吧？但是我後三十年的時光並沒有感覺我在活著。”老人自嘲的笑了笑，把橡木酒杯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這個村子一開始並不叫小通村，當然，它也沒什麽名字，大家往往會用村子裏最出名的那個人來指代這個村莊，這一稱唿並不固定。”
“在我十歲那年，這個熱情，和藹，又充滿活力的，被叫做‘野獸馴服者的家’的小村落經曆了第一次巨大的變動，一直無人問津的小村莊，突然變成了三位貴族交戰的中心，原來自給自足的小村莊，突然飽受戰火的摧殘，但是我們又無處可去，因為其他的村莊也是一樣在戰火中掙紮...”
奧利徳說到這裏時，並沒有什麽悲哀的樣子，太過久遠的時間早已將當時的悲憤，鮮血還有饑餓帶來的苦難感磨平了。
但是冒險團的眾人除了小保羅，還從未有人經曆過這樣的場景，手裏吃喝的動作隨著老人的敘述緩慢了下來。
“我們熬過了三個冬天，這場戰爭終於結束了。但是誰也不知道，這場悲劇卻才剛剛起了個頭。”奧利徳粗糙幹枯的手掌，微微顫抖著拂過了桌麵上殘缺的一角。以李奧的經驗來看，這應該是被重斧劈鑿的痕跡。
李奧這才仔細打量起這家破破爛爛的旅店，許多不易察覺的痕跡開始一一訴說它們的曆史，火燒，刀劈，被暴力砸開的門軸上還依稀能看到工匠修補的手藝。
“沒過兩年，又有兩位貴族加入了這片戰場，還未完全熄滅的戰火從餘燼中再次複生，相比於上一次還算溫和的侵略和占領，這一次，周圍所有的村莊都被要求為占領了他們的領主而戰鬥。但是領主並不總是一成不變，複雜的戰場形式讓所有的計謀與策劃都不是那麽可靠，總有人預料到了你的陰謀進行一次反擊，在這樣頻繁的交戰下，有的村莊甚至在一天之內換了三位領主。”
“那這些村民怎麽算？”熟知貴族規則的李奧提出了一個尖刻的問題：“是算作舊領主的附庸等待領主的贖迴，還是算作新的戰利品？”
“戰利品。”奧利徳沉痛的說道。“一份可以被反複剝奪，壓榨，不用付出一丁點代價的戰利品。錢，食物，麻布，野獸皮毛，打獵用的武器，再到能用來進食的鐵勺，隻要能估價的，他們都要搜刮一遍。好在我們還能感恩和歌頌貴族，乞求他們遵守最後的底線，在我們表現出無害的傾向後，他們保證不會傷害我們的性命。”
李奧的心情陡然沉重了起來。
在這樣比惡魔還要絕情的貪婪下，他想象不出來連禦寒都成問題的村莊，這樣的活著和等死有什麽區別。
以他看似豐富，實則流轉於各個城市表麵的早年經曆而言，這是他從未想過的情況，戰爭所帶來的損害，遠遠不止戰場上犧牲的士兵的數字那麽簡單。
“你們就這樣任由貴族們把你們往絕路上趕？”李奧問的很輕聲，生怕破壞了這片刻曆史所帶來的如同在深水裏喘不上氣的感覺。
“當然不是。”奧利徳笑了笑，暢快的飲了一口酒。“任何時代，都會有英雄出現，而我，恰好就是...”
“那個英雄？”小保羅期盼的看著奧利徳。
“那個英雄的朋友。”奧利徳給自己添滿了酒。“如果我是那個英雄的話，怎麽會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講故事？要知道，英雄可是從來沒有善終的啊。”
小保羅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
“我的那位朋友可是一個大騙子，年紀輕輕就騙了好幾個小姑娘的芳心，當然了，這麽大範圍的撒網，也網走了我的老婆。”想到往事，奧利徳有些開心的眨了眨眼睛，但是隨即，他又歎氣了起來：“可惜，這麽年輕的一個小夥子，非要背負起自己不該承擔的責任。”
“他用他最擅長的花言巧語，假意和兩個貴族派來的指揮官投誠，並且承諾在他們被趕走後，約定時間，和他們一起趕走侵略者，永遠的宣布效忠於他的麾下。就這樣，在一個漆黑的晚上，兩個毫不知情的貴族，莽撞的攻打了第三位貴族，這徹底打破了這片戰場的平衡。熄滅一場大火，並不一定要撲滅它，讓它更快的燒完所有可以燃燒的東西也不失為一種完美的解決方案，至少在當時，這有效的將貴族們的注意力從剝削我們這一方麵上挪了出去。”
“但是這也是有代價的。”
“曆史的真相不會一直的掩藏下去，我從中搗亂的那位朋友在戰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伊森納斯短歎一聲，說道：“既然這裏現在被六位貴族和三家教會共同監視，那麽後麵還有一次戰爭吧？”
“你說的沒錯，那是和平的信號，也是災難的開始。”
“過於激烈的戰鬥，讓各家都不得不開始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再來考慮這片寶貴的戰略和經濟要地。這十年期間，貴族們紛紛勾搭上了一些真正夠得上話語權的那些人，也就是那些教會，所以這場戰爭的規模也是罕見的巨大，僅僅比十年前那次稍差。”
聽到奧利徳提到這個微妙的時間點，伊森納斯的手稍微顫抖了一下。
“這場戰爭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在教會有心的推動下，幾場簡單的交手和試探後，所有的軍隊進行了一場大決戰，再之後，這片地區的所有權便徹底擱置了下來。”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放棄了這裏，對吧？”莉讚卡打了個酒嗝，說道：“在貴族的眼裏，隻有他們的領地和暫時不是他們的領地，你們的日子一定不會太好過。”
“你說得對，貴族的貪婪總是超出我們的想象。”奧利徳搖搖頭，轉過身，再次給莉讚卡拿了幾瓶酒出來。
“自從那以後，這裏沒有一位神靈願意在這裏傳播自己的信仰，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在這裏長居。但是因為交通的便利，所有人都願意付出比較高額的住宿費，在我們的家中舒舒服服的待上一個晚上，從那以後，這裏才被叫做了小通村，村民們也裹上了無所事事的生活，一切糧食，肉類，全靠外麵運送進來，他們隻需要造起一座又一座的高大房屋。”
“這樣的生活在一開始的時候，確實很讓人滿意，但是漸漸的，一些極具天資的人開始向往以前那樣單純而勞碌的生活了。這其中，就有我的兒子們，也就是想要成為英雄的兩個人，一個叫安柯特，一個叫克緹努。”
這位獨居的老人，有些傷心的訴說起了這個村莊的第二段曆史。
老人有些心疼的看著第三遍被打開的櫃門，卻沒有說出勸阻的話，隻是眼角不斷地抽搐著。
李奧好笑的看著強硬堅持的老人，把取來的酒擺滿了酒桌，又拍了兩枚金幣在桌子上，說道：“你這個老頭倒是信守承諾。”
老頭唿了一口氣，眉開眼笑的掐了掐兩枚金閃閃的小寶貝，然後趕忙收了起來：“算你還有點良心。”
“我們可不是那種無底線利用明麵上的規則的人。”李奧招唿道：“來坐吧，老頭，熟食我們自己已經拿好了。”
老頭這才注意到，桌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擺滿了鹹肉幹和果脯，怎麽看怎麽像他自己準備的那些食物。
“看來你們也不是一般人啊。”老頭取過一杯半滿的啤酒，稍微抿了兩口，感慨道：“說實話，因為我年紀大了，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連走路都生怕摔倒了，更別說這樣喝酒了。”
“那你今天倒是可以盡興了。”李奧舉起橡木杯子，和老頭輕輕碰了一下。
伊森納斯完全沒有融入這樣的狂歡的欲望，隻是習慣性的對所有見到的一切東西進行分析，然後問道：“你的孩子們呢？”
“死了。”老頭眼角向下耷拉了一下，然後眼睛亮閃閃的看向了伊森納斯，露出了一抹自豪的神色，說道：“他們可都是英雄，這個村子裏真正的英雄，可惜他們還不夠厲害。”
這時候老人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個能和他一起說話的人。
“願聞其詳。”伊森納斯拿起酒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故事時間？我喜歡這個，喝酒的時候總得來點故事才喝得下去。不過，講故事前麻煩你先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說話的是莉讚卡，在她的麵前橡木酒杯早已不見蹤影，隻有三個空酒瓶整整齊齊的擺在旁邊。
“是我的錯，這位漂亮的女士。”老頭點點頭，舉起杯子，對著莉讚卡自飲了一杯。
“我的名字叫奧利徳·伍德，在這個村子裏生活了七十八年了。”
“哇哦。”娜娜悄悄感歎了一聲。
在兩個國度中，雖然信仰國度的人相較於自由國度的人會長壽那麽兩三年，但是平均壽命絕對沒有超過五十五歲，而七十八歲，可以說奧利徳本身就能算作一件古物。
“聽起來很稀有，對吧？但是我後三十年的時光並沒有感覺我在活著。”老人自嘲的笑了笑，把橡木酒杯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這個村子一開始並不叫小通村，當然，它也沒什麽名字，大家往往會用村子裏最出名的那個人來指代這個村莊，這一稱唿並不固定。”
“在我十歲那年，這個熱情，和藹，又充滿活力的，被叫做‘野獸馴服者的家’的小村落經曆了第一次巨大的變動，一直無人問津的小村莊，突然變成了三位貴族交戰的中心，原來自給自足的小村莊，突然飽受戰火的摧殘，但是我們又無處可去，因為其他的村莊也是一樣在戰火中掙紮...”
奧利徳說到這裏時，並沒有什麽悲哀的樣子，太過久遠的時間早已將當時的悲憤，鮮血還有饑餓帶來的苦難感磨平了。
但是冒險團的眾人除了小保羅，還從未有人經曆過這樣的場景，手裏吃喝的動作隨著老人的敘述緩慢了下來。
“我們熬過了三個冬天，這場戰爭終於結束了。但是誰也不知道，這場悲劇卻才剛剛起了個頭。”奧利徳粗糙幹枯的手掌，微微顫抖著拂過了桌麵上殘缺的一角。以李奧的經驗來看，這應該是被重斧劈鑿的痕跡。
李奧這才仔細打量起這家破破爛爛的旅店，許多不易察覺的痕跡開始一一訴說它們的曆史，火燒，刀劈，被暴力砸開的門軸上還依稀能看到工匠修補的手藝。
“沒過兩年，又有兩位貴族加入了這片戰場，還未完全熄滅的戰火從餘燼中再次複生，相比於上一次還算溫和的侵略和占領，這一次，周圍所有的村莊都被要求為占領了他們的領主而戰鬥。但是領主並不總是一成不變，複雜的戰場形式讓所有的計謀與策劃都不是那麽可靠，總有人預料到了你的陰謀進行一次反擊，在這樣頻繁的交戰下，有的村莊甚至在一天之內換了三位領主。”
“那這些村民怎麽算？”熟知貴族規則的李奧提出了一個尖刻的問題：“是算作舊領主的附庸等待領主的贖迴，還是算作新的戰利品？”
“戰利品。”奧利徳沉痛的說道。“一份可以被反複剝奪，壓榨，不用付出一丁點代價的戰利品。錢，食物，麻布，野獸皮毛，打獵用的武器，再到能用來進食的鐵勺，隻要能估價的，他們都要搜刮一遍。好在我們還能感恩和歌頌貴族，乞求他們遵守最後的底線，在我們表現出無害的傾向後，他們保證不會傷害我們的性命。”
李奧的心情陡然沉重了起來。
在這樣比惡魔還要絕情的貪婪下，他想象不出來連禦寒都成問題的村莊，這樣的活著和等死有什麽區別。
以他看似豐富，實則流轉於各個城市表麵的早年經曆而言，這是他從未想過的情況，戰爭所帶來的損害，遠遠不止戰場上犧牲的士兵的數字那麽簡單。
“你們就這樣任由貴族們把你們往絕路上趕？”李奧問的很輕聲，生怕破壞了這片刻曆史所帶來的如同在深水裏喘不上氣的感覺。
“當然不是。”奧利徳笑了笑，暢快的飲了一口酒。“任何時代，都會有英雄出現，而我，恰好就是...”
“那個英雄？”小保羅期盼的看著奧利徳。
“那個英雄的朋友。”奧利徳給自己添滿了酒。“如果我是那個英雄的話，怎麽會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講故事？要知道，英雄可是從來沒有善終的啊。”
小保羅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
“我的那位朋友可是一個大騙子，年紀輕輕就騙了好幾個小姑娘的芳心，當然了，這麽大範圍的撒網，也網走了我的老婆。”想到往事，奧利徳有些開心的眨了眨眼睛，但是隨即，他又歎氣了起來：“可惜，這麽年輕的一個小夥子，非要背負起自己不該承擔的責任。”
“他用他最擅長的花言巧語，假意和兩個貴族派來的指揮官投誠，並且承諾在他們被趕走後，約定時間，和他們一起趕走侵略者，永遠的宣布效忠於他的麾下。就這樣，在一個漆黑的晚上，兩個毫不知情的貴族，莽撞的攻打了第三位貴族，這徹底打破了這片戰場的平衡。熄滅一場大火，並不一定要撲滅它，讓它更快的燒完所有可以燃燒的東西也不失為一種完美的解決方案，至少在當時，這有效的將貴族們的注意力從剝削我們這一方麵上挪了出去。”
“但是這也是有代價的。”
“曆史的真相不會一直的掩藏下去，我從中搗亂的那位朋友在戰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伊森納斯短歎一聲，說道：“既然這裏現在被六位貴族和三家教會共同監視，那麽後麵還有一次戰爭吧？”
“你說的沒錯，那是和平的信號，也是災難的開始。”
“過於激烈的戰鬥，讓各家都不得不開始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再來考慮這片寶貴的戰略和經濟要地。這十年期間，貴族們紛紛勾搭上了一些真正夠得上話語權的那些人，也就是那些教會，所以這場戰爭的規模也是罕見的巨大，僅僅比十年前那次稍差。”
聽到奧利徳提到這個微妙的時間點，伊森納斯的手稍微顫抖了一下。
“這場戰爭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在教會有心的推動下，幾場簡單的交手和試探後，所有的軍隊進行了一場大決戰，再之後，這片地區的所有權便徹底擱置了下來。”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放棄了這裏，對吧？”莉讚卡打了個酒嗝，說道：“在貴族的眼裏，隻有他們的領地和暫時不是他們的領地，你們的日子一定不會太好過。”
“你說得對，貴族的貪婪總是超出我們的想象。”奧利徳搖搖頭，轉過身，再次給莉讚卡拿了幾瓶酒出來。
“自從那以後，這裏沒有一位神靈願意在這裏傳播自己的信仰，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在這裏長居。但是因為交通的便利，所有人都願意付出比較高額的住宿費，在我們的家中舒舒服服的待上一個晚上，從那以後，這裏才被叫做了小通村，村民們也裹上了無所事事的生活，一切糧食，肉類，全靠外麵運送進來，他們隻需要造起一座又一座的高大房屋。”
“這樣的生活在一開始的時候，確實很讓人滿意，但是漸漸的，一些極具天資的人開始向往以前那樣單純而勞碌的生活了。這其中，就有我的兒子們，也就是想要成為英雄的兩個人，一個叫安柯特，一個叫克緹努。”
這位獨居的老人，有些傷心的訴說起了這個村莊的第二段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