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奧尋找貝都納特的時候,伊森納斯也同樣來到了前線。


    在遠東城密密麻麻的軍營中間,有一塊百多米大小的圓形坑洞被圍了起來。


    伊森納斯來到坑洞附近,徑直走了進去,周圍的守衛似乎完全沒看到他似的。


    仔細地看去,伊森納斯周圍地空氣有一截異樣的扭曲。


    這是伊森納斯根據書中的理論琢磨出來的光影動態遮蔽,能夠扭曲空氣的偏折率來達到隱身的效果。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這個能力,但是看起來效果很好。


    在坑洞的正中,一點星芒閃爍不滅,愈是臨近夜晚愈是顯得明亮。


    星芒的旁邊,豎了一塊木牌,上麵用鮮紅的油漆寫著大大的一行字:“危險,勿動。”


    伊森納斯對這塊木牌上的警告視若無睹,蹲下了身子,伸手蓋在了這點光芒上。


    星芒化為了一縷流砂,纏繞上了伊森納斯的右手。


    一個細微的聲音從流砂中傳了出來。


    “…伊阿宋。”


    這道聲音似乎有著催眠的力量,伊森納斯迷迷糊糊的迴答道:“誰?”


    “是我,伊阿宋。”


    “伊阿宋!”


    伊森納斯猛地從恍惚中驚醒。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正覆蓋在一塊發著微光的石頭上。


    星芒,流砂,細微的呢喃,仿佛都是幻覺一般。


    “艾琳娜?是你嗎?”伊森納斯輕輕的撫摸著那塊石頭,隨後自嘲一笑。


    不過是一塊石頭,還能有什麽特別的。


    靜靜的蹲了一會,伊森納斯站起了身,便要轉身離去。


    “伊阿宋!”


    伊森納斯豁然轉過了身。


    這個聲音清楚到他根本沒法假裝自己以為這是幻覺。


    他一把抓起了那塊石頭,放在手心仔細地觀察了起來。


    但是任由他怎麽觀察,用什麽方法觀察,他都看不出來這塊石頭有什麽不同。


    遲疑之下,伊森納斯罕見的遵從了自己的直覺,將這塊石頭按在了自己的眉心。


    在冰涼的石頭貼上皮膚的霎那間,伊森納斯感到大腦劇痛無比,仿佛有人要把他的大腦皮層全部掰開,平鋪攤開在他的周圍一樣。


    他低叫一聲,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跪倒在了地上。


    跪在地上不知道多久,等到腦海中的劇痛消退後,伊森納斯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個年輕的男人正用後背對著他。


    “伊阿宋!”一個清亮的女聲在伊森納斯背後喊道。


    伊森納斯轉過了身子,一個同樣年輕,渾身傷痕累累的女人對著這個男人大喊道。


    “別說話!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就一點點!”伊阿宋腦門上的血管暴起,臉上的毛細血管好像要被撐破一樣。


    (這是,我自己?還有海因希裏?)


    伊森納斯看了看年輕時的自己,又看了看身後那個女人,陷入了思考。


    (這是什麽?記憶?留影?還是世界的迴響餘韻?)


    在伊森納斯思考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的時候,天邊,無數顏色混雜的能量風暴也被勾勒了出來,在這股能量風暴中,伊阿宋和那個女人似乎無處可逃。


    伊森納斯看了看臉部血紅的自己。


    (如果這是我的那段過往,那麽這個時候的我應該在使用天之神智吧?對了,天之神智!)


    伊森納斯心中一動,探查起了自己體內的狀況。


    果不其然,作為他初始能力的天之神智已經自發運轉了起來。


    (所以這是那塊石頭中包含的景象吧?難怪旁邊豎了一塊危險的標識,如果需要開啟天之神智才能接受完這些信息的話,其他人大概在一瞬間就會被這些過量的信息衝擊成植物人吧。)


    伊森納斯暗自猜測了起來。


    伊森納斯的天之神智,是能夠大幅度提升自己思考速度的能力,以伊森納斯現在運轉的聖域能力而言,一秒鍾大約相當於普通人一分鍾的思考量。而思考速度和所謂的鬥氣等級毫無關係,又因為大腦脆弱的結構,導致了大腦也無法用洶湧狂暴的鬥氣來保護。


    以普通人的思考速度,來接受如此龐大的信息湧入。


    伊森納斯不禁有些同情起那些冒失的家夥了。


    伊森納斯將注意力轉移迴了畫麵上。


    “索林娜!相信我!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的!”


    畫麵裏的伊阿宋聲嘶力竭的吼著,但是他背後的索林娜卻默然無聲。


    伊阿宋不放心的迴頭看了一眼,卻發現索林娜已經渾身亮起了光芒。


    “你想要以天之神智推算出引發能量鏈式反應的關鍵節點吧?”她解開了束縛著單馬尾的發繩,讓一頭銀白的長發在能量的風暴中起起伏伏。


    “既然你知道我要做什麽,就乖乖停下你危險的動作,不然的話,我就…”


    “你就怎麽樣?”索林娜挑挑釁的看了伊阿宋一眼。


    伊阿宋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口氣一軟,哀求道:“求求你了,索林娜,相信我,我可以的,你不要…”


    “不要強行深入心之秘藏?”索林娜歎了一口氣,雙眼中開始綻放出銀白色有如暴風的光亮。


    “伊阿宋,你的天之神智自然是無不可推算之事,無不可洞察之物,但是想要在無窮量的能量風暴中計算出你想要的生路,機會還是太過渺茫。


    在伊阿宋絕望的目光中,索林娜從指間開始融化了起來,然後是手臂,軀幹,再到全身,最終化為了一道銀白的光流竄入了索林娜僅剩的銀白眼瞳,其中似乎有雷鳴閃電噴薄而出。


    “在虛假之中求得真實,是天神也做不到的事情,你現在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的節點,作為你推算的出發點。”


    伊阿宋的心裏響起了索林娜清亮的聲音,這是索林娜用心靈在與他對話。而那對風暴之瞳,已經投入了五彩斑斕的能量風暴之中。


    能量風暴靜止了一個眨眼,一個彈指都不夠瞬間。


    在這個瞬間,伊阿宋大腦裏那些紛雜無序的數據似乎找到了某個依靠點,似鳥歸林般的投入了這個支點。


    “我應該是金羊毛最後的團員了吧?要好好活下去哦,我的團長。反正我們這些團員平時都任性慣了,你也不會在意這一次,對吧?”


    腦海中的聲音留下最後這句話以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點可以留作紀念的東西都不肯留下。


    (不要…)


    伊森納斯和伊阿宋齊齊在心裏痛苦的呢喃起來。


    伊阿宋無力的伸出了手掌,伸向了索林娜的心靈之光消失的地方。


    “為什麽,為什麽我的計劃總是功虧一簣?為什麽你們總是那麽自負?你們都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嗎?我可是團長啊,我才應該當你們的救世主!”


    雖然伊阿宋心如絞痛,但是聖域能力仍舊自發運轉了起來。


    人類的思考速度究竟有多快?沒人能給出答案。


    但是在有些人的自述中,他們在夢中經曆了曆史上一場完整而真實的革命,直到斷頭台的鍘刀落下時,這才從夢境中驚醒過來。


    而醒來的那個人才發現自己正被一塊床頭木壓住了脖子。


    現在的伊阿宋,腦海中就進行著這樣一場夢境。


    這也是伊森納斯研究出來的天之神智真正的用法,用夢境來解開所有對思維的束縛。


    (神力構成分析完成,神力碰撞模型完成,神性解析完畢,能量連鎖反應鏈推算完畢。)


    一行一行的結果在他腦海中閃過。


    伊阿宋心情蕭瑟的一刀揮落。


    整片風暴在這一刀的牽引下,向著索林娜消失的地方聚攏而去。


    大片大片的土石在強力的拉扯下,開始崩碎漂浮,滾向了能量中心。


    沒了能量風暴的束縛,伊阿宋頭也不迴的離開了這片傷心的地方。


    作為故事中心的伊阿宋淡出了畫麵,但是故事並沒有結束,伊森納斯屏住唿吸,看起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四周的山脈都被狂暴的力量撕扯下來一部分,大地也被撕破了一個大洞,連綿起伏的群山,被數位諸神聯合的力量扯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群山與風暴漸漸坍縮成了一個小小的石塊,靜靜的躺在了深坑之中,正如伊森納斯來時所見那樣。


    唯一不同的,是伊森納斯可以對這塊石頭進行探查了。


    他把這塊石頭再次放在了額頭上


    這塊石頭,其實是能量,神性,神力,高度濃縮後的結晶。神性本就是諸神智慧的一部分體現,能夠為無機的物質提供自主的思維。


    而在這些神性神力的深處,又夾雜著一絲銀白的光芒。


    是索林娜的心靈之光。


    在一堆無意識的神性中,這絲堅韌的心靈之光無疑占據了主導的地位。


    (所以,這塊石頭其實是..)


    伊森納斯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手裏的這塊石頭.


    “伊阿宋…”


    這次,伊森納斯清晰的感受到了,這飄渺的唿喚的源頭就是石頭之中索林娜的那絲心靈之光。


    伊森納斯正要迴應的時候,他的腦袋又一次劇烈的疼痛了起來。


    他再次跪倒在地上。


    這次清醒,已是深夜。


    伊森納斯恍惚的看著周圍影影綽綽的營帳,又抬頭看了看漫天的璀璨星光,其中似乎有一顆格外明亮。


    他伸出右手,向天空抓去,似乎想要抓住什麽,但是留給他的隻有初春寒冷的空氣。


    夜空下,傳來了一聲悠悠的長歎。


    “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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