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陸廷戴上帽子,拉低帽簷坐上車離開了報館。是夜,樂都會內歌舞升平,陸廷一身白色西服剛踏入時,就引起眾人矚目,錢鳴滿臉堆笑,鞠躬來迎,“陸將軍,位子已經幫您留好了,下個節目就是秦曼琦小姐的,您請。”陸廷禮節性地點點頭,“我說過了,在這裏不要叫將軍。”


    “是是是,陸將……哦不,陸少爺。”錢鳴將他引入座,轉頭對旁扯開嗓子,讓人麻利地把酒水瓜果端上來。這裏的夜總會雖然沒法和上海的比,但也是當地最大的場子,夜夜笙歌豔舞,全奚州的鄉紳和紈絝都集中在這兒。而他們大多數就是衝著這裏頭牌明星秦曼琦來的。陸廷一人坐著,看見台上秦曼琦已經登場,台下歡唿吹哨聲此起彼伏。錢鳴怕冷落了陸少爺,立即喊來一幫舞女作陪,舞女個個使勁獻媚,有兩個非得拉著他下舞池。陸廷好不厭煩,頓時對錢鳴一通發作,“錢老板,把這些人給我請走。秦小姐唱完這曲別唱了,呆會讓她陪我跳舞。”錢鳴唯唯諾諾,立即把人給支走,舞女們嘟囔著走開,“又是衝著秦曼琦,她有什麽了不起。”


    唱完一曲後,秦曼琦就被錢鳴拉下場,她身著光彩照人的演出服站台下也是熠熠生輝。“請秦小姐陪我跳支舞吧。”陸廷作了一個請的姿勢,秦曼琦露出微笑把手搭上來。舞池中,人員舞姿曼妙,配合得天衣無縫,這一對金童玉女般立即引來無數羨慕眼光。“最近有外國特高課派來特派員來這裏,你幫我留意下,”陸廷保持著曖昧的笑容,緊貼秦曼琦的耳邊低語,在外人看來以為在說著風花雪月的悄悄話,“還有,你幫我找個人,照片在我左上的口袋裏。”陸廷踏準節奏,一手攬緊了秦曼琦的腰,秦往他胸前一靠,又一個轉身放開,沒人注意她此時已將照片掏走了。


    舞曲結束,秦曼琦收到了陸廷送來的一支玫瑰,“陸少爺,可真是貴客。曼琦陪您喝一杯。”她舉起酒杯向他敬了敬,便仰頭喝下。“曼琦,你怎麽不陪我喝一杯啊。”曼琦身後一個醉醺醺的胖子提著酒瓶搖搖晃晃靠過來,一手捏住秦曼琦的手腕,往他身邊拉去,“來,陪我喝一個。”陸廷上前就把胖子的手打開。胖子頓時一臉忿忿,“你誰呀。”


    陸廷一把摟過秦曼琦,“今天,她陪我,你一邊去。”胖子火冒三丈,揮過來一拳,還沒碰到,就被陸廷一腳踹倒在地上,摔了四腳朝天。他掙紮著還想起來幹架,被趕來的錢鳴連忙勸住,“黃老板啊,您這是幹什麽,您可別跟他打啊。”錢鳴喊來保安,趕緊把胖子拖走。


    秦曼琦看見陸廷的手還搭她肩上,投去略帶風情的眼神。陸廷沒有看她,像個紈絝子弟一樣,摟著美人送她到休息室,剛到門口便朝她挑了挑眉,“不早了,我先走了。晚安。”休息室內一眼看到他送的碩大花籃,在姐妹們一片嘖嘖羨慕聲中曼琦點燃了一支煙,送到嘴裏吸了一口,就呆呆地盯著手中的煙嫋嫋飄起,迴想她以舞女身份潛伏這裏已經有三年,她唯一的聯絡員就是陸廷。這個若即若離的人看似關心她,但又像隔著距離,他最多隻送她到休息室門口,永遠保持著各自的私人空間,她知道組織紀律不能對聯絡員動感情,但心底總是眷戀他,她甚至覺得自己是因為他,她願意為他的信仰而付出一切。


    沈之晴正在收拾店鋪,準備打烊。這時,闖進來一人。“我們打烊了。”老劉頭忙打招唿。


    “我就吃碗餛飩。”沈之晴看那人一身像碼頭工人的裝束,估計是剛下了工的工人,對老劉頭使了個眼色。“好的,我們還剩些餛飩。您坐吧。”她讓清和去跟廚師說一聲,慢些走。沒多時,餛飩上桌後,那人稀裏嘩啦一陣猛吃,打了個飽嗝,總算滿足了。他手往口袋裏掏錢,掏了半天,在那裏急得團團轉,沈之晴看著他,他又繼續掏了一會兒,擠出尷尬的笑容,“我記得錢放兜裏了,可現在沒找著。”沈之晴笑了笑,“沒事,你們賺的都是辛苦錢,這頓算我請的。”說完,便收拾起桌子。


    “那哪行。我不能白吃人家的。”那人跟上來,“這樣,這幾天碼頭上沒活,我過來當跑堂,就算還飯錢,行不?”


    “這個……”這時輪到沈之晴為難了。可那人不依不饒,“我力氣大,當跑堂沒問題的,我其實就想吃這裏的鱖魚餛飩,想了很久了。”


    “那好吧。”那人聽到沈之晴答應了,這才高高興興離開了。“這人,有問題。”清和拉了拉沈之晴的袖子,疑惑地盯著那人遠去的背影。


    “碼頭工人手上都有老繭,而他的老繭是在虎口,而且臉上也沒有風吹日曬那麽黝黑。我當然知道。”沈之晴嘴角勾了勾,低頭勸清和,“你若今天不讓他留下,說不定還會出什麽幺蛾子,現在外麵兵荒馬亂的,不如我們看看他還有什麽事,見招拆招,大不了找青雲司調查下也行。”清和聽了點點頭。


    次日一早,沈之晴剛開店門,昨日那個客人就出現在門口。“老板娘,我來了。”露出憨憨的笑容,今天他穿著一身幹淨的布衣,仔細看長得還很俊朗。“別叫我老板娘,這裏人喊我名字,或者之晴。”沈之晴讓他進門,把塊抹布交給他,“有客人上門,你幫忙點個菜,沒有的話,幫忙收拾下桌子就行。”


    “好咧。”他又是一笑,露出潔白的齒貝。這天客人不算多,沈之晴也沒跟那人搭什麽話,就在櫃台上默默觀察他。他幹活勤快,和客人交流也很有耐心,乍一看,看不出有半點毛病,不知底細的話真會覺得這是一個老實的工人。那人連著呆了三天,他幾乎不怎麽說話,跟沈之晴也不交流,隻是每天用餐就要求吃餛飩,連餛飩湯也喝了個幹淨,至今為止,沈之晴連他叫什麽都不知道。“你還沒說,你的名字叫什麽。”


    “我叫顧六,就住在東街口。”他邊說,邊埋頭擦著桌子。“這幾天你不要去上工嗎,我們小店其實也用不了那麽多人,不能讓你一直白幹活。”沈之晴想打探一下他的意思。“沒事,最近碼頭也沒活兒。”


    沈之晴正往下說,就聽到外麵鬧哄哄一片。“學生又出來遊行了。”老劉頭趴著櫃台,往外張望,就見學生一排排舉著旗子,揮著拳頭,邊走邊喊口號。自打東北屢遭外敵騷擾後,這兩年學生們遊行越來越頻繁。隊伍從她店門前經過,喊聲震耳欲聾。沈之晴看見,隊伍後麵不遠處跑來一群警察,吹著哨子,揮舞著警棍衝向學生隊伍。隊伍立即被衝散,學生四下逃竄,哭喊聲,叫罵聲交雜一起,場麵一片混亂。這種情景每年都會在她的店門口上演幾次,沈之晴很敬佩這些學生,但她也沒法幹涉。


    清和跑進來,手裏多了個紙飛機,他在店堂內跑來跑去去擲紙飛機玩。紙飛機被擲出了店門,正砸在門口經過兩個警察中的一人臉上。那人抓起飛機,拆開一看,立即衝進門,大嚷,“這是誰的?”沈之晴趕緊讓清和躲起來,“長官,這怎麽了?”警察抖落著一張紙,一臉橫肉,對著她齜牙咧嘴,“你們居然敢在這裏散播傳單,是誰,趕快給我站出來。”


    “我是這裏的老板,這紙我們撿到的,我們沒有散發。”她剛說完,警察就揮了下手,“給我帶走。”幾個警察上前立即沈之晴往門外架。


    “我犯什麽法了,幹嗎抓我?”剛那個警察歪著腦袋冷笑,“犯沒犯法,到局子裏去說。”老劉頭在後麵追出來,急得直跳腳,“冤枉啊,長官,幹嗎亂抓人!”


    “再叫,再叫連你一塊抓。”警察把沈之晴連同學生們一起塞進了囚車。顧六在後麵冷眼看著,搓著拳頭。沈之晴和一群學生擠一塊,被警察推推搡搡地推進了拘留所,牢房門剛關上,膽小的女學生就蹲地上抽泣了。沈之晴又憤怒又憋屈,這不講理的時代怎麽愈演愈烈,可眼下自己又出不去,不知道老劉頭會不會找人來保釋她。學生在牢裏哭了半天也逐漸安靜了,家裏有背景的學生也逐個被人保釋出去了,拘留所隻剩下她和幾個窮學生,看來今天要在牢裏睡一晚了。沈之晴靠著牆閉門坐著,隻聽到一陣牢門的開鎖聲。“沈之晴是誰啊?”獄警朝裏麵喊了幾聲,沈之晴一聽在喊自己,“是我。”


    “跟我出來。”沈之晴疑惑地看著獄警,對方沒說什麽,就帶她走出牢房。這是要帶去審問嗎?可自己沒幹什麽啊。她腦中打了無數個問號,就看見前方站著一警官,獄警走去就朝他畢恭畢敬敬了個禮,“局長,人給帶來了。”張雲貴瞅見沈之晴一臉疑惑的表情,竟笑容可掬上前握手,“讓沈小姐受驚啦,都是一場誤會,請別忘心裏去啊。”沈之晴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料想老劉頭沒這麽大本事,能搞定警察局局長。“這是誰保釋的我?”心裏盤想著,想不出自己認識什麽大人物。“那還有誰,當然是六爺。”旁邊獄警脫口而出。“六爺?”她可從來沒聽說這人啊,這又是哪兒冒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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