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消失的侍女從前麵一個角落冒出來,有些哆哆嗦嗦,想說又不敢說。“誰在這裏?”突然一個男聲冒出,從一房間走出一人。雖在樹蔭底下,陰影蓋住了臉,但沈之晴一眼便認出這人是吳祥。那人看見沈之晴,也是同樣驚訝的表情。“小晴?”吳祥快步走上前,打量了半天道姑打扮的沈之晴,不知道她怎麽會以這番模樣出現,更納悶她怎麽會尋到舞樂坊來。


    “想必這便是吳祥施主吧。”清平先開口了,做了個禮。


    吳祥看見出家人先行禮,也立即還禮。“她是我師父,清平道長。”沈之晴話不多說,麵無表情,神色裏多了幾分冷峻。吳祥仔細打量了下她,這麽長時間沒見到她,清瘦了些許,臉色雖沒有離開時那麽憔悴,但已全無以前活潑神采,臉上多的是如曆經人生沉浮的沉靜。但吳祥見到她,還是十分驚喜,“小晴,你這些時候去哪裏了,讓我們好找啊。”


    沈之晴沒接他的話,“我和師父正好找你了解點事。”吳祥仍是納悶,難道沈之晴想了解白瑄的事,但白家全家入獄,還被查抄,這不是幫她報了大仇嗎,她要想知道什麽呢。納悶歸納悶,也不好怠慢人家,他便把她倆請入廳內,讓人給他們看上好茶。


    “吳施主,我這次前來是想找個人的。”清平拿出那根梅花針,吳祥便知她的意思。“實不相瞞,這針的主人前幾天剛去世。”


    “哦?怎麽迴事?”


    “我也不知道,突然暴斃在家中。我此次前來也是幫忙協辦後事的。”


    “你怎麽認識這裏的人?”吳祥說話滴水不漏,沈之晴覺得他有事瞞著,又多問了一句。


    “我師父與這裏的主人是故人,見此不忍,讓我以前幫忙料理。”


    “你師父也是青州人士?”清平趁著喝茶,偷偷觀察吳祥的表情,看似沒有破綻。“正是。”


    “那既然人已經不在了,吳施主有事在身,貧道就不多打擾了。”清平起身,沈之晴也一道起身。吳祥有些猶豫,“這若不嫌棄,在這用過餐再走吧,小晴,你也好久沒見了,不如多呆會兒。”


    “不用了。我和師父還有事在身。”沈之晴過去扶了清平一把,便向吳祥告辭了。


    “師父,這人都死了,我們不是白來了?”迴到客棧後,沈之晴悄悄問。


    “也沒算白來。如果我猜得不錯,吳祥的師父可能就是出自青雲司。而這秀娘便是當初我師姐的外門女弟子,很可能被人滅口了。”


    沈之晴第一次聽到秀娘這個名字,“難道這秀娘和吳祥的師父有什麽關係?”


    “我師兄門下有兩個徒弟,在他失蹤後,都來到奚州,大徒弟顧楓不久後被人殺了;二徒弟雖不習武藝,但精通藥石,在奚州開一藥鋪,也是沒多久也下落不明。這兩人師兄失蹤前都傳與他們令牌。我後來調查,發現師兄之前還曾收過一個徒弟,此人名叫柳綸,因行事兇狠,背信棄義,被我師兄逐出了師門。秀娘便是師從我師姐的外門女弟子,她拜師時,柳綸尚未離開師門。”


    “您懷疑他們倆跟你師兄師姐的事有關?”


    “我還沒有證據,隻能推斷而已。”


    沈之晴想了想,“要不我明天找吳祥談談,或許能找到些線索。”清平沉默了一會兒,“也好,我見吳祥還不似那些大奸大惡之人,或許他可以幫到我們。隻是你不可犯險,若他師父在,就不要透露任何事;若他不願配合,那點到為止不可刨根問底。我們再另謀他法。”


    第二天,沈之晴再次去了舞樂坊。吳祥再次看到她,有些喜出望外,沈之晴臉色沉著,沒跟他多客套,和他一起去了廳堂。


    “小晴,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剛坐下,吳祥就迫不及待噓寒問暖,當初沈之晴出走時,他擔心再也看不見她,不想她卻自己出現在他眼前,忽然有種迴到清河浜的日子,如果這一切不會發生,他和沈之晴是否還可以無憂無慮在一起。隻是當他再看一眼沈之晴時,知道這一切迴不到最初的日子,如今的沈之晴沒有了燦爛的笑容,沒有讓人心底透亮的明眸,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靜,這種沉靜掩蓋去一切過往,深不到底。


    “我一直在師父門下。”沈之晴沒多說,淡淡迴了句。若是以往,吳祥接二連三冒出很多問題,但現在他嘴巴像被堵了一樣,不知道該說那個,或者說該不該開口,空氣如凝固一般,在他和沈之晴之間形成無形壁障。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不會隱瞞。”沈之晴沒理會吳祥,繼續往下說,“你在白府當過差,可能也聽說了,曾經我與白家二公子白瑄是情投意合,有過私定終身的念頭。但這已經過去了,我與白家的情仇就此兩斷。我此次前來不是來尋仇,也不是找你為我報仇的。”


    這話從她嘴裏說出,吳祥多少有些驚訝,他畢竟記得當初沈之晴傷心暈過去的樣子。自打他聽說白瑄和他的事後,他就決心不為白家做事,幫她找機會報仇。當白家一家被下獄時,他有種大仇得報的紓解。秀娘與柳綸之間的事,他多少知道些,當柳綸毒死秀娘後,他也明白他為什麽滅口。他就如一個冷眼旁觀的人,他雖沒有去推動,但現在這個結果對他來說,倒也可以接受。隻是眼前的沈之晴,似乎在說著一些與自己無關的事一般,對任何事都是冷漠。“那你這次來,是為你師父昨天說的事嗎?”


    “是的。”沈之晴點了點頭,“實不相瞞,我師父與你家師父或許有點淵源。她早年也是在青州鳳棲山上。”


    “哦?”這一說,吳祥有些驚訝了,昨天的道長一看身手就知道功力十分深厚,說不準連柳綸都不是她的對手,“莫不她也是青雲司的人?”


    “現在不是。我也不是。”沈之晴喝了口茶,語氣緩慢,“秀娘的死與青雲司多年前一樁慘案莫無關係。我想問的是,你師父是不是叫柳綸?”


    吳祥眼睛瞪了一下,雖然一閃而過,但沈之晴已經知道答案了。吳祥不想在她麵前說謊,又不想讓她卷入此事,他不知道她師父是敵是友。


    “小晴,我不想讓你卷入這些事來。”


    “師父對我很好,你不必擔心。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沈之晴了。”她頓了一下,“隻是,你倒需擔心自己,柳綸對秀娘如此,他對你會有信任?”


    吳祥怔住了,沈之晴不在這裏這麽長時間,似乎對這裏都了解。“我覺得,你沒和秀娘一起去圍剿四方巷,說明你還不是不擇手段到是非不分的人。這也就是,我為什麽又來找你的原因。”


    吳祥頓時有股氣堵在心口,想出又無法出,他想說,他雖然也恨白瑄,但心底裏對那些仁人義士很敬佩,而在這點,他有時竟同情起白瑄和白敬堂來,一個也是懷揣天下的俠士,一個雖對沈家做了喪盡天良之事,但終究對那些讀書人網開一麵。但他們畢竟是害沈家家破人亡的人,他也沒覺得自己有多正義,要不然他不會袖手旁觀到現在。“別把我想得太好,白家人落得今天的下場,是他們咎由自取。”吳祥語氣有些急,他從未對沈之晴這種近乎氣急敗壞的態度,“什麽叫是非,白敬堂百姓奉他為白青天,可他對你家做了什麽!而林永欽呢,這次剿滅逆黨,立功顯赫,在朝廷上一唿百應,其實欺壓百姓,黨同伐異。我不過是一介匹夫,擁有這是非良知有何用,近的幫你報不了仇,遠的我也無法鋤奸扶弱。”沈之晴任由他說著,隻聽得他聲音吼得有些嘶啞了。


    “阿祥。”沈之晴輕輕喚了他一聲。他已經好久沒聽到她喚他小名了,微微抬起頭看著她,覺察自己方才有些失態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對你。”


    “我隻是擔心你,我現在這個世上已經沒幾個熟悉的人了,你是其中一個。我說過,你永遠是我哥。我認定的事,不會變的。”沈之晴望著門口遠處,歎了一口氣,“我已經走出來了,你還走不出來嗎?”


    吳祥愣愣地看著她,剛剛一通發泄,他將這些時日的悶氣都衝散了,她的眼神讓他安定。這才是家人,家人之間不在乎誰應該幫誰,隻在乎你是否安好。吳祥留沈之晴用飯,她同意了。吳祥便將他如何進得白府,如何認識秀娘和柳綸,又如何進入青雲司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沈之晴。


    “你覺得柳綸想救白瑄?”沈之晴問。


    “我聽秀娘有次跟柳綸吵架,說他就為了保他徒弟,還說把一些什麽證據還燒了。如果我猜的沒錯,白瑄就是柳綸的徒弟。”吳祥歎了口氣,


    “我當時幫柳綸查探了不少人,還好他燒了,要不然不知又要牽連多少。”


    “我也想救白瑄。”


    吳祥以為自己聽錯了,猛一抬頭,看見沈之晴眼神十分堅定。“我不為別的,這天下要改變,不能寒了讀書人的心,就不能少了他這種人。”


    “你確定要救他?隻是為了這個?”吳祥還是有些疑惑。


    “隻是為天下人而救。”


    吳祥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我想辦法。”


    “柳綸要救,就讓他救,他和林永欽熟悉,或許會有辦法。但切記,不能讓白瑄落入他手,他救白瑄可能並不單純,他會想方設法套出同興會的名單。”吳祥聽著沈之晴的囑咐,一一點頭。“你能找到韓崢嗎?就是上次藥鋪你見到的那個。”


    “韓崢現在被通緝著,他會出現嗎?他常去的藥鋪關門了,那個掌櫃也不見了。門口掛著告示,南下采藥去了。”


    “會的。他肯定會來。”沈之晴琢磨著,張昌和從不出門采藥,這招牌應該是某個提示。“南下,南下。”她靈機一閃,“當初周楠名下實業你都查到了?或許可以找到韓崢。你去周楠各個實業去找。你擅長跟蹤術,這點難不倒你。”沈之晴交代完後就離開了舞樂坊,她相信吳祥,就如她說的,她一直把他當家人,他也是,從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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