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國忠和陳小英走出供銷社,按照林桂芬的指示,很快找到了那棵棗樹,上麵結滿了紅紅的棗子。


    一個老頭專門坐在樹下,守著這株棗樹,免得被人敲下來偷吃了。


    順著棗樹下左拐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一戶木石結構的房子。


    咚咚咚。


    田國忠敲了敲門。


    “誰呀?”


    屋裏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隨即一個頭發花白的奶奶打開了院門,疑惑地看著二人,“你們找誰?”


    田國忠笑道:“奶奶,我們找秦小雨。”


    奶奶很慈祥,即便穿得很樸素,但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頗有氣質,“找小雨的啊,那你們進來吧,她正在廚房裏做飯。”


    廚房?


    聽到這個詞,田國忠就知道奶奶是一個讀書人。


    田國忠和陳小英走進小院。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幹淨,靠著圍牆根,栽了不少花花草草,在最裏麵的角落還建了一個小小的涼亭,桌上擺放有泡茶的用具,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書櫃。


    “奶奶,我們打擾您看書了吧?”


    田國忠看到桌上還擺放著一本攤開的書。


    奶奶笑道:“無妨,看的是雜書。你這小夥子長得真高真壯啊,你也認字嗎?”


    田國忠當然認字,可他現在必須裝出一副不認字的樣子,搖了搖頭,“我們村太窮了,沒有老師願意去我們村教書,所以,我不認字,不過,我最近參加了掃盲班。”


    “好啊,年輕人就應該認字讀書,將來才會有大出息。”


    奶奶笑道,“你們隨便坐,小雨很快就做完了。”


    “對了,你剛才說你們村很窮,連老師都不願意去?是哪個村子?”


    奶奶似乎很喜歡跟年輕人聊天,居然搬著凳子坐在了田國忠身邊。


    田國忠道:“九龍村。”


    奶奶抬起頭想了想,恍然道:“我想起來了,你們村是不是幾十年都沒有修通車路的那個山村?”


    田國忠尷尬一笑,“對。”


    奶奶道:“你們村不是沒有老師願意去,而是你們村的村民不重視教育,不尊重老師,我當年在縣文教局工作的時候,曾派了不少老師去你們村,甚至我自己都在你們村待了一段時間,可你們村……哎,算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說了。”


    “你們村現在還沒有老師去嗎?你們的村長還是田有根?”


    田國忠道:“是的,您認識田有根?”


    奶奶歎道:“他不是一個好村長!魄力不夠,管不住村裏的二流子,我們不少老師就是因為受不了你們村二流子的騷擾才離開的。”


    田國忠還真不知道有這事。


    不過,仔細迴憶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這樣。


    原主就曾騷擾過去他們村支教的女老師,田有根不但不敢管,反而還有縱容的嫌疑。


    田國忠突然心裏一動,笑問道:“奶奶,您今年高壽啊?”


    奶奶笑道:“我今年七十一了。”


    田國忠誇道:“您保養得真好,一點都看不出您有七十一歲了,感覺比我媽也大不了幾歲。”


    奶奶笑得很開心,“你這孩子真會說話。”


    田國忠道:“奶奶,您看您身體這麽好,又有學識,又曾在縣文教局工作過,您有沒有興趣來我們村,教我們村的孩子們讀書認字啊?”


    “我?”


    奶奶從事了一輩子教育工作,確實很想再發揮一點餘熱,但一想到九龍村的村民素質,她就猶豫了。


    田國忠看她神情,立即就明白這事有戲,當即拍著胸脯保證道:“奶奶,您要是願意去我們村教書的話,我敢用我的性命保證,我們村再也沒人敢騷擾您,再也沒人敢對您不尊重。”


    “哦?”


    奶奶驚訝地看著田國忠,“你……”


    正說著,秦小雨已經做好晚飯,從廚房走了出來,“奶奶,吃飯了……咦?田國忠?你怎麽來我家了?”


    她雖然隻跟田國忠見過幾麵,但田國忠這又高又壯的身板太好記了。


    “秦小雨同誌,我是從你們主任口中得知了你的住處,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煩你。”田國忠站了起來。


    “什麽事?”秦小雨心中好奇。


    田國忠指著站在自己身邊的陳小英道:“這是我的妹妹,陳小英,她明天要趕早班車去縣裏,想要在你家借宿一晚,可以嗎?”


    秦小雨眼神一閃,“你姓田,她姓陳……”


    田國忠道:“表妹。”


    秦小雨又問:“你們開介紹信了嗎?”


    “啊?還要介紹信?”


    田國忠懵了。


    陳小英也懵了,她從未出過遠門,還真不知道出個門,還需要什麽介紹信。


    奶奶插嘴道:“如果隻是去一趟縣裏,白天去,晚上迴的話,就不需要介紹信,但要是想在那邊過夜的話,就需要介紹信,要不然,你沒有辦法入住招待所。”


    “介紹信要找誰開?”田國忠問道。


    “當然是找你們村的村長啊!”秦小雨道。


    田國忠又問:“有沒有什麽通融的辦法?”


    秦小雨一愣,“這是正常流程,隻要你有正當理由,你們村的村長一般都會給你開介紹信,為什麽要走通融的辦法?”


    “這個……”


    田國忠詞窮了。


    陳小英道:“我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想要離鄉背井,去羊城。”


    “為什麽?”


    秦小雨和奶奶都驚了。


    陳小英當即把自己的苦難生活說了一遍,最後哭道:“在這樣的家裏,我要麽嫁人,要麽去死,是國忠跟我說,我還可以離家出走,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奶奶不解地問道:“你不是還可以嫁人嗎?為什麽非要選擇遠走他鄉?”


    陳小英看了田國忠一眼,黯然道:“我也想嫁,可是人家不要我。”


    秦小雨和奶奶都看懂了陳小英那一眼的眼神,不由得,全都看向田國忠。


    田國忠苦笑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奶奶長長一歎:“哎,紅塵偏偏道難行,前生緣盡今生薄。”


    秦小雨道:“小英,你這事還是要跟家裏好好商量,實在說不通,再另想辦法,千萬不能衝動,畢竟,外麵的世界很亂,你又是一個女孩子……”


    陳小英搖頭道:“我家裏肯定不會同意的,他們寧願我死,或者隨便給我找個人嫁了,也絕不會同意讓我去羊城的。”


    秦小雨問道:“你為什麽一定要去羊城?”


    陳小英又看了田國忠一眼,“他說的,要去就去大城市。”


    “呃……”


    秦小雨愣了下,“你就這麽相信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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