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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暖陽斜照在終南山頂,晴空萬裏無雲。


    一陣寒風吹過,掃灑弟子不由打個哆嗦,連忙收緊領口。他手上拿著掃帚,越發賣力地將道上的積雪趕到兩旁。


    “得加點勁了,不然又趕不上吃飯。”他嘀咕著,手上動作不停。


    “嘰嘰。”


    身後忽然傳來鳥雀聲,隨即是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音,他停下動作轉頭看去,不遠處的庭院內,一隻小雀兒立在牆頭上,正背對著他搖晃小腦袋,似乎是朝著院子裏頭打量。


    駐足這一會兒,掃灑弟子待在太陽底下,身上已然多了點熱乎勁,趁此,他收迴視線,又開始對付起眼前的積雪,隻是嘴裏仍然嘀咕個不停。


    “這麽高的地方還有麻雀,真是少見......”


    注意到這隻小雀兒的不僅是院外的掃灑弟子,還有廂房內的一個中年道人。


    這道人玉麵黑發,烏冠玄袍,雙眼神光湛湛,好一副仙姿道骨,本該是逍遙中人,此時卻滿臉愁容。


    他放下手中一本嶄新的經書,將其合攏,長籲一口氣。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穿過道人唿出的氣霧,印在經書封麵上,顯出其上文字,乃是“先天功”三個大字。


    道人放下經書後,將其壓在手底,目光卻落在窗外牆頭的小雀兒身上,那雀兒似乎也在打量道人,他卻混不在意,不覺中將視線放遠,凝視著遙遠的天邊。


    道人口中喃喃道:“哎,這先天功,不知是福是禍啊......”


    正此時,院外傳來弟子通報的聲音:“掌教師父,周師叔祖來了。”


    道人連忙起身。


    “快請師叔進來!”


    話音剛落,廂門被拉開,一個白發蒼蒼卻紅光滿麵的小老兒似是等不及闖了進來,他轉頭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門外弟子應聲關上門,躬身退下,小老兒這才轉過頭來,跟前就是迎過來的玉麵道人。


    “師叔近來可好?”


    “還行還行,那先天功在哪?快拿給我看看。”小老兒火急火燎,簡單應付了一下道人的問候,連忙問道。


    道人麵露疑色,連忙轉身從桌上拿過那本經書,呈給小老兒。


    “這便是,師叔您看。”


    小老兒接過經書,來迴翻看了數遍,這才將其交還給道人。


    “不錯,這是先天功......馬鈺,知道是誰送來的嗎?”小老兒左右來迴幾步,隨機抓著道人雙臂,臉上初綻笑容。


    “額,不是師叔您送來的嗎?”馬鈺臉上疑色愈濃,見小老兒麵色忽變,連忙解釋道,“這些時日,我叫弟子們山上山下尋找送還先天功的高人,別的江湖中人沒碰到,隻遇見了師叔您,這才想......不過,既然不是您,那又是誰呢?他又為何如此?”


    “唔,你在哪裏發現的這本書?”


    “是我座下一名弟子在打掃重陽宮的時候發現的,侄兒當時並不在場,後經查問,在發現經書前後,當時大殿內所有弟子都未曾見到半個外人的身影。這些弟子我也算是熟識,在我看來,倒是能首先排除他們幾個,因此才叫他們四下尋人。”


    “如此來無影去無蹤......對了!多半是他!”小老兒眼睛眨巴眨巴,忽而右手一拳落在左手掌心。


    “師叔認識這位高手?”


    “額......嗯對!幾天前在山下跟他見過一麵,那家夥神出鬼沒的,我都追不上,本來還想找他來著......”小老兒便是周伯通,他聽著馬鈺的詢問,顯然想起了先前送出九陰真經的事。有王重陽的遺訓在前,周伯通自知違命,唯恐馬鈺嘮叨,於是支支吾吾地隻籠統一句略過此事。


    馬鈺自然不知道周伯通心裏如何想的,點頭道:“既然是有著如此高妙輕功之人,自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那麽便是他了......可又不知他為何如此?”馬鈺說罷,看向周伯通,似是等待師叔為其指點迷津。


    “這......我也不知啊。”周伯通撓了撓頭發。


    “也罷,既如此,師叔不如先行歇息,我迴頭叫弟子給您尋個廂房。此事再從長計議。”


    “啊不不不,這裏太悶,我不習慣,這會兒就走了。”周伯通頭搖得像撥浪鼓,又道,“而且依那人性子,事情做完後,多半也不會停留,我留下也沒用,走了,這就走了。”說完,鼓著嘴,就要轉身離去。


    馬鈺見狀,正欲出聲挽留,門外忽又傳進弟子的聲音:“丐幫幫主洪長老來訪。”


    緊跟著是一道爽朗的笑聲:“你這小輩也不用跟著來,我自去便可。”


    話音剛落,門被拉開。背個葫蘆,手拿打狗棒,滿身補丁的洪七公大跨步走了進來。他還未及細看,當麵一張人臉就要撞上來,於是連忙避開。


    那邊周伯通不管不理,又直愣愣往前幾步,就要徑自離去。洪七公嘴一咧,笑道:“老頑童,你這是幹什麽去?”


    “老頑童生悶氣呢,誰也不理!”周伯通略一停頓,原地一跺腳,氣哼哼地走了。


    “這......”洪七公麵帶疑色,轉頭望向馬鈺。


    馬鈺麵露苦色,無奈道:“哎,這該從何說起?”


    “不急,慢慢說。”洪七公寬慰地拍拍馬鈺肩膀,隨即將其引入房中。


    二人落座後,馬鈺將來龍去脈詳盡敘述,洪七公聽完,卻不立馬接話,而是沉吟了半晌。


    待到門外弟子送來齋飯,反身關門離去後,洪七公這才開口:“這先天功失而複得,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你我,也就周師叔和我那一個發現經書的徒弟知道”馬鈺如實答道。


    “那便好啊,當年一部九陰真經鬧得江湖動蕩不安,如今再出來一本先天功,就怕重蹈覆轍。”


    “晚輩也是這麽想的,因而這幾日總有點擔驚受怕,終究不知如何處理這本先天功。”


    “這簡單,你就效仿重陽兄,記下心法,將經書燒掉。再對你那徒弟告誡一番,叫他守口如瓶。迴頭我再去找周伯通,讓這老頑童也留點心,勿要宣揚此事。如此,所謂先天功也就成了空穴來風,再加上你全真派的威名在那擺著,便不會有人故意來觸黴頭,此事自然無虞。”


    馬鈺原本眉頭緊鎖,聽了洪七公這番話,頓時一副茅塞頓開的神情,忙拱手行禮道:“如此,有勞前輩了!”


    看著馬鈺滿臉欣喜,洪七公大手擺了擺:“不妨事不妨事。”


    語罷,窗外忽然一陣撲棱聲,馬鈺心神一鬆,下意識望向窗外。隻見原本立於牆頭的那隻小雀兒此時已然振翅而起,盤旋一陣後向著山下飛去。


    直到此時,恢複了些許心力,馬鈺這才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照常理說,麻雀頂多隻會飛到十數丈高。且此處山勢高絕,尋常人上來必受窒息之苦,也就隻有派中內力有成之人內息不絕,這才敢常住此處。更別說幼小的生靈,在這山巔待不得半柱香的功夫,必會喘息而死。


    然而剛剛那隻小雀兒不僅不受影響,竟還有餘力振翅而飛,實在匪夷所思。


    洪七公正享用桌上佳肴,此時已然將背上葫蘆取了下來,大吃大喝,滿嘴酒菜香。他見馬鈺凝神望向窗外,似是仍有疑慮,哈哈笑道:“你也是大幾十的人了,怎麽愁心事一樁接著一樁,倒跟個黃花閨女似的。”


    經洪七公這麽一打趣,馬鈺倒把這事給放下了,他拾起碗著,心想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指不定那隻小雀兒有什麽特異之處,放之四海,也不覺得驚奇了。


    不過此事倒有些趣味,他便將剛才所見所想對著洪七公悉數道來。隻是他不說還沒什麽,這話一出口,洪七公臉色陡然變了變。


    馬鈺見他放下手中葫蘆,不覺間也放下了自己手裏的碗筷。


    “不知晚輩哪裏說錯了?竟惹得前輩不快。”馬鈺見洪七公神色變幻不定,卻又長久不語,心道前輩心胸寬闊豁達,倒不至於為點小事而發火,但為防萬一,到底還是告罪了一句。


    洪七公長歎一聲,終於還是收拾了心情,笑著說道:“與你無關,勿需掛懷。我是想起了往日的一件荒唐事,說出來怕是不能教人信服,不過我此次由北而南經過此處便是為了這事。”


    說到這裏,洪七公已然放下碗筷,背上了葫蘆,馬鈺見狀,自知洪七公來去如風,且此刻對於前輩來說必是緊要時候,於是也不挽留,但仍然起身拱手行了一禮。


    洪七公點了點頭,問道:“哪個方向?”


    馬鈺自然明白洪七公指的是剛剛飛走的小雀兒,於是朝著窗外一處指去:“便是那裏。”


    見之,洪七公大笑一聲:“我去也!”隨即身若蛟龍,輾轉騰挪間,穿過窗戶立足於牆頭之上。


    馬鈺躬身一句“恭送前輩”,再起身時,已然不見了洪七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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