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沒有理會小夥伴們的鬥嘴,他看了看天色,臨近中午了。此刻離瓜鎮還有一個時辰的路。


    五百人背一百多頭死豬,當然法修基本上是空著手。


    丞走到石頭身邊,示意他停止,然後用劍切下一條豬腿,右手掕著帶血的豬腿,以一層薄薄的火焰覆蓋在豬腿上,邊走邊烤……


    “還能……這樣?”木桃瞪大了眼睛。這手控火,實在是難以置信。


    “你們也弄點吃的,路還長,迴去還得保持精力。”


    “我靠(`Δ′)!,還是丞哥兒會玩。”二狗看著丞,興奮的有樣學樣,從石頭那邊拿到了第二條豬腿。


    二狗雖說是火修,可是他的水平卻無法把火焰弄成別的形狀,隻能弄了個火球,凝而不發,但是烤肉這東西,受熱得均勻,火球的火焰終究高了。


    不一會兒丞那邊是肉香,而這邊是焦糊味兒。


    丞烤完一根,遞給了石頭,讓他先吃。又切下第三條豬腿……


    “丞哥兒,豬血流個不停,能不能放放血再弄,你看……”石頭此刻已經渾身是血。這頭豬,他掕也不是,背也不是。


    “我來吧……”


    木桃施法抽出了死豬的血液……場麵有些不可描述的血腥。在傷口處,汩汩流出的血匯聚成了一個猩紅的球。木桃皺著眉頭將血球扔向遠方。


    “別,別扔啊,唉,浪費!”柱子嘟囔了一句,一階魔獸的血液可是符道的材料之一呢。一階破甲箭就需要豪豬的血液嘞。


    幾個小夥伴的動作自然瞞不過其他人。


    天越來越熱,人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前進。那香氣實在是勾人。


    尤其是石頭啃肉還吧唧嘴!麵對旁人的怒目,石頭就憨憨一笑,也不惱,可也不說請人家吃一口。


    終於,在午時後,前方激動的人群沉默了下來,密林不缺水元素,施法就能取得水,可缺食物啊。


    天氣愈發的熱了,前方隊伍裏有人開始抱怨,停歇了下來,這一停,便有更多的人哀嚎,咒罵,饑餓已經到來。他們稀稀拉拉的停了,稍作休息。


    荊狼見狀也吩咐隊伍停了下來。


    獵隊成員清理了一片草地,熟練的架起烤架,濕木材在火球下迅速變得可燃。


    正經兒的獵人要隨時麵對未知的風險,不會奢侈的用靈氣烤肉,而且他們的靈氣量哪裏比得上這幾個小混蛋。


    兩隊相隔不遠,他們發現荊狼停了下來,在烤肉!香味肆意的在密林飄蕩。


    ……


    “豪豬肉是我們親人用命換來的,憑什麽讓他們吃!”


    “對,我們要討迴公道!”


    “一起去,一起去,他還能殺了我們不成!”


    ……


    二百來人嚷著走到了五百人休息的地方,“把我們的肉交出來!”


    “交出來!”


    “交出來!”


    ……


    “給他們50頭”


    “老大……”


    “給!”荊狼聲音重了。


    “唉!”豪豬錘了一下地,站起身帶著兄弟把五十頭豬分給了那群人,“你們還有臉要?”他終究是咽不下氣。


    “這是我們親人拿命換的,你們才不要臉!”


    “都怪你們,我們又不是獵隊的!”


    豪豬舉起了拳頭,“來啊,打死我啊,來啊!”那人還往前走了兩步,把頭伸向豪豬。


    “迴來!”荊狼瞪了豪豬一眼,後者不甘心的迴到了火堆旁,拿起豬肉,也不管熟不熟,狠狠的撕咬起來。


    二百人像打了勝仗一樣,迴到了隊伍。


    丞看著不遠處的人耀武揚威,又看著他們因為分配不均起了內訌。聽那聲音那二百人要分30頭豬,給那三百人20頭。理由倒是充分,可還是吵了起來。


    “不爽,是不是?”二狗嘴裏塞著肉,“是不是覺得這種人不值得咱們拚命?”


    “是”丞沒有否認。


    “我要砍死大刀幫,可不是因為他們。”


    “那是?”


    “是因為那群畜牲讓我更不爽!”


    “有理”


    “你倆別有理沒理了,看柱子……。”木桃出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柱子這會兒臉色鐵青,他看著前麵的人肆意的割裂豬皮,然後隨手丟棄。看著豬血白白流失,看著他們把能煉器的豬骨扔的老遠。


    “別心疼了,俺以後幫你捉活的。”


    “那能一樣嗎?丟了的終歸是丟了。”


    再看這邊,荊狼隻讓隊伍分食了二十頭,而且剝下了完整的豬皮,用皮囊收集了大部分血液,吃剩下的骨頭也裝進了背包。


    其實這一戰是瓜鎮獵隊曆史上收獲最多的一次。平時他們哪裏敢招惹豪豬群,了不起也就弄死幾隻落單的。


    人們吃飽喝足,力氣來了,可氣兒還在火頭上,用二狗的話說,都精著呢!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要借題發揮了。


    一個時辰之前,斥候已經早早的迴到了鎮子。


    顏植已經得到了消息。


    如果用一個字形容就是,累。老頭子年紀大了,大風大浪的也見過不少,可那時候都是對外的。


    既然是對外,很多見非常手段用也就用了。那時後背總是安全的。


    現在對內,千古為有之變局。他想保持那種天下為公的狀態。可是,為什麽要走上集權呢?


    這種事情處理起來其實很簡單,交給任何一個小幫派的老大,都能處理的幹幹淨淨,漂漂亮亮。


    可是顏植做不到。他姓顏啊,祖上出過儒教掌教!


    恆古以來,儒教唯一一個不姓孔的掌教。


    這種榮耀,顏植每每想起,總覺得自豪。可是榮耀即是負擔,他做不到殺一批,拉一批。結果局麵越來越差。


    是不是太寬容了,以至於你們忘記了血是紅的,淚是鹹的?


    顏植坐在倒塌了一半的土台子上,手裏握著一本《天論》,慢慢的翻看,等著他們。


    人們吃飽喝足後,依舊在行進,柱子走到他們丟棄的豬皮,尖刺和豬骨麵前,細細的打包起來。可是他們丟棄的實在是雜亂無章,皮與骨也稀碎難拚。


    “這可是一階材料啊,這群王八蛋!狗屁不懂!這一張皮子頂他們半畝地的瓜!”柱子攥著一張相對完好的豬皮,氣唿唿的說道。


    趁著獵隊往前走,沒人注意這幾個耷拉在後頭的少年。


    “唉,行了行了,我幫你收著”丞伸出了手,戒指釋放了一道光。他心有靈犀,將材料納入戒指。


    二狗:“我靠(`Δ′)!”


    柱子:“這就是記名弟子和親傳弟子的區別嗎?賣了它是不是吃喝不愁了”


    “……”


    木桃小聲的驚訝道“傳說中的!空間!戒指!”


    “俺也想要……”


    “行了,等迴頭問師父要去,聲音小些,財不外露。”丞看了看周圍,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幾個。


    太陽在中天上散發著火焰,將熱浪湧向人間。


    出了密林,遠處的景象已經在高溫裏扭曲。


    人們走著,流著汗,在燥熱的空氣裏沉默。


    遠遠的可以看到瓜鎮的輪廓。


    抬著屍體的人終於開始了哭喊起來。


    瓜鎮的百姓遠遠的就聽到斷斷續續的哭喊聲,大體上匯聚成四個字“還我……命來”


    不明就裏的百姓跟著哭喊的隊伍往前走,慢慢的都被裹挾到書院的土台子前。


    台子上,顏植一人端坐,頭也不抬繼續看書。


    台下死了親人的二十三戶家屬扔在哭泣。


    重傷員家屬不依不饒的跟著親朋好友抱怨。


    憤怒在台下醞釀。


    顏植沒有說話,書不厚,他已經快看完了。


    人們依舊亂哄哄。鬧了一陣,也沒有個領頭的出來。終於人群裏忍不住了“鎮長,您說句話啊”


    顏植不為所動。


    哭鬧了一陣,聲音漸歇。《天論》也翻看完了。


    顏植終於開口“荊狼,上來”


    人群讓開一條路,荊狼陰著臉上前。


    哭鬧的家屬朝荊狼吐口水。


    荊狼側身躲過,把那女人一腳踢飛。


    憤怒的人朝他吐口水。


    沉默的人朝他吐口水。


    更多的呸,和更多的口水。


    呸字很響,他聽進去了。


    口水很臭,卻懸在他身前。


    丞眼神一縮,果不其然,荊狼已經三階馭物境了。丞目光轉向土台,卻發現顏植沒有多餘的表情。


    口水隨著荊狼走,荊狼陰著臉走上台,反手一揮,人們的口水落在了人們的頭上,下起了一場腥臭的雨。


    “鎮長”荊狼抱拳一禮。


    “人是你帶走的,你去職吧”


    “好”


    “往東一百裏的桃鎮,桃家的院子占了半個鎮子,四千人裏三千奴。大概有些人忘了,當初是怎麽逃出來的。也有些人生下來就不知道什麽是奴。”


    “可君子安能欺之以方?”


    “老夫以儒生自居,那是“儒”,不是“懦”,別忘了,我姓顏!我那祖宗要以法代儒,可笑,我還埋怨了幾十年。”


    “你們懂不懂,無所謂,現在我有些懂了”


    “所以,正氣決進階功法需要積分兌換。如果你覺得氣海裏都是霧狀靈氣也可以,那請自生自滅。”


    “老夫這裏有二脈至四脈的正氣決。”


    “覺得不公平?”


    “覺得老夫沒有遵仙人指令?”


    “想著一人得到功法,私下分享?”


    “這個世界上最便宜是符文是什麽?老夫可以告訴你們,是保密符。”


    “亡者以戰死撫恤。從今起,不遵令者,殺!”


    人群終於目瞪口呆,殺?不是廢除修為,不是流放,是殺?


    他們聽得很清楚,以至於沒有反應過來。


    “木狐,從今天起,你就是獵隊首領。第一個任務,給全鎮人,上保密符。”


    “這個符文是人間唯一公開的符文,我一直沒用過。


    它是製約,但也是雙向製約。


    我提供功法,你保密。簡單吧。


    一階保密符,最廉價,最簡單。契約之力隻能維持一年,一年內不準向外人透露瓜鎮全民修行的事情。”


    木狐從獵隊裏走出,他約摸三十歲,長的頗為眉清目秀。據說小時候跟顏植學過幾年書,長大後修行了家傳的二脈法訣,也入了養器鏡。一直作為獵隊副手協助荊狼。


    鬧劇被顏植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決然態度,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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