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給他。”


    白殷眯眸思索片刻,意識到了什麽,在耳麥裏對戎遣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按照他現在的實力,再進食一顆晶核,很可能就會完全恢複。”


    一個實力完全恢複的鬼族,能造成什麽樣的傷害,他們還尚且未知,更何況雲肆渡的身份如此特殊。


    他的血造出了怪物,造出了生化部隊,甚至是造出了那群前所未有的異能者。


    可以想到,真正的雲肆渡該是一個多麽可怕而又強大的存在。


    這是他們都心知肚明的。


    戎遣的神色明顯有些為難,他偏過頭去垂下眸,沒再去看雲肆渡,眉間的神色很痛苦。


    雲肆渡猜到了,他冷笑一聲,冰冷的目光穿過單透鏡麵,沒有任何偏差地落在了白殷的臉上。


    “指揮官大人,你打算對中洲的民眾棄之不顧嗎?”


    一字一句,雲肆渡說得很緩,似乎是專門要讓他聽清楚,“看來那些中洲民眾的命,跟您比起來一文不值啊,真為他們感到可悲。”


    白殷沒什麽表示,倒是他旁邊的明厄皺起了眉,起了想要教訓人的心思,“這小子想幹什麽,不會真的以為我們不會對他怎麽樣吧?”


    白殷瞥了他一眼,看不出是什麽情緒,並沒有迴答他的話。


    現在已經是深夜,整間審訊室包括外麵,隻有他們幾個人,冷白的燈光落下來,在白殷的眼底落下一片陰影。


    沒人能看懂這位中洲最高領導者的心思,他的每一個決策說出來都很輕鬆,可不知要經過多少深思熟慮,又需要多麽複雜的執行程序。


    漸漸的,明厄有些受不了了,他轉身就要進審訊室去,卻被白殷攔了下來。


    “你這時候去,可就入了他的局了。”


    明厄腳步頓住,有些看不懂,“什麽意思?”


    雲肆渡是故意的?


    “他不會留在這的,我們需要猜。”


    白殷:“你覺得,他會用什麽方式離開這裏?”


    明厄哼笑一聲,似乎不以為意,“至今還沒人能從執行大廈逃出去,我說的。”


    白殷卻笑了,“你該不會以為,他跟表麵看上去的那樣簡單吧。”


    明厄不喜歡揣摩別人的心思,從來就是有什麽不順心就直接動手,反正有白殷在,他都不會吃虧。


    再加上雲肆渡在戎遣身邊的時候,從來不暴露其他的欲望和心思,隻專注於戎遣一個人,讓人難以去真正地了解他到底是怎麽樣的人。


    雲肆渡應當是個極其會布局和策劃的人,他會在不知不覺中引導你走入他的陷阱,不管用什麽辦法,都能達到目的。


    等你發覺的時候,才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可早已為時已晚。


    就連白殷都被他利用來迷惑明厄,多次掩蓋了真實的目的。


    這會時間,審訊室裏又出現了狀況,雲肆渡從高台上走下來,卻跌倒在了地麵上,雪白手指掩在唇上,發出幾聲壓抑的咳嗽。


    指縫間隨即湧現出一絲血色,沿著手背滴落在地麵上,發出清晰可聞的“啪嗒”一聲。


    “渡渡!”


    戎遣瞳孔驟然緊縮,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裏隻剩下空白,再也不顧那些身份和規矩,朝審訊室中央的那道身影飛奔過去。


    “寶貝,別嚇我好不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戎遣將雲肆渡攬進懷裏,滾熱的掌心去貼他的麵頰和側頸,在觸及到一陣冰冷時徹底慌了神,連說話都有些口不擇言。


    “不要……不要這樣,我……我去找晶核給你吃好不好,你跟我說一句話,好不好渡渡……”


    戎遣的聲音悲傷極了,這個向來無可匹敵的男人身上,終於流露出了近乎無助和絕望的氣息,連抱著懷中人的手都顫抖起來。


    想要將人抱緊,卻又害怕把人弄疼。


    雲肆渡長睫半斂著,銀白長發散落在單薄的後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透明,他好像是一片無意間墜落的雪,過重的觸碰就能讓他化掉消失。


    原本不至於這樣的,可他把血和信仰庇護給了蔣君同,又拒絕了戎遣的愛意。


    他不是一時興起才要的晶核,他是撐得太久,耗盡了剩餘的力氣。


    他的眸光虛散著,可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強硬,聲音很輕,“讓你們的指揮官進來,如果我死了,你們中洲的民眾也活不了。”


    戎遣的身形霎時僵住,眼睛通紅,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不……不要……”


    不要死。


    不要死。


    求求你了。


    戎遣的腦海裏全都是這樣的懇求,但他此刻卻說不出一句話,眼前似乎有些模糊,心髒絞起來,很痛。


    “我有點生氣。”白殷說,他的臉色很難看,“那也是我養大的孩子。”


    明厄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白殷已經轉身推門走了進去。


    “戎遣,沒事,去取晶核來,這裏有我。”


    白殷走過去,掌心用力按在戎遣的肩膀上,力道大的能扼製住所有的顫抖和不安,嗓音平靜而溫暖,“別怕,去吧,會沒事的。”


    戎遣的身體終於停止了輕微的顫抖,唿吸也漸漸平穩下來,他抬起頭看白殷,那雙漆黑的眼睛裏難得對他流露出了依賴和哀求。


    “對不起……”


    他在為他的任性道歉,“我……不能……失去他。”


    “我知道。”白殷依舊很溫柔,他從戎遣懷裏把雲肆渡接過來,“快去吧,我在這,不會有事的。”


    戎遣最後看了一眼雲肆渡,疾步往門外走,可當他剛把審訊室的門打開的時候,整座執行大廈突然響起了“永晝皇後”的警報聲。


    [警報,檢測到指揮官生命受到威脅!]


    [警報,檢測到指揮官生命受到威脅!]


    [警報,檢測到指揮官生命受到威脅!]


    整整三遍最高級別警報,傳遞到了執行大廈的角角落落,這頭鋼鐵巨獸在深夜中醒來,無數人正在跟從“永晝皇後”的指令趕過來。


    在滿目充斥的警報紅光中,戎遣幾乎是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去,看到了雲肆渡帶血的手裏握著一把戰術短刀,鋒利的刀刃正抵在白殷的脖子上。


    那把短刀再近一寸,就能割開脆弱的皮肉,綻放出讓人心驚的血花。


    電光石火間,戎遣意識到什麽,往自己的腰間摸了一把,果然摸了個空。


    盡管戎遣再怎麽不願意相信,可不得不承認,剛才雲肆渡趁著抱他的時機,偷走了他沒來得及卸下的短刀。


    還拿它威脅了白殷。


    “永晝皇後”已經對整座執行大廈發布了緊急指令,審訊室內的所有武器全都對準了中央的雲肆渡,隻要他有任何動作,就會被立刻擊斃。


    來自高危武器的紅點瞄準了雲肆渡的眉心,戎遣幾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心髒快要停跳,渾身像是從寒冷的雨中逃出來的,狼狽無措的不像話。


    明厄這會已經進來了,他眯起眸,神色變得有些危險,“你想幹什麽?”


    “戎部長,還愣著做什麽,指揮官讓你去拿晶核呢。”


    雲肆渡沒看他,而是抬眸對戎遣說話,“可以快點嗎,我有點等不及了。”


    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聲音輕到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可他架在白殷脖子上的刀很穩,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眼神也很銳利。


    戎遣咬了咬牙,轉身走了。


    短短半分鍾之內,已經陸陸續續有武裝部和安全部的人過來,執行部的人是最先到的,一個個都全副武裝,戒備森嚴。


    “永晝皇後”的指令已經發到了所有人的智腦上,他們時刻準備執行。


    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切都以指揮官的人身安全為重。


    明厄有些煩躁,把他們攔在了門外,抬手切斷了審訊室和外麵的連接信號,有些陰森的目光落在那把刀上,“雲肆渡,你最好告訴我這是一個誤會。”


    雲肆渡沒說話,剛才一直沒什麽反應的白殷,安撫地看了一眼明厄,淡淡問道。


    “為什麽非要戎遣親手把你抓迴來?”


    白殷蹙起眉,臉上寫滿了不讚同,“還讓他親自審問你,就沒想過他會怎麽想嗎?”


    連他看到戎遣剛才的樣子都有些不忍心,白殷不相信那麽喜歡戎遣的雲肆渡會沒有一點觸動,可他臉上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雲肆渡不知道在想什麽,眸色很深,讓人看不透,“這不是那些人想看到的麽,我隻是順水推舟罷了。”


    “再說,這對我們來說,難道不是最簡單的方法嗎。”


    雲肆渡姿態懶散地靠在高台下,一頭銀白長發散落在身後,像雪落滿了瀑布,“或許,這是一個機會,你難道不覺得嗎?”


    白殷沒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什麽時候開始準備這個計劃的?”


    雲肆渡:“在南洲看到那朵黑色曼陀羅的時候。”


    白殷臉色緩和了一些,看來隻是臨時計劃,並不是從一開始就要犧牲戎遣。


    陰差陽錯,他們誰都沒想到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隻能說造化弄人。


    雲肆渡:“指揮官大人難道就不想早點解決北洲嗎?”


    反正他是等不及了,他們想對戎遣出手,雲肆渡無法再忍受。


    白殷沒迴答他的話,而是問道:“那戎遣呢?”


    “你走了的話,他該怎麽辦?”


    白殷很少有這麽咄咄逼人的時候,但一想到戎遣剛才的臉色,他就忍不住氣惱。


    “你可以讓他來找我,如果他想的話。”


    雲肆渡又說:“不過我不怎麽建議,因為這可能會讓他陷入危險,我不想讓他麵臨那些連我都不確定的危險。”


    長痛不如短痛,留下來或許更好。


    起碼執行大廈是安全的,是戎遣從小待到大的溫暖庇護所,在白殷身邊,也算是有歸屬。


    白殷知道了他的意思,輕輕蹙起眉,“所以做到這個地步,就是為了讓他知道真相,逼他遠離你嗎?”


    雖然是為了戎遣好,但白殷不認為這就是戎遣需要的。


    可雲肆渡已經不願再迴答他的話了,低垂著頭,好像很累,連唿吸都輕了很多。


    白殷握住他的手腕,“你……”


    “哐”的一聲,審訊室的門又被人從外麵撞開,戎遣風似的卷進來,不敢有絲毫停頓,把一顆高濃度的晶核捧到了雲肆渡麵前。


    “渡渡,我把晶核拿來了。”


    雲肆渡接過晶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戎部長,你知道我一旦吃下晶核,將意味著什麽嗎?”


    戎遣搖了搖頭,看著雲肆渡的目光很專注,眉間有疼惜和溫柔,他說:“沒關係。”


    不管會發生什麽,他隻想讓雲肆渡活著。


    雲肆渡微笑,隨即將那顆晶核吃進嘴裏。


    寶藍色的瞳孔逐漸被血色覆蓋,發尾的雪色一寸寸向上蔓延,直至完全變成雪白,雲肆渡緩緩唿出一口氣,唇角勾起一抹自由而暢快的笑。


    這次,他沒有再像往常一樣變得懵懂而茫然,也沒有失控地對戎遣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癡迷,整個人變得冰冷而難以靠近,仿佛有什麽恐怖危險的東西正在醞釀。


    與此同時,白殷和明厄的麵上同時漫上了凝重,距離他最近的白殷後背微僵,甚至下意識作出了攻擊的姿勢。


    這是人麵對危險時的本能,尤其對手還是實力不明卻能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存在。


    隨後,雲肆渡所在的地麵生出一層寒霜,冰層逐漸朝審訊室的四周擴散,直到籠罩整間審訊室,所有人都置身於冰冷之中。


    雲肆渡佇立其中,血色眼眸如血般驚豔美麗,帶著點詭譎的氣息,他好像自地獄重生的神隻,尊貴、冷漠、聖潔,卻又邪惡、失控、瘋狂。


    白殷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他就知道,能造出異能者的血,主人又會是怎樣強大而可怖的存在。


    “我不想傷害你們。”


    雲肆渡垂落下來的目光帶著沒有溫度的憐憫,他好像還有點不習慣自己這個樣子,能力使用起來也有些生疏,“讓人把no.1和微生蘿帶過來。”


    冰藤蔓從地麵鑽出來,代替了刀刃圈住白殷的脖頸,沒有用力,卻威脅感十足。


    雲肆渡威脅的是白殷,明厄轉頭瞪的卻是戎遣,隻不過後者此刻明顯沒有精力理會他。


    戎遣問:“渡渡,你要丟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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