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異能者問題的討論,被放在了最後一天,如果今天的討論沒有結果的話,那之後都沒有交流的機會了。


    半開放的會議室裏放著一張長桌,上午十點的日光從落地窗投射進來,照在紅底金邊的地毯上,監控和安全係統亮著紅光,親衛隊嚴格把守在門裏門外。


    每一個進入會議室的人都要通過儀器檢測,除了基本的病毒檢測,還有個別隨身武器檢測,不能攜帶任何威脅與會人員安全的危險物品。


    最先進入的是兩洲的最高領導者,病毒檢測肯定都沒問題,而從來不親自出手的他們,自然不會攜帶武器。


    很順利地就通過檢測走了進去,在最前方的位置上相對而坐,旁邊的親衛給兩人倒上茶水。


    但後麵的人就沒那麽順利了。


    北洲的大臣全都是文臣,再加上養尊處優的貴族居多,還從來沒有文武雙修的。


    所以不管職位再高,也手無縛雞之力,就算帶武器也沒用。


    一個個通過得很快。


    然而到了執行大廈這邊的時候,第一個就被儀器檢測了出來。


    “滴——”


    這一聲突兀的警報讓眾人的視線都轉了過去,包括會議室裏端坐的兩人。


    白殷看了一眼被攔在外麵的明厄,麵無表情地迴過頭繼續飲茶,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係統很快傳來播報:“檢測到金屬尖銳物。”


    “抱歉,明總部長,金屬物品不能攜帶進去。”一旁負責檢測的人員麵色為難地提醒他。


    “理解。”


    明厄做了個不必多言的手勢,然後從左邊兜裏掏出一串鑰匙丟在了收納筐裏,隨著“哐當”一聲,明厄繼續往裏走。


    排在他後麵的戎遣看著那串形狀大小各不相同的鑰匙,有些不解地問他,“你揣這個多鑰匙做什麽,開哪裏的鎖?”


    現在科技這麽發達,隻需要身份驗證的電子鎖已經普及了,現在還用得著鑰匙的,都是老古董了。


    明厄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直看得戎遣心裏發毛犯惡心,他才意有所指地說道:“有時候,開鎖也是一種情趣。”


    戎遣:?


    什麽情趣,做扒手的情趣嗎?


    他身後的雲肆渡卻是敏銳地看到那串鑰匙上的某個logo,寶藍色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矜持地垂下去。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在購物軟件上搜索囚禁專用的鎖鏈時見過這個logo,眾多好評,他也收藏了。


    沒想到明總部長已經用上了,還總結出了心得。


    原來鎖鏈的有趣之處的不在於“鎖”,而在於“開”嗎?


    “滴——”


    又是一聲警報,已經在門外站了十多分鍾的戎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看著前麵被攔在那的明厄,“你還有什麽東西,幹脆一次性全都拿出來吧。”


    不然就讓他先過,他不在乎職場霸淩。


    “著什麽急,一會開會又用不著你發言,急著進去當吉祥物嗎?”


    戎遣:“……”


    明厄瞥了他一眼,然後從容而不失優雅地從另一個兜裏掏出一把……鎖。


    這次他沒扔,而是妥善而輕柔地把那把鎖放進了收納筐裏。


    “這把鎖可是鎖在關鍵的地方的,請好好保存。”


    旁邊的檢測人員雙手捧著收納筐,目光都帶上了小心翼翼的虔誠:“我一會就去給您加個密封袋。”


    這時,會議室裏的蘇生琅正看著一會要用到的文件,目光隨意往上一瞥,倏然頓住。


    難得貼心地開口問道:“指揮官,要是口渴的話,讓人再給你倒茶就好了。”


    白殷迴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茶杯裏已經沒水了,剛才一直在舉著個空杯喝空氣。


    他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地放下茶杯,看著身後的親衛給自己重新倒上茶水,麵不改色地說道:“這茶我還是第一次喝,味道不錯。”


    蘇生琅垂眸看了一眼桌上原產地來自中洲的茶,把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


    自以為秀了一波,實際上隻有一個人看懂的明總部長春光滿麵地走了進來,笑著抬起手準備打招唿,就對上自家指揮官那張笑裏藏刀的臉。


    明厄識趣地收了笑,神情正經嚴肅地在白殷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戎遣進來之後沒著急就坐,而是在門口旁邊等著雲肆渡,看著人安然無事地從檢測儀器下走過,拉著人往裏走。


    他們依次在排在明厄後麵的椅子上坐下,唐之河緊隨其後坐在戎遣旁邊,隨著最後幾位大臣就坐,會議室的大門關上。


    會議正式開始。


    說是交流討論,實則就是委婉的質詢,他們在那些異能者身上檢測到了鬼族的基因成分,需要早就被國際安全聯盟列入懷疑對象的北洲給一個說法。


    懷疑的罪名就是威脅五洲的安全。


    這次與會的一眾大臣倒是沒繼續群情激憤,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跟隨著最前方的皇太子蘇生琅,非必要時刻絕不開口,難得如此整齊。


    突然不愛說話也就算了,好像也不怎麽愛抬頭了,完全不去看坐在對麵的執行大廈幾人。


    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唐之河想象中的談判桌上硝煙四起、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互不相讓、針鋒相對的場景完全沒有出現,和平的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他為此還連夜打了厚厚一遝稿紙,沒想到根本派不上用場,可恨他唐副部長一身智慧才幹無處施展。


    好吧,隻能欣賞他們指揮官的口蜜腹劍了。


    因為其他人成了啞巴,隻好由兩位領導者開一個頭了。


    白殷率先提出問題,針對性很強,“皇太子殿下,那批通過北洲遊輪運送的異能者,是要送到哪去的?”


    旁邊豎耳傾聽的唐之河在記錄本上寫上兩個詞:零幀起手,直擊重點!


    “送到國際安全聯盟。”


    蘇生琅早就想好了說辭,“北洲境內一個福利院送過來的,確定是異能者後,就準備送去讓他們檢測。”


    除了中洲有授權可以做控製鬼族和病毒肆虐的研究,其他幾洲一旦發現問題就要交給國際安全聯盟解決,這個迴答沒有任何問題。


    唐之河繼續記錄:虛偽至極,睜眼說瞎話!


    “可是……”


    白殷細白指尖在桌麵上輕敲了一下,側臉雪白而沉靜,帶著不動聲色的鋒芒,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問過國際安全聯盟方麵,他們並沒有接到相關通知。”


    唐之河刷刷落筆:據理力爭,言語犀利!


    蘇生琅眯了一下眸,溫和微笑,“秘密運送。”


    白殷不見半點著急,又問,“皇太子殿下在此之前,真的沒有接觸過那群異能者嗎?”


    “沒有。”


    “可我的人說,看見那些異能者保護納蘭佛予先生了。”


    白殷抬眸看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納蘭先生應該是皇太子殿下最信任的下屬吧。”


    唐之河力透紙背:出其不意,靈魂詰問!


    聽著旁邊沉重的落筆,戎遣偏頭看了一眼,在看到唐之河的記錄本上主觀性和攻擊性都極強的形容詞後,唇角不自覺抽了抽。


    誰教他這麽記錄的。


    生物部的部長知道他的副部長這麽抽象嗎?


    “談不上信任不信任,不過是工作需要罷了,他的納蘭的能力我還是很認可的,但我手下的人不少,每一個人都關注到是不可能。”


    隨便哪一個出疏漏,難道就能怪罪到上司頭上嗎?


    蘇生琅的迴答仍舊沒有任何破綻,看來也是做足了功課,隻要沒查到他本人頭上,都一律可以推脫。


    白殷端起茶杯,遮住眸底一閃而逝的冷凝。


    研究利用鬼族、擴散病毒這種事,眾所周知是一迴事,承不承認又是一迴事。


    而且國際安全聯盟的調查並不徹底,對當初北洲地下研究所的罪行也隻停留在理論層麵,當初也隻是急匆匆給五洲領導者開了個會,甚至連報告文書都沒有寫。


    而且目前北洲皇室從沒有跟地下研究所直接聯係過,就算把地下研究所歸為私人組織,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在掌握絕對證據之前,誰都沒辦法給他們定罪。


    而且看北洲的態度,完全是準備死磕到底了。


    看來除非是逼他們主動出手,暫時是找不到什麽把柄了。


    白殷早就想到了這個局麵,並沒有因此浮躁,依舊安排兩方交流,旁敲側擊地詢問其他跟地下研究所多少相關的問題。


    明厄和戎遣這兩個隻會粗暴放狠話、把人嚇得瑟瑟發抖的家夥,他就不指望了,好在對這方麵頗為了解雲肆渡總能問到重點。


    讓一眾有意遮掩的大臣汗流浹背。


    唐副部長最近也在研究異能者,就算還沒完全研究透徹,但勝在準備充分,問題比較多。


    一遝稿紙問完,就是誤打誤撞也要問出點什麽的。


    成功讓一眾大臣筋疲力盡。


    一場酣暢淋漓的對峙下來,主打一個誰也沒撈著好,個個都是一副口幹舌燥的樣子,還不敢喝一口水。


    不是怕一個放鬆就讓對麵那個白發美人套出話來,就是怕來不及迴答那個精力充沛小夥子的問題,精神和身體遭受雙重打擊。


    會議結束,出門時有的大臣還在恍惚,“我從來沒覺得我的工作有這麽牛馬,今天是頭一迴,讓我有了想告老還鄉的衝動。”


    旁邊的大臣安慰他,“您可真會說笑,距離您老退休還有好幾十年呢,這才哪跟哪了?”


    那大臣:“……”


    罷了,也就這一次,他以後摸魚的日子還長著呢。


    出了會議室,執行大廈幾人用過餐都迴去休息了,一直守在他們周圍的執行部員也被勒令去睡覺。


    最後一天養足精神,明天就要返程了,路上還有的熬。


    當天晚上,等萬籟俱寂所有人都睡著的時候,雲肆渡和戎遣從床上爬了起來,換上便於行動的衣服。


    一個去總統的寢宮尋找可疑人物,另一個則想辦法潛入蘇生琅的書房,看能不能找到證據。


    他們的行動都是跟白殷請示過的,剛離開寢殿的時候白殷那邊就收到了訊息。


    白殷拍了拍腰上的勁瘦的手臂,提醒:“他們這麽早就去幹活了,你這麽躺著是不是不太禮貌?”


    明厄連眼都沒睜開,往他頸間蹭了蹭,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沒素質。”


    白殷:“……”


    ……


    紗幔晃動,第一波婢女和第二波婢女進行交接,在一瞬的空檔間,一道輕盈的身影翻窗無聲落了進來。


    雲肆渡將一頭長發豎在腦後,起身走過一層又一層的紗幔,朝最裏麵的那張大床靠近。


    月色柔涼,落在他沒有任何溫度和情緒的眸底,銀白長發被風吹動,在半空中劃過冷冽的弧度。


    隨著他越靠越近,濃重的藥味撲麵而來,還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自從臥病在床後,老總統就不再處理文書工作了,一切都交由他的親信去辦,就連皇太子蘇生琅都不能插手。


    老總統的寢殿裏沒有書桌,連多餘的衣櫃和桌椅都沒有,隻有一張夠睡十個他的大床,外麵飄飄忽忽的紗幔,把這裏映襯的像是鬼屋。


    雲肆渡來到床前,垂眸看向床上緊皺眉頭像是做著噩夢的老人,對方的唿吸很微弱,連基本的生活都做不到,全靠藥物吊著這條命。


    不過就算這樣,也命不久矣了。


    這時,紗幔外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雲肆渡退後幾步,朝四周看了一眼,從窗戶翻了出去。


    ……


    與此同時,蘇生琅的書房,來收拾的親衛剛把門關上。


    下一秒,窗戶旁的黑暗裏走出來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男人俊美的側臉一瞬暴露在窗見透出的月光下,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隱沒。


    戎遣來到蘇生琅的書桌前,戴上手套打開智腦上燈光,在一眾文件中仔細翻找。


    意外的是,他並沒有翻找多久,就找到了一份在抽屜裏妥善保存的重要文件。


    戎遣兩指把那份文件拎出來攤在桌麵上,目光在“投放計劃書”幾個字上掠過時,捏著紙頁的手指不由得收緊。


    他先用智腦拍了張照片,才仔細看起來。


    忽而,他的動作一頓。


    戎遣不知看到了什麽,那雙漆黑的眸子一瞬間變得沉而深,如一汪不見底的井水,窺不見半分光亮。


    隻見合作方下麵簽著老總統的名字。


    而他手指按著的地方、發起人的名字赫然是——


    雲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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