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紫蝶靠近,林衣衣抬起頭,望著眼前的一幕。


    上空濃鬱的霧靄蔓延到盡頭,似乎被什麽東西阻擋住了,對麵的天際空空蕩蕩,漆黑一片,什麽都沒有。


    而下方,黑海蔓延之處,林衣衣看不清變化,而當她來到壁障之前,方才發現,漆黑的海同樣被無形的隔膜攔住,對麵已經沒有任何海水的蹤跡,完全是虛無的一片。


    “這裏是……這片海的邊界?!”


    站在幽蝶身上,林衣衣抬起頭,向著隔膜上方望去,看不到任何事物。


    或者說……這是世界的邊界?!


    震撼,這是從未感受過的震撼。


    從小到大,對世界的認知一直以球體和地心引力為基礎。而此時此刻,她卻見證了一個未知的奇跡。


    海水被屏障阻隔,霧氣也被驅逐,入眼盡是茫茫的黑暗和深淵,如果這是什麽封印或結界,那該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


    林衣衣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無形的壁障,驚奇地是,她那以靈魂幻化的形體真的能夠接觸到這壁障,甚至將其向內微微凹陷了下去,仿佛是某種凝膠體一般的存在。


    “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東西?”


    來不及多想,當務之急,是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但來到這壁障之後,前方已經失去了道路。


    迴頭?林衣衣眸光閃爍,不,現在已經迴不了頭了。


    按照那未知聲音的說法,靈魂根本無法長期存在於這片海域,海水中的陰寒之力對靈魂有很強的危害,而且諾兒……


    她也存在不了太長時間,必須要趕在那所謂的歸巢之路開啟之前,找到離開的辦法。


    可林衣衣怎麽也沒有想到,危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遼闊的黑海內,某處角落裏,一個漩渦緩緩浮現而出,旋即變得愈來愈大,開始散發出某種波動,吸引著整座黑海內的所有幽蝶。


    來了!


    歸巢之引!


    林衣衣身下的幽蝶瞬間便感應到了什麽,它似乎有些焦急地晃動著雙翼,用觸角碰觸林衣衣的靈魂。


    “姐姐……歸巢……我……抵抗不了……太久……”


    林衣衣眼神一沉,她立刻明白了諾兒的意思。


    “別怕,有姐姐在,不會有事的。”


    就算她的命無所謂,也絕不能再讓諾兒出事。


    更何況,現在諾兒迴到了她的身邊,林衣衣原本那顆已經喪失活下去動力的心,再次燃燒起來。


    “我會帶著諾兒……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林衣衣閉上雙眸,靈魂之內能量的變化被她無限的放大。


    在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存在完美的事物,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人類所不理解的事物,隻不過是尚未尋得其延伸的規律。


    這是顧戀教給她的東西,盡管那些事情,隨著她意識的徹底蘇醒也漸漸模糊,但她卻記得,作為顧戀時,自己所悟出的某些道理。


    麵對這片未知的海域,唯有靈魂之內的赤月之力會因其產生些許變化,林衣衣有種感覺,赤月能量或許會成為破局的關鍵。


    但是,以她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調動靈魂內那些殘餘的赤月能量。


    除非……


    林衣衣開始在靈魂內不斷的唿喊。


    “你在嗎?另一個……我……”


    這是自從黑衣覺醒以來,林衣衣第一次,主動唿喊黑衣的存在。


    一直以來,她雖然知道‘她’,也明白‘她’的存在意味著什麽,甚至對‘她’抱有一定的認可和好感,願意接納‘她’的存在。


    但是,林衣衣無法真正坦然的麵對‘她’。


    或許是因為憎恨赤月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某些經曆,‘她’的存在,意味著那些無法迴避的過去。


    可現在,她不得不主動來到‘她’的麵前。


    雖然林衣衣唿喊黑衣,但是自從那所謂的夢境中,顧戀記憶的湧現,黑衣的存在被悄然屏蔽,甚至無法影響到林衣衣的意識,她從那之後,更是再也沒有出現過。


    林衣衣現在有些擔心,她是否出現了什麽狀況。


    連番唿喊之後,黑衣依然沒有任何迴應,但諾兒卻已經堅持不住了。


    身下不斷拍打著雙翼的紫蝶,幾乎已經不受控製地轉動了身體,想要朝著某個遠離壁障的方向遊去。


    “姐姐!諾兒……諾兒要……控製不住了!”


    幽蝶滿身的花紋劇烈閃爍,它的觸角緊緊抱著林衣衣的靈魂,但下一刻便突然鬆開,拍打著雙翼轉過身軀,開始遊動。


    “諾兒!停下!”


    林衣衣鎮定的神情再也保持不住了,她開始有些慌張。


    但僅憑她靈魂的狀態,根本無法阻止諾兒的離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距離屏障開始越來越遠。


    “快……醒醒……拜托你,快醒醒!”


    林衣衣捂住自己的腦袋,大聲吼道。


    “你不是我嗎?你不是另一個我嗎?!”


    “林衣衣,是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諾兒去死的!”


    “快醒醒!!”


    “衣……衣……”


    靈魂的極深處,一道虛弱到微不可查地聲音響起。


    “你終於……想起我了。”盡管微弱,但她聲音裏暗藏的喜悅,卻是那樣的清晰。


    “我是……另一個你……隻要你需要我……我……我一定……會立刻出現在你身邊!”


    聽了她的話,林衣衣內心無比複雜。


    “對不起……”她喃喃低語道。


    “還有……謝謝你,另一個我。”林衣衣那不斷燃燒地淡藍色靈魂之火,這一刻,陡然湧出奪目的血色。


    “讓我們一起去救,那個我們曾經拚命守護的……妹妹!”


    火焰中的血色不斷擴張,那幻化出的虛影悄然被血色包裹,濃鬱的赤月之力漸漸勾勒出了一道纖細的身軀,而在她的背後,還有一道看不見的虛影,張開雙臂,似乎要懷抱著她。


    少女眼眸緊閉,雙手微微下垂。


    而當她張開雙眼的那一刻起,眼中充斥著清明和冷靜。


    她伸出右臂,手指猛然虛握,身後的虛影化作無盡的血紅光芒在她掌心匯聚,一柄細長的深紅鐮刃陡然被她握住。


    少女屹立於虛空之中,她望著遠處飛掠而去的紫色光芒,身形悄然閃爍,下一刻,便出現在幽蝶的上方。


    “給我……放開!”


    林衣衣目光冷漠,閃爍著憤怒,抬手鐮刃劈下,那股牽引著幽蝶歸巢的力量竟被她直接劈散,紫蝶拍打著雙翼,身軀在黑海中不斷晃動,半晌才安靜下來。


    它抬起頭,望著通體血紅的少女,似乎有些不安。


    但林衣衣很快便落在了它的背上,她反握鐮刃,伏下身子,原本冷漠的眼神落在紫蝶身上,瞬間融化,變得無比柔和溫暖。


    “諾兒,別怕……我……們會保護你。”她撫摸著紫蝶的觸角,似乎是要拂去它的害怕。


    感受到那個熟悉的姐姐的氣息,紫蝶的不安瞬間消失,它有些激動地用觸角來迴蹭著少女的手掌,輕輕卷著她的小腿。


    “姐姐這就帶你離開!”


    林衣衣站起身,昂首挺胸,手握鐮刃,目光掃視著遠處的壁障。


    “衣衣……周圍彌漫著很多令我感到厭惡的氣息,那種氣息似乎被赤月之力天然排斥。”黑衣在腦海中低聲說道。


    “我也能感受到……”林衣衣點了點頭。


    “雖然不直觀,但是確實存在,並且那些氣息,似乎是從這片黑色海洋的四麵八方湧來。”


    林衣衣突然微微皺眉,等等……這些氣息為什麽會匯聚在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麽用?


    她帶著紫蝶再次來到壁障之前,這一次,她用自己血紅色的手掌,輕輕按在壁障之上,整個壁障似乎轟然一震,猛然向內偏移了半寸!


    也就在這時,黑衣猛然出聲道:“衣衣,那些能量,是在將這層壁障,不斷地向外擴張?!”


    林衣衣沉默了片刻。


    她思索著。


    終於,她低下頭,看著身下的紫蝶,摸著她的觸角說道:“諾兒,現在,姐姐隻有一條路可以選了。”


    “是生是死,姐姐都會陪你一起,你願意相信姐姐嗎?”


    紫蝶用觸角輕輕蹭著少女的掌心,依賴的情緒淋漓盡致,林衣衣微微一笑,她抬起頭,握緊了鐮刃。


    “衣衣,你是要……”


    “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不是嗎?”林衣衣反問道。


    “曾經的我,也麵臨過如此的絕境。”


    “是你代替我走出了新的道路。”


    “那麽現在,就該輪到我,來為自己開辟新的道路了。”


    黑衣笑了。


    “如你所願。”


    血紅色的鐮刀光芒大放,林衣衣眼神一閃,雙手緊握鐮身,高高舉起,縱身衝進了那壁障隔膜之中。


    “開!!!”


    血光化作開天辟地般的光刃,陡然劈下,整座屏障瘋狂震顫,海水沸騰,瘋狂地朝前湧去。


    林衣衣怒吼出聲,揮鐮再斬!


    “開!開!開!”


    “沒有路,我便劈開一條路來!”


    血色的鐮光鋪天蓋地,那屏障被劈得一退再退,洶湧的海水不斷填充著空缺,氣勢洶洶地向前倒灌。


    極遠的海岸邊,魂體通紅的中年人一直坐在海畔的礁石上,平靜地注視著無盡的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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