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清晨,蘭頓市雨下的很大,濃重的烏雲籠罩在天空上,為這座城添了幾分壓抑之感。


    墨河帶著孟韶華,再一次來到了南城區的深處,來到了那偌大的建築物前。


    雨幕之中,很早便有一個人站在那裏,默默的等候著他們的到來。


    當兩人走進他的視野中,那人展開雨傘,走出了哨卡,來到了他們的麵前。


    “麥克爾先生。”墨河輕聲說道。


    孟韶華對著他微微點頭,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削瘦的中年男子,微黑的麵龐,神情沒有任何波動,顯得有些冷漠,聽到墨河的話,也隻是用目光看了他一眼。


    旋即,將視線便放在了孟韶華的身上,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女,然後冷冷的說道:“跟我來。”


    “丫頭,這位就是馬格林頓大監獄的監獄長,麥克爾先生,你一個人隨他進去,我就在這裏等你。”墨河迴過頭,對著孟韶華說道。


    孟韶華輕輕點了點頭。


    麥克爾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朝著哨卡內走去,少女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不知道是麥克爾提前將獄卒守衛調開還是如何,孟韶華沒有再看到第二個人影,穿過了無數歪歪扭扭的走廊後,兩人來到了監獄的大門前。


    看著眼前厚重的精鋼閘門緩緩升起,孟韶華輕輕將頭上的兜帽戴上,稍稍掩蓋住自己的麵容。


    這一刻,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少女竟沒由來的感受到了一股緊張感。


    “麥克爾監獄長!”


    前往地下監獄內部的通道口,站立著幾個守衛,他們看到有人走進來,急忙站直了身體,對著麥克爾喊道。


    “解除機關。”麥克爾淡淡說道。


    “是。”


    見到麥克爾想要進去,守衛們沒有任何遲疑,他們立刻打開了通道口的機關,隻聽一陣劇烈的金屬摩擦聲響起,幽深的通道內,不知道有什麽東西進行了運轉。


    麥克爾帶著孟韶華準備走進去,那些守衛卻有些猶豫的看著麥克爾身後的孟韶華,說道:“監獄長先生,這位是否需要登記……”


    守衛話音未落,看到了麥克爾冷冷掃來的目光,識趣的閉上了嘴。


    就這樣,孟韶華成功的走進了,這座整個傳盟最著名的死牢,馬格林頓大監獄。


    監獄內光線很暗,狹窄的通道內,隻有每隔數十米,通道頂上閃爍著微光的吊燈,顯得極為陰森和可怖。


    麥克爾走在最前麵,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習慣了這裏昏暗的環境。


    而孟韶華,此刻的她,心中反而沒有什麽害怕,腦海裏盡是不知所措和茫然。


    周圍的牢房,大部分悄無聲息,馬格林頓大監獄裏所關押的犯人不多,很大一部分已經執行過了他們應受的裁決,而剩下的人,則是因為已經完全喪失了生的希望,在監獄內,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而隻有極少數的牢房內,傳來了犯人細微的呻吟聲和唿和聲,甚至,孟韶華還聽到了某些淒厲的嘶吼聲,顯然是已經瀕臨癲瘋的邊緣。


    “有人……有人!”


    “放我出去!!我不想死!!”


    聽到了牢房外的腳步聲,有犯人反應過來,他們猛然撲到牢房門前,拖著沉重的枷鎖,拚命的拍打著身前堅固無比的合金鐵門。


    孟韶華眼中流露出些許複雜,麥克爾沒有任何反應,他隻是平靜的走著通道內,而身畔,犯人拚命的拍打著鐵門時,他驀然頓住腳步,緩緩轉過身,騰起一腳狠狠的踹在那鐵門上,震耳欲聾的聲音瞬間傳遍了整個監獄。


    “我記住你了……”麥克爾語氣冰冷的說道。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在監獄內,卻顯得格外清晰,周圍的犯人們都能聽到,那些拍打著鐵門的犯人全部安靜了下來,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顯然是聽出了門外之人的身份。


    在馬格林頓大監獄裏,所有犯人都是死罪,能夠生還的可能近乎為零,但是能夠支撐著活在死牢內的人,沒有一個是會主動求死的。


    他們,沒有主動麵對死亡的勇氣。


    哪怕還有一絲可能生還的希望,他們都不願意放棄,這便是他們能夠頑強堅持下來的原因。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在所有還活著的犯人眼中,馬格林頓大監獄裏權力最高,並且性格冷酷狠辣的麥克爾監獄長,自然成為了他們最敬畏和害怕的人。


    麥克爾帶著孟韶華走到了通道的盡頭,站在了一處鐵門前,沉聲說道:“你隻有三分鍾的時間。”


    “進去吧!”


    說罷,他取出一把鑰匙,打開了身前的鐵門,鐵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孟韶華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步邁了進去。


    可是,任她先前如何想象,卻怎麽也沒有想到,來到這裏,看到的竟是這樣一幕景象。


    這間牢房裏的空間不小,天花板上懸著一盞散發著柔和黃暈的明燈,靠在牆壁的位置放著床鋪,以及一些日用品,甚至牆角處還堆著幾本書,房間各處打掃的幹幹淨淨,完全看不出是一間牢房的樣子。


    一位穿著黑色襯衫的男子靠在床角,捧著一本書籍細細讀著,聽到門口的動靜,他頭也未抬,隻是旁若無人的讀著書,隨意的說道:“我說過,不要在我看書的時候,隨便打擾我。”


    “很抱歉,流年博士,這次想要打擾你的人並不是我。”


    站在門口,麥克爾看著裏麵的男人,淡淡的說道。


    “……”


    “…………”


    少女的口張了又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注視著眼前的男子,眼眶瞬間通紅,雙手死死的攥在一起。


    似乎感覺到有人的目光在注視自己,男子將書本從麵前移開,目光望向房間內的那一道身影,看到那張蒼白的熟悉麵容,他的瞳孔驟縮,手中的書嘭的落在地上。


    “你……”


    孟昌黎難以置信的慢慢站起身,喃喃自語道:“我是在做夢嗎?”


    “一定是在做夢……”


    從來之時,孟韶華心中,有無數的話想要對眼前的這個男人說,她想了很久,在那短暫的三分鍾內,她應該用怎樣的態度,說怎樣的話,露出怎樣的表情來。


    但是,當她看到他的一瞬間,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忘記了。


    無數個日夜以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思念和渴望,在這一刻,拚命的湧起,孟韶華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怎麽都難以收迴,她不顧一切的跑上前,緊緊的撲在了那個男人的懷裏,聲嘶力竭的哭喊道。


    “爸爸!”


    “爸……爸……我……我終於……見到你!”


    “我……好想……好想你!”


    少女如杜鵑啼血般悲泣的哭聲,讓男人手足無措,他輕輕抱住少女的身軀,感受著她冰涼的身軀,隻覺得一股無比的心疼充斥著腦海。


    “韶華……”孟昌黎喃喃道。


    “是真的……韶華,你……為什麽會……”他有些複雜的看著少女,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


    “爸爸,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為什麽要做那樣的事情,他們說的,難道都是真的嗎?”孟韶華抬起頭,她眼眶通紅的注視著孟昌黎,帶著哭腔的問道。


    麵對女兒的問題,孟昌黎第一次感到了內心的掙紮,他艱難的閉上雙眼,腦海內不知猶豫了多久,死死的咬住牙關,從牙縫中迸出了一個字眼:“是。”


    “我的確拿走了那份資料。”


    孟韶華怔怔的看著他,那眼神,讓孟昌黎感受到了無比的心痛,就仿佛是少女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一般,感到了陌生。


    “為什麽?那份資料在什麽地方?你為什麽不把它還給傳盟?”孟韶華一個接一個問題的問道。


    “咳,咳!”


    門外,麥克爾輕輕咳了兩聲,看著房間內抱在一起的父女,說道:“你們還有兩分鍾。”


    孟昌黎麵對自己的女兒,卻選擇避開了她的目光,輕聲說道:“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理由?”孟韶華笑了,她沾滿淚痕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說道:“就因為這個所謂的理由,你將我一個人趕出家門,放任我流浪在外,這麽多年來不聞不問?”


    “韶華……”孟昌黎眼底隱隱露出幾絲哀傷。


    “好!”少女猛然從男人懷裏站起身,她麵帶微笑,看著眼前的男人,說道:“我不管你有什麽理由,我也不想知道你所謂的理由究竟是什麽。”


    “我隻想知道,半個月以後,今後,你想讓我怎麽辦?”


    “爸爸,你知道嗎,你隻剩下半個月的命了!”


    孟昌黎猛然抬起頭,他下意識想說什麽,注視著孟韶華的雙眼,卻依舊緩緩垂下了眼眸,說道:“你的母親,還在傳盟科研處內,你去找她。”


    “她……會照顧你。”


    孟韶華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時間到了,你該離開了。”麥克爾走了進來,站在孟韶華的身後淡淡說道。


    孟昌黎低著頭,少女渾身顫抖著,目光死死的盯著他,聲音發顫著說道:“孟……昌……黎……”


    “你,為什麽能夠如此問心無愧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作為你的女兒,我從來沒有發現,你竟然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


    孟韶華猛然轉身,奮力的跑了出去,頭也不迴的離開了,孟昌黎抬起頭,輕輕摸了摸麵頰上不小心沾到的晶瑩,那是一滴淚。


    麥克爾看著他,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


    “你後悔嗎?”


    “後悔……”孟昌黎看著他,突然微微一笑,說道:“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現在說這種問題,還有什麽意義嗎?”


    “可是……你的女兒她……”麥克爾輕聲說道。


    “是我對不起她……”孟昌黎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地麵上,那一處細微的濕痕,還未散去,他緩緩蹲下身子,用指尖輕輕拭著那抹淚漬。


    “但是,這麽多年的努力,這麽多人的心血,絕不能因為我一個人的原因,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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