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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子光扭頭看了一眼警車,訓斥道:“笨蛋,報警也是來110,你家交警還抓賊啊?”


    貝小帥撓撓頭,想想還真是這個理,到底是第一次做這麽大的買賣,有點心慌是正常的。


    正說著,交警摩托已經橫在路上,將本田雅閣攔住。警察下車,走到雅閣駕駛位旁邊,敲開車窗,先敬了個禮,然後說著什麽,劉子光從後視鏡裏看到這一幕,對小貝道:“下車,看看怎麽迴事。”


    兩人下車走過去,此時雅閣裏的夥計已經不知所措了,他們幾個人都是老實巴交的保安,對付張彪還行,在警察麵前不免露怯,幸虧劉子光及時趕到,故作驚訝地問道:“怎麽迴事?沒違章啊。”


    交警很年輕,二十多歲的樣子,看看劉子光,又看看停在前麵那輛藍色馬6,彬彬有禮道:“請出示駕駛證、行駛證。”


    貝小帥兩個胳膊往胸前一抱,囂張地問道:“又沒違章,憑什麽給你看本子?”


    交警向貝小帥敬了個禮,和顏悅色地說道:“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章第十九條規定,駕駛人應當按照駕駛證載明的準駕車型駕駛機動車;駕駛機動車時,應當隨身攜帶機動車駕駛證。公安交管部門有權臨檢,這位司機師傅,請您出示您的駕駛證和行駛證。”


    交警不卑不亢地引經據典,劉子光一時竟啞口無言,於是拍拍小貝的肩膀:“人家要看本子,你就拿給他看嘛。”


    其實這是劉子光心虛,車是他開的,而他根本就沒有駕駛證,真追究起來挺麻煩的,而小貝則是有駕駛證的人。


    小貝不情願地迴車裏取來了駕駛證和行駛證。


    交警看了一下兩證,又看了看車牌照,說道:“這輛車至少已經有一百三十四次違章記錄,請盡快到交警部門接受處罰,不然按照相關規定要征收滯納金。”說著將證件還給貝小帥,繼續處理後麵那輛本田雅閣。


    幸虧那兄弟也是有駕照的人,把駕照和行駛證遞給交警,交警打開“警務通”,輸入車牌照號碼和車架號,很快就出了結果。


    “這輛車屬於套牌黑車,根據《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章第十六條規定,偽造、變造或者使用偽造、變造的機動車登記證書、號牌、行駛證的車輛,公安交管部門要予以暫扣。請您下車配合。”


    一邊說著,交警一邊迅速將手伸入車窗,把車鑰匙拔了下來。這下眾人不幹了,十個兄弟全從車上下來,將勢單力薄的交警團團圍住。


    “憑什麽扣車?”


    “根本就沒違章,開得好好的怎麽得罪你了!”


    “大哥通融通融,來抽支煙。”


    被幾個胡攪蠻纏的壯漢圍著,交警竟然毫不畏懼,語氣堅定地說:“我按照規定暫扣你們的車輛,我叫李尚廷,我的警號是4587,有異議的話你們可以向大隊申訴,阻撓執法是嚴重違法行為,我勸你們冷靜些,不要以身試法。”


    交警肩膀上不過是一杠一花,三級警司而已,沒想到這麽硬氣,倒讓劉子光有些欽佩。


    李尚廷執意要扣車,劉子光也沒轍。扣就扣吧,反正不是自己的,僵在這裏不是辦法。就在劉子光準備退讓的時候,馬路邊大酒店停車場裏開出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suv,車前頭的牌照赫然是白牌紅黑字樣,這輛車子肆無忌憚地從人行道拐到快車道上,跨越雙黃線逆行而走,還慢吞吞的,車技特別潮。


    “違章軍車你怎麽不管?就知道欺負我們老百姓!”貝小帥指著那輛卡宴嚷起來,其他幾個人也憤憤不平地叫嚷著,聲稱這迴交警要是執法不公,他們就要鬧到天上去。


    年輕的交警微微皺眉,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毅然分開眾人攔到卡宴車前伸出了一隻手。


    卡宴似乎像是沒看見警察的手勢一般,繼續逆行向前開,速度都不減一下,隻是示威一般鳴笛兩聲,改裝喇叭發出穿透力極強的鳴叫,震得人耳鼓生疼。


    交警李尚廷依然站在原地,手掌平舉,紋絲不動,宛如一尊雕像一般,卡宴“嘎”的一聲刹住,距離交警的身體隻有幾厘米,一個中年女人從車上跳下來,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吼道:“你眼睛瞎了?看不見車牌子?”


    李尚廷立正敬禮,動作標準利落:“請出示您的軍人駕駛證和行駛證。”


    婦人根本不理睬他,繼續狂叫:“你有什麽資格看我的本子?我這是軍車,趕緊給我閃一邊去。”


    李尚廷臉色鐵青,但依然很客氣地說道:“請出示您的軍人駕駛證和軍官證,以及本車行駛證。”


    見前麵糾纏不清,卡宴的幾個車門同時打開,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和兩個青年走了出來,中年人上前二話不說就將李尚廷的警用頭盔掀掉了:“查,查你媽x!”那兩個年輕人也不含糊,一左一右上去就踹,李尚廷抓起對講機剛想唿叫支援,對講機就被他們搶去摔在地上,電池都摔掉了,警用多功能包也開了,一疊罰單散了出來。


    麵對幾個人的推搡與拳腳,李尚廷依然保持著極大的克製,隻是躲閃,並不還手,此時圍觀群眾已經很多,貝小帥見警察被纏住,忙對劉子光道:“哥,趁亂閃吧。”


    “等等,幫他一把。”


    “幫誰?那條子?”貝小帥驚訝地張大了嘴,“剛才他還要扣咱的車呢。”


    “一碼歸一碼,那幾個家夥太狂了。”


    劉子光這樣一說,貝小帥也覺得開卡宴那幾個家夥太牛x哄哄,確實招人恨,兩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一笑,邁步上前開始拉偏架。


    “別打了,有話好好說。”


    “君子動口不動手,有異議可以向大隊領導申訴嘛。”


    “大姐,冷靜,不要以身試法啊。”


    幾個人一哄而上,嘴上說得好聽,手上卻毫不客氣,對中年眼鏡男和兩個青年推推搡搡,一個青年剛要還手,就被貝小帥摔在地上。中年婦人嚇壞了,對付警察她驍勇異常,可是在這幫社會青年麵前她卻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隻能掏出手機手忙腳亂地打著電話,唿喚著援軍。


    眼前的戲劇性的一幕,讓李尚廷也傻眼了,就見剛才還和自己胡攪蠻纏的那幫人幫著自己治服卡宴車主,有個家夥還爬上卡宴拔下鑰匙扔到了旁邊的陰溝裏……


    趁著局麵亂七八糟,那邊貝小帥鑽進雅閣,三下兩下將儀表盤鼓搗開,揪出兩根電線來啪啪地打著火。


    “不要打架,快住手!”李尚廷大喊道,可是此時場麵早已失控,誰也不聽他的話了,不知不覺間,那輛被拔了鑰匙的雅閣悄悄地啟動,溜走了。


    或許是有熱心人報警了,不大工夫,遠處警笛鳴響,一輛噴塗110字樣的警車遠遠開了過來,看見交警的援兵到了,劉子光等人才迅速停手,鑽進了看熱鬧的人群中,隻剩下一個不知所措的交警和幾個衣冠不整、神情狼狽的人。


    本田雅閣裏,貝小帥得意洋洋地把著方向盤吹著口哨,劉子光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也是一臉的讚賞:“你小子行啊,這一手哪裏學的?”


    “我手底下有個叫馬超的小弟,在修車廠當小工,這一套他門清得很,我跟他學了一兩手。”貝小帥從兜裏摸出紅梅,遞了一根給劉子光。


    劉子光接了煙,問道:“就是那個穿美孚石油工作服的小子麽?看不出來有兩下子呢。”


    貝小帥撥弄著電子點煙器,答道:“他也是瞎混,在廠裏是幫人擦車洗車的料,不過這小子車玩得不錯,每次在遊戲廳飆車他都是第一。”


    按下去半天,電子點煙器居然是壞的,氣得貝小帥狠狠在儀表盤上砸了一拳:“x!小日本的車就是不行!”


    仿佛在抗議他一般,雅閣忽然抖了兩下,熄火了。


    “媽的,這車還不如捷達耐操,早知道開捷達出來了。”貝小帥抱怨著,下車打開發動機艙蓋,裝模作樣地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門道來。


    “哥,怕是得去修了,你先坐馬6走吧,這邊離馬超幹活的修車廠不遠,我們幾個推著去就行了。”實在沒轍的貝小帥隻好投降。


    劉子光說:“好,你們去修車,晚上‘地地道道’,不見不散。”


    兵分兩路,貝小帥等五個人推車去馬超所在的修理廠,劉子光上了馬6先行迴去。


    街頭,圍觀群眾已經被110巡警勸離。大隊領導也到場了,拉著卡宴的車主在一邊說話,那個中年潑婦又恢複了神氣,大罵不絕,叫囂著要扒李尚廷的警服,中年眼鏡男則拿著手機不停地打電話,大有把事情鬧大的意思。


    李尚廷很委屈,向中隊長抱怨著:“這輛車明明是假軍車,怎麽還這麽猖狂?”


    中隊長三十多歲,比李尚廷這樣初出茅廬的警察懂的人情世故海了去了,他拍拍李尚廷的肩膀,話裏有話地說:“小李,假軍車歸假軍車,卡宴畢竟是卡宴,一百多萬的車,是能隨隨便便扣的麽?”


    “怎麽不能扣?因為我頭上頂著國徽!”李尚廷忽然牛脾氣上來,頂撞了一句。


    中隊長一愣,似乎從小李身上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他無奈地笑笑:“好了好了,看王大隊怎麽處理吧,現在人家說你唆使社會人員毆打他們,要告你呢。”


    “可是我根本不認識那些人,我正在處理他們的套牌車呢。”李尚廷一聽,眼睛都急紅了。


    “不認識人家怎麽幫你打架?不認識你怎麽把他們放跑了?”中隊長一句話就頂得李尚廷無言以對。


    “唉,我還不清楚你的為人麽!咱們交警風裏來雨裏去,總希望社會理解,可咱們也要理解社會啊!小李啊,以後多學多看,別總是一根筋,藝術點兒。”中隊長長歎一聲,掏出煙來遞給李尚廷。


    李尚廷點上煙猛抽了一口,嗆得直咳嗽,這時候大隊長那邊已經解決了問題,卡宴耀武揚威地揚長而去,從李尚廷身邊經過的時候,裏麵兩個小子還在車窗裏指著他罵了一句。


    李尚廷憤恨地把頭盔摘下,高高揚起卻又輕輕放下了,年輕的麵龐漲得通紅。正好大隊長走了過來,幹咳了一聲。


    中隊長和李尚廷趕緊丟下煙卷,做立正姿勢。


    “沒事了,是大開發魏總和他老婆,你們忙去吧。”


    中隊長趕緊問:“那小李……”


    “也沒事。原則要堅持,但處理問題技巧點兒,別給我惹麻煩!”說完,大隊長鑽進警車走了。


    中隊長鬆了一口氣,拍拍李尚廷的肩膀:“給你調個班,先迴家調整下情緒吧。”


    “是。”李尚廷答應了一聲,聲音很低,很低。


    至誠花園,物業保安室,劉子光兩腿蹺在桌子上,優哉遊哉地等著下班,抽屜裏放著十二萬現金,想起來心裏就美滋滋的。


    十二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改善一下家庭生活條件是沒問題的,老爸老媽辛苦了一輩子,到現在家裏連空調都沒有,冰箱還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老貨香雪海,電視機也是個二十一寸的長虹。老兩口沒啥愛好,也就是晚上看個電視,這迴有了錢,先給他們添台大液晶再說。不過,電視機空調也花不了幾個錢,這筆錢的重頭還是要花在發展上,找條門路讓錢生錢才是王道。


    正規劃著小日子,電話鈴響了,抓起電話,是小貝的聲音:“哥,我小貝,現在修車廠了,那個破雅閣也不知道是張彪從哪裏淘來的破爛,他媽的是九七年的老貨,五代雅閣!人家說了,這車長期不保養,拉缸了,得大修。”


    “大修要多少錢?”


    “開價三萬,還不一定能修好,關鍵是件不好配。”


    “三萬還修個屁,扔那裏吧,等張彪把泥頭車隊送來後,讓他自己拉走。”


    掛了電話,劉子光不由得對張彪的經濟狀況擔憂起來,這貨看起來人模狗樣,三輛車不是套牌黑車就是破爛貨,看來就是個空架子,明天還得抓點緊,催他趕緊把泥頭車隊給交接了。


    當晚,眾人再度聚首“地地道道”,走進大棚,劉子光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往常嘻嘻哈哈、尤其喜歡和他開玩笑的小夥計今天眼圈紅紅的,老板***也緊皺眉頭,低頭剁肉,似乎每一下都帶著狠勁。


    “毛孩,怎麽了?有事給哥說。”劉子光道。


    “沒事,你們來點什麽?”小夥計抹了一把眼淚,甕聲甕氣地問道,似乎很有難言之隱。


    劉子光也不勉強他,道:“老規矩,有什麽上什麽,迴頭一起結賬。”


    毛孩應一聲,點木炭爐子去了,那邊貝小帥領著一幫人人也到了。


    “哥,我來正式引見一下,這位就是馬超,自己弟們,有事盡管招唿,你那個馬6換機油濾芯啥的不用去4s店了,那裏純粹是閻王殿,宰人不還價的,這些小事馬超就辦了。”


    劉子光低頭瞅瞅馬超,小夥子個頭不高,蠻紮實的身材,頭發亂糟糟一團,身上全是油汙,兩隻手上更是黑漆漆的汙漬油泥,洗都洗不幹淨,不過一雙眼睛卻是亮閃閃的。


    “行,小夥子不錯,以後跟哥混。”劉子光伸出右手來,馬超一時間呆住了,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趕緊將手在褲子上稍微幹淨之處用力地擦了擦,才和劉子光握手。


    劉子光毫不在意地握著馬超的黑手搖了幾下,拍著他的肩膀道:“隨便坐,待會兒千萬別客氣,放量喝,哥管夠。”


    可是馬超卻沒有跟著貝小帥去就座,而是吞吞吐吐:“哥,有個事兒……”


    “啥事,說。”


    “其實那輛雅閣,是純進口貨,收音機頻段和碼表就能看出來,車是好車,就是開得太操蛋了,哥你要是放心,交給我擺弄,興許能弄好。”馬超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有些猶豫,畢竟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隻是一個汽修廠洗車小工而已。


    “行!反正死馬當做活馬醫,就交給你辦了。”劉子光眼皮都不眨一下。雖然他對馬超還不甚了解,但是從這個年輕人的眼睛裏,他看到了一些和貝小帥他們不一樣的東西。


    “你修?得花多少錢?”貝小帥驚訝道。


    “一分錢不要,反正我晚上在汽修廠住,夜裏偷偷起來幹活,不礙事的。”馬超道。


    “別吹牛逼了,你們經理說要三萬塊呢,還不一定修理好。”貝小帥還是一臉的不相信。


    “其實就是拉缸了,鏜缸、磨缸這些辦法都能解決,這車雖然是小日本的,但屬於美版車走私貨,質量還行,我相信能弄好。”馬超解釋道。


    “行啊你小子,沒看出來還會這個,你師傅啥時候好心教給你手藝了?”貝小帥聽他說得頭頭是道,覺得有門,咧著嘴樂了。


    馬超撓撓腦袋:“我偷學的。”


    “不錯,偷師成才,我很欣賞,走,喝酒去!”劉子光攬著馬超的肩膀走進了大棚。


    “老大,啥叫偷師啊?”一個中學生模樣的黃毛小子一臉的問號。


    貝小帥照頭就是一巴掌:“傻x!偷師就是偷師傅家裏東西的意思,這個都不懂!”


    隨著十幾個下班保安的加入,燒烤大棚裏更加熱鬧了。


    這些人大多都是二十啷當歲的小夥子,吃的又是羊球腰子等上火的東西,吃多了難免覺得有些燥熱,小肚子裏似乎有團火在燒,不少人便將上衣脫下,冰涼的紮啤和兩塊二一瓶的啤酒可勁地往喉嚨裏倒。


    大棚裏煙熏火燎,雄性氣息肆無忌憚地蔓延著。


    “老大,晚上有什麽節目?”有人大喊道。


    “網吧包夜!”一個中學生喊道,立刻惹來一片嘲笑。


    “蹦迪去吧。”一個貝小帥帶來的妖豔女孩提議。


    “蹦,就知道蹦來蹦去顯擺你的兩個咪咪!”貝小帥當場否決,站起來高舉啤酒瓶:“我鄭重建議,大家去‘華清池’洗桑拿!”


    這個提議立刻被荷爾蒙過剩的男人們一致通過,眾人都高舉酒瓶子和啤酒杯,大唿:“桑拿!桑拿!”


    劉子光手下那些保安,都是一水的光棍漢,當保安的自然沒錢娶媳婦談朋友,一個月八百塊,去享受桑拿的話更是舍不得,現在有人請客正中他們下懷,再讚同不過了。


    貝小帥手下一幫半大孩子,大多數還是“初哥”,對性懷有朦朦朧朧但又極其強烈的好奇心,現在老大提議去那個傳說中的“華清池”洗桑拿,他們更是兩眼放光。


    貝小帥嘿嘿一笑,坐下來對劉子光道:“哥,‘華清池’還行,去爽一把?”


    劉子光掐滅煙蒂:“你們玩,我晚上還有夜班。”


    貝小帥一臉的不以為然:“我知道哥哥你嫌那裏檔次低,其實那裏也有水平高的,聽說那兒的經理是在東莞幹過技師的,活兒絕對一流!”


    劉子光不置可否,淡淡地笑了。


    大棚裏烏煙瘴氣,今天又是被劉子光等人包場,***和毛孩忙過一陣就基本沒啥事了,兩個人在帳篷後麵爐子旁邊低聲說著什麽,人聲嘈雜,劉子光隱約就聽見“癌症”、“嫂子”之類的字眼,過了一會兒,隻見毛孩雙肩聳動著走了出去,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之後,***出來了,先過來和劉子光他們喝了一杯,然後低聲道:“兄弟,找你說個事兒。”


    ***一臉的嚴肅,劉子光也不由得鄭重起來,起身跟他走到帳篷後麵說話。


    “地地道道”的大棚後麵是一堵牆,陰暗肮髒,喝多了的食客都將這裏當做臨時廁所,一股尿騷味撲麵而來。遠處昏黃的路燈下,還有幾個人岔著腿在放水。


    ***遞了一支煙給劉子光,幫他點上火,兩個男人麵對麵站著,隻有煙頭亮起來的時候才能看見彼此的臉。


    “我想把生意盤給你。”***開門見山。


    “為什麽?”劉子光心中暗暗吃驚,羊肉串的生意雖然是小本經營,但隻要勤快肯幹,在這個地段一個月弄幾千塊錢淨收入是不成問題的,***突然要轉手,肯定有著很大的苦衷。


    “家裏有事,急需用錢。”***不願多說。


    “多少錢?”劉子光不動聲色。


    “大棚、三輪車、爐子、桌椅板凳、盤子、水桶、鋼條……都是半舊的,三錢不值兩錢,都給你,一口價,三萬塊!”


    “好,我接了!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劉子光幾乎沒怎麽想就做出了決定,他手下人多,總要有個事兒給他們幹著,這個羊肉串行當再合適不過了,至於價錢嘛,說實話不算低,畢竟這些家當都和破爛差不多,重起爐灶的話五千塊就辦齊了,根本用不著三萬,說實話買的就是個位置,但這種夜市生意不知道幹到哪一天就會被取締,所以三萬塊勉強算是合適。


    “爽快人!說吧,什麽要求?”***道。


    “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你想要盤掉‘地地道道’?”


    ***猛吸了一口煙,煙卷迅速燃燒著,映紅他剛毅的臉:“嫂子病了,是癌症。要治病,還要照顧。”


    “你嫂子?”


    “對,就是毛孩他娘,他爸爸和我是戰友,臨犧牲前托我照顧他們,就這樣。”


    “行,你稍等。”劉子光轉身離去,不一會兒就轉迴,手上拿著厚厚一摞錢,放在***手裏。


    一萬一紮,一共六紮,竟然比***的開價多了一倍!


    ***一愣:“生意不值這麽多。”


    “多出來的算我借給你的,救人要緊。”


    ***點點頭:“好,我拿著。”再也沒有多餘的話。


    劉子光轉身往迴走,忽然聽到身後一聲招唿:“兄弟,謝了!”


    劉子光停下腳步,昏黃的路燈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偉岸。他沒迴頭,很隨意地揮揮手:“我也有戰友。”


    劉子光迴去繼續喝酒吃肉了,一個瘦小的身影才從暗處走出來,衝著他的背影跪倒,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是一直躲在旁邊偷聽的毛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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