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傑怕冷似地抱緊了自己,蜷著腿蹲在公路邊一叢灌木下麵。她不時地用放在脖子上的手使勁地搓著脖子上的一個地方,越搓越覺得惡心,搓著搓著,眼裏的眼淚就把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她似乎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汗酸味和怪異的口臭的味道,一下子就幹嘔起來了。明明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可她嘔著咳著,竟然真的吐出了一點清清的水液。


    王傑吐出那一點東西後,滿嘴都泛起了酸味,她用手去擦自己的嘴上沾著的東西,可是剛把手放上去,她就再也抑製不住地哭了起來,先是嗚嗚的小聲哭,到後來,終於放聲大哭。喉嚨酸澀到發疼,讓她在哭的時候,又不停地咳嗽。


    斷斷續續,斷斷續續,王傑一直斷斷續續地哭了很久,久到她覺得喉嚨都已經發幹了,久到她覺得困了,睡著了。


    王傑的一點兒力氣很快就用盡了,可那幾個男人還在步步緊逼過來,一個男人淫.穢地笑著說:“小妹妹,哥哥就是想跟你玩兒玩兒,沒別的意思。你看看,各取所需,你好,我們也好,你說是不是?”他身後那幾個剛才被王傑收拾過的男人露出了膽怯又得意的笑聲。


    那個男人一步步朝著王傑走過來,因為剛才的過度消耗,王傑覺得她現在眼前一陣陣地在發黑,她感覺那個男人似乎伸手在她的臉側摸著,她看不清楚,頭也一陣陣地暈眩,虛軟地伸手去朝著感知到的地方打過去,卻感覺那隻手被抓住了,她被猛力地一推,摔在了粗糙的水泥地上,後腦勺重重地磕了一下,耳朵裏一陣嗡嗡鳴叫的聲音。


    等她反應過來,視線也清晰起來,她看見一個酸臭的頭在她眼前晃著,她的頸窩那裏一陣陣的刺痛,急促的唿吸在她耳邊“哧哧”地響著,一隻手在順著她的腰向上摸。她的手向後摸,幾乎是顫抖地在水泥地上到處摸,她摸到了半塊磚頭,拿起來使勁對著那顆頭發汙垢糾結的頭砸了下去。


    伴隨著一聲憤怒的喊叫聲,王傑全身驚得一抖,眼睛睜開惶恐地朝四周看。沒有人追上來。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顫抖,她告訴自己,已經跑得很遠了,而且這麽偏僻的地方,不會有人來的,不會有人來的……


    葉泉是在和蕭寒吃過晚飯出來散步的時候,接到蕭葉打來的電話的,蕭葉在電話裏壓抑著焦急問他:“爸,小傑去你們那兒了嗎?”


    葉泉聽著蕭葉的聲音不對,緩和地對他說:“沒有啊,你們怎麽了?”剛問完,他突然就意識到了,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你和小傑吵架了?”


    蕭寒從葉泉手裏把手機拿過來,對蕭葉說:“她媽媽家裏你去找過了嗎?”


    蕭葉在電話裏的聲音都變了,語無倫次地說:“我找過了,可是……王阿姨不在,她不在,我去她經常去的小吃街找了,也沒有。”


    葉泉把手機從蕭寒手裏拿迴來,對著急得快要發瘋的蕭葉說:“你先別著急,再找找,小傑還有那麽多朋友,你給他們打電話問問看。”


    蕭葉答應著說了聲“好”,掛斷了電話。蕭寒也已經打完了一個電話,掛斷電話後,看見葉泉皺著眉頭,深深地歎了口氣,對葉泉說:“我已經讓人去找了,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兩個人沿著路往前走了幾步,葉泉就心煩意亂地走不下去了,停下來,捏著眉心,緩解一陣陣的暈眩。蕭寒在他旁邊撐著他,低沉的聲音勸著他說:“不會有事的,小葉不是說過小傑會些武術,不會有人傷到她的,你相信我,好嗎?”


    葉泉抬頭看著他,悶悶的聲音說:“我不是不相信你,我隻是沒想到——老蕭,”他看著前麵路邊的一段灌木叢下的黑影,“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人?”


    蜷縮在灌木叢下的王傑,是被人輕輕搖了下胳膊驚醒來的,她睜開眼睛就看見了蹲下身看著她的葉泉。葉泉問她:“你怎麽就睡在這兒啊?這麽晚了,該迴家了。”


    時間過去得太久了,她害怕過,哭過,強迫自己冷靜,冷靜後的害怕不斷地侵蝕她,她不敢動,隻能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蜷縮自己,直到自己覺得足夠安全,可是在葉泉關心的聲音裏,她的委屈一點點瓦解了她建築起來的心理防線。王傑抱著腿,蜷縮著自己,眼淚無聲無息地從她眼眶裏流出來,她終於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葉泉伸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輕聲地安慰她說:“好了,不哭了,我們都知道了,是蕭葉的錯,一會兒我讓他迴來,把話當麵說清楚,咱們先迴家,好不好?”微微轉身對身後的蕭寒說:“打電話讓蕭葉迴來。”


    王傑抽著氣哭了起來,葉泉在她身邊伸手在她後背輕輕拍著。過了一會兒,王傑的情緒穩定下來,葉泉長歎一聲,站起來,向王傑伸出手說:“來,咱們迴家。”


    王傑借著他的力氣站起來,但她已經蜷著坐了一下午,兩條腿都麻得沒有知覺了,剛一站起來,整個人都控製不住地向葉泉靠過去。葉泉撐了幾下,沒撐住她,就趕緊對剛才過去打電話的蕭寒急急忙忙地喊了句:“老蕭,過來幫個忙。”


    蕭寒一下掛斷了正在通話的那個電話,過來一伸手拽住王傑的胳膊,一把將她從葉泉的半側身上拽過去,王傑整個人都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蕭寒就已經把她撈起來橫抱著了。


    王傑覺得自己的臉現在燙得都能煮麵了,低著頭,不敢去看坐在對麵的蕭寒和葉泉。知道自己有那麽重已經很讓她尷尬了,更讓她覺得尷尬和沒想到的是,蕭寒會直接把她抱著,走迴了開來的車的旁邊。尤其是,蕭寒接過她的時候,葉泉唿哧喘著氣,應該是無意說的那句“太重了”,她當時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心思都有了。


    如果不是後來葉泉問她有沒有吃晚飯,她真的就打算一直這樣安靜地坐著,感覺能讓他們遺忘了都算是件好事兒。


    蕭葉不知道是跑到了多遠的地方去找王傑,迴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王傑看了他一眼,很不自然地把目光移開了,低頭看著腳下的地毯花紋。


    她看見了蕭葉看著她的時候又驚又喜的目光,很淡,很淡,幾乎不露痕跡。但她現在需要時間,她想,慢慢地,她就會忘了那件事,而那件事情並不是蕭葉的錯,她隻是需要時間,遺忘,然後,開口說話。


    事實就是事實,王傑也不得不承認,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誰並不會比誰更坦然,隻是能存留一點理智,能在表麵上表現得冷靜一點,幾乎就已經花費她兩個小時反反複複地思考,用盡了她所有的勇氣。她不想開口說話,也不想把發生的那件事說給眼前的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聽,至少,她現在沒有勇氣,麵對著這三個人,說那樣一件事。


    蕭葉快步從門口走進來,並沒有坐下,而是站在麵前的三個人中間,好像在等著接受誰的審判一樣,但他更像是在等著王傑能抬起頭看著自己,然後再像以前那樣大咧咧地對他一笑,說句“沒事兒”。他等了很久,王傑一直低著頭,也沒有一個人說話,客廳裏的氣氛開始朝著一種沉默到底的方向發展。


    葉泉捏了捏眉心,朝蕭葉眨了眨眼睛,接著就大聲說道:“你怎麽迴事?”


    效果很不錯,王傑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終於抬頭了,但她看的不是蕭葉,而是那邊的葉泉。


    蕭葉在王傑眼角餘光能看見的地方站著,解釋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當時沒有看見,我是不小心才……才打到你的……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葉泉聽他說完,揉著眉心的手都搭在了半張臉上,側臉看著他,很無語地緩緩唿出一口氣,蕭寒對著他輕輕張了張嘴,用很明顯的口型對他說:“繼續說。”


    王傑看著他們說完,又繼續低著頭了,她誰也不想看到,也不想自己紅著眼睛的模樣被別人看到。她知道自己這樣是在給蕭葉和蕭寒、葉泉添麻煩,是在給他們增加負擔,她想開口說,自己想迴去睡覺了,可是一團氣滯塞在她喉口,哽著她,她怎麽也說不出來那句話。


    她不停地想把喉嚨裏的酸澀咽下去,一次次試著開口說話,試著把聲音壓擠出來,但是,真的很難受,她就好像突然啞了一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蕭葉在她身側,又一次向她道歉,聲音更加柔和:“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好嗎……”


    王傑一下站了起來,低著頭不去看蕭葉,試了好久,才沙啞著很小聲地說:“我困了。”


    葉泉幹咳了一下,說:“那好,那個……小傑,你今晚就去蕭葉房間,好好洗個澡,早點兒睡。蕭葉,你……去書房。”


    看著王傑慢慢地走進了蕭葉的臥室,把門關上,樓下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用不同的兩種方式鬆了口氣。葉泉抬頭看著樓上,點著頭說:“老蕭,我發現,你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這麽多房間,怎麽安排都行。”


    蕭寒緩緩地說:“這是老溫當年看著設計的,他說這樣的寓意很好。”


    這棟別墅原來有七個房間,都是臥室,樓上有四間,隔著客廳對稱地分布在樓上,樓下有三間,間隔整齊地建在一起,溫先生當時就站在剛剛落成的客廳裏,說:“一生一世。不過,蕭寒,你也別光顧著你自己啊,我讓你造這麽多臥室,不是給你扯這個的,我是要來蹭地方住的。”


    事實證明,溫先生不是開玩笑的,因為後來他真的來蹭過幾次,再後來,溫先生就很少來了,所以,除了樓上兩間正式啟用的臥室之外,其他的房間就都被蕭寒改建成了書房。


    葉泉扭頭,眼裏讚賞地看著蕭寒:“寓意,是挺好的。”


    蕭寒看著他,笑了。


    蕭寒和葉泉準備往樓上的臥室走,看見蕭葉還呆呆地站在客廳裏,目光轉向了他們,一臉無計可施的模樣。葉泉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愛莫能助。”蕭寒說:“我和你爸迴去休息,你……你也早點兒休息。”


    王傑一晚上都沒有睡,而是在浴缸裏麵泡了一個晚上。她洗完一遍,覺得自己看起來已經很幹淨了,可是還是會聞到那股酸酸的汗味和口臭的味道,她就一遍又一遍地洗,一遍又一遍地搓著脖子上的那個地方,一邊洗著,一邊控製不住地哭。浴室裏隻有蕭葉的沐浴露,她直到把那些沐浴露都用光了,才感覺到自己已經精疲力竭,脖子上那一塊地方也早已經被她搓得破了皮,滲著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戀愛協議計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荷雨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荷雨殤並收藏戀愛協議計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