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額頭上汗津津的少女,熟睡的模樣更像個年幼的孩童。隻是蹙眉的姿態,不知是否夢到自己做錯了事。遵承絲毫不猶豫地,像個守候在她身邊的長者,伸手將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並攏在她額頭上輕輕地揉開。這下子,散落在她臉頰上的陽光終於看見了她睡夢中的柔軟笑容。

    他聽她耳塞裏的音樂,側身把因為過熱而脫下放於膝蓋上的的外套覆在她肩上。而後靜靜看著她。耳機裏一遍一遍地重複:我們在做什麽,當我們年輕的時候,我們輪流著寂寞地守候著,我們保持等待。我們可以不可以隻是保持這種高昂的興致?我不知道為什麽,我依舊等待著。當我們相愛的時候。

    遵承聽著笑了笑,把音樂關掉,拿出耳塞的時候幾縷發絲垂落她的臉頰,他很自然地把頭發放到她的耳朵後麵,像在照顧自己的女兒。對於一個從未有過婚姻經驗的男人來說,突如其來的做為一個父親的感覺,那是很奇妙的。他突然很享受這種心理變化。

    乘務員來收拾垃圾的時候,遵承微微挪動了下胳膊。此時少女纖長卻不濃密的睫毛顫動了幾下。

    小姐,你打算什麽時候張開眼睛?遵承看都沒有看她一眼,語氣平定,即使肩膀酸痛也不摻雜一絲責怪。

    這個人怎麽知道她是中國人呢?蔚瀧慢悠悠地爬起來。

    要喝水麽?蔚瀧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替她接下的食物與礦泉水,數秒內都沒出聲。

    不。謝謝。蔚瀧看著窗外的漆黑一片,仿佛對著夜空下的燈火,仿佛對著窒悶的空氣說了聲,很抱歉。

    那個,我也有。遵承禮貌地笑著。

    什麽?

    你的,遵承頓了頓語氣--因為他不知道是否該告訴她那個是仿冒的,然而他並不打算這樣唐突。雪花石膏印章,說完,他笑著看了看眼前的少女。

    蔚瀧看了看握在手裏的印章,又看了看他,皺起眉頭,這個,並不便宜,但不是真的,是仿製品。她說得很輕快,似乎是一遇到感興趣的事就會投入地把煩惱統統趕走的人。

    你喜歡雪花石膏?

    不,我隻是,對亞述的文化……蔚瀧覺得自己說得唐突,繼而搖頭解釋,先生知道亞述這個古國麽?

    小姐……他聽到亞述兩個字的時候,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而就在他準備要自我介紹的時候,蔚瀧已經先他一步。

    叫我蔚瀧。

    月龍?

    嗯……就是天空蔚藍的蔚,但是讀音是與月亮的月相同,這其實是我母親的姓氏,所以我的名字,其實隻是瀧一個字。

    想到名字的複雜,蔚瀧拿出鋼筆和記事本在上麵寫著:萬俟蔚瀧。

    這是我的……

    你姓萬俟?他很通順地讀著,通常人們聽她自我介紹,總以為她說的是諸如莫奇二字。

    倒是少見,你竟知道怎麽念。

    你和水很親近麽?遵承沒有迴答她的疑惑。

    蔚瀧笑著點頭,我生肖屬龍,但命裏缺水,出生那天還下大雨呢。我父母查到還有這個字,它組合很有意思對麽?我想,這也是命裏淵源吧。

    和水過分親近的人是有綜合症的。

    我聽說過,但我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先生知道?

    這其實……等等,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名片。

    斯遵承?斯先生?

    那這個……啊!你是亞述學的專家?!先生我有……

    旅客們請注意……

    飛機就快停靠中轉站,遵承看出蔚瀧的意思。不急不慢地拿出酒店的名片說,萬俟小姐,近一個月我都住在這家ocean breeze hotels,如果有幸再見到你。

    蔚瀧拿過名片看了看地址,抿嘴一笑,你注定要和我一起晚飯!

    那將是我的榮幸。

    可是斯先生,蔚瀧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我是中國人?

    我不是偵探,沒有聰明到一看就知真相。

    你猜的?

    我隻是希望。並且恰巧希望對了。他笑盈盈地望著她,那目光有點兒像是看著女兒,心滿意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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