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四麵黑光牆,圍起的空地上。


    含雪盤腿坐在那裏,看文七九一次次出現在路燈下,一次次走向路燈對麵的房,一次次消失在房前。


    他一次次出現,一次次消失,隻做一件事:走過路燈與房之間的這段路。


    他如此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含雪不得其解。


    文七九再次出現在路燈下的公交站牌旁,他駐足,身體略向前傾,側頭看‘路況’,他起腳走去,走向了對麵的房,他的腳步放緩下來,似有心事,似在思考,從而走的很慢,一段兩分鍾能走完的路, 他像是能走上一輩子。


    他沉重的麵容上,一雙憂傷的眼睛看著前方,目光卻是散漫,沒有聚焦,似在說:我為什麽又走在了這條路上,昨天走過,今天走過,現在依然在走。每天經曆了那麽多事情,見了那麽多人,可終歸還是迴到了這裏,走在了這條路上,像從未離開過。我還活著嗎,走在這條路上,思考今天,規劃未來,是如此的真實,我並不是木偶,我還活著,活在剛剛跨起的這一步,活在正在邁出的這一步,活在落腳的這一刹那,這一刹那,我還活著,跨起的那一步,邁出的那一步,卻已成往事,這一瞬間,我覺得我是個木偶,是如此的縹緲。我終究還是活著,因為我正在邁起下一步,我活在當下,就是現在。可現在最終還是會成為過往,因為我活在當下,走在這條路上,像從未離開過。此時此刻,我正在走在這條路上,以至,今天發生的事,昨天發生的事,好久以前發生的事,在腦海中變得模糊不清,像從未發生過。因為我正在走在這條路上,像從未離開過。


    文七九走到了房前,站立躊躇中,消失。


    他為什麽猶豫不前,他在怕什麽?


    含雪忽想到什麽,從地上站起,來到路燈下,等待文七九的再次出現。


    文七九閃現在路燈下的站牌旁。


    文七九這次見到含雪:“是你!”


    含雪點頭:“是我。”


    文七九抿唇:“你想幹什麽,為什麽要揪著我不放?”


    “上次警察沒有抓到你,算你走運,跑得快,這次恐怕就不會了,你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警察隨時會來。”


    文七九說著,側身看‘路況’,要離開。


    含雪不多言,上前一個擒拿,將他反剪壓製於地下。


    文七九前胸貼地,掙紮中,仰頭看前方,急喊:“車,車,有車,快放開我!”


    含雪跪膝壓在文七九的背部,雙手扭扳在他的二手腕上,目看前方空蕩蕩的地表:“是啊,有車。”


    文七九上身動彈不得,二腿揚起,垂下,腳尖踢地麵:“快把我拉起來,你這是謀殺!”


    含雪厲聲:“對,我是在謀殺你。”


    文七九瞠目看前方,似是‘車來了’:“不!”


    文七九閉眼,接受死亡。


    含雪看身下的文七九一動不動,手鬆,從他的身上站起。


    文七九動了動,抬頭看前方:“這是哪裏?”


    文七九從地上爬站起,看黑光牆,麵露驚恐:“我在什麽地方?”


    文七九轉身看見含雪,皺眉,手指來:“你···”


    含雪點頭心喜,他終於從一次次不斷地消失與出現的困境中擺脫了出來。


    含雪指自己:“是我,你還記得我嗎?”


    文七九捂腦側,表情痛苦,似在迴想,衝含雪點頭:“是,記得,你叫含雪,我記得你。”


    忽驚:“是你,是你想要殺死我!”


    又頓:“不過,好像也沒有那麽真切,像是在夢裏,你把我壓在地上,要讓車把我撞死。”


    皺眉:“我這是在做夢,對嗎?”


    含雪看活靈活現、真實的他,笑說:“你沒有做夢,我是要讓車把你撞死,不過是為了讓你迴到現實。”


    挑眉:“當然,車是不存在的,是你視線中的幻境。”


    攤手:“你被困在了這裏。”


    指自己:“還有我。”


    文七九環顧四周,看四麵黑光牆,看路燈,看路燈下的站牌,看路燈對麵的空房,驚滯:“這是什麽地方?”


    含雪抬眉:“你也不知道嗎?”


    文七九急看她:“我當然不知道。”


    含雪拍額:“哦不。我還以為你清醒過來,會知道呢,能夠提供有用的線索。”


    文七九看四周,搖頭:“不不,我還要迴家,我還有事情要做,這是哪裏,我的家呢?”


    文七九抬頭,高聲:“有人嗎?”


    大喊:“有人嗎?”


    “噓!”一個小女孩從一麵黑光牆探出頭,跑過來,衝文七九壓低聲音說:“你快別喊了,千萬別再出聲。”


    含雪和文七九看小女孩,愣住。


    文七九:“你是誰?”


    含雪:“你從哪裏來?”


    小女孩生的一張招人疼的可愛臉,漂亮的短發很難蓋住她的一雙機靈俏皮眼。


    小女孩衝文七九深彎腰:“哥哥好。”


    小女孩衝含雪深彎腰:“姐姐好。”


    小女孩展手掌,指自己:“我叫冒冒,今年四歲。你們可以叫我小冒冒,也可以叫我漂亮的小冒冒,美麗的小冒冒。”


    小女孩擺手:“就是別叫我類似醜蛋蛋,乖寶寶,這樣主觀是疼愛,但聽起來不好聽的稱謂。”


    含雪開懷長笑:“好,那我就叫你小冒冒。”


    小冒冒點頭:“嗯。”


    文七九被小冒冒的一席話弄的發蒙,迴神:“哦,小冒冒。”


    小冒冒點頭:“嗯。”


    小冒冒看二人:“哥哥姐姐,你們呢?”


    二人報了姓名。


    小冒冒衝文七九又深彎腰:“七九哥哥好。”


    小冒冒衝含雪又深彎腰:“含雪姐姐好。”


    哎呀,真想抱起她,親她兩口。


    含雪蹲身問:“小冒冒,你剛才為什麽要阻止文七九唿喊啊?”


    小冒冒認真說:“因為會把大鷹招來。”


    二手比劃:“很大很大的鷹。”


    含雪皺眉:“大鷹?”


    小冒冒點頭,手指夜空說:“嗯,大鷹從天空飛來,會把我們抓走。”


    含雪抬頭望夜空,很是不信。


    含雪手指小冒冒剛才走出的黑光牆,笑說:“你一直躲在那裏,觀察我和文七九,是不是啊?”


    小冒冒搖頭:“沒有,我是路過這裏,聽見七九哥哥大喊,所以才跑過來阻止的。”


    含雪欣賞看她:“你是怕大鷹把你也抓走?”


    小冒冒頓頓,笑說:“沒有。我是心急,擔心你們被大鷹抓走,所以才冒險跑出來阻止七九哥哥的。”


    含雪微笑看她,好機警的小女孩,小小年紀就知道討喜,含雪沉色,卻也從側麵多少證實了大鷹的存在。


    文七九站在一旁,衝小冒冒搔脖說:“謝謝你啊。”


    小冒冒擺手說:“不用謝的,七九哥哥,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含雪單手撐臉,笑說:“小冒冒,你呢,你是什麽情況,你說你是路過這裏,你是這裏的小天使嗎?守護這裏,專門對抗大鷹?”


    小冒冒憋嘴:“我也和你們一樣,被關在這裏。”


    含雪收笑,什麽,關在這裏,居然有人會把這麽可愛的小女孩關在這裏?


    含雪正色,二手輕擱在小冒冒的兩肩膀上:“你對這裏很熟悉,是不是?”


    小冒冒頓頓,慢點頭:“還行吧。”


    含雪問道:“壞人在哪裏,告訴我,我帶你離開這裏。”


    “壞人?”小冒冒望夜空:“你是說大鷹嗎?”


    “大鷹?”含雪皺眉:“這裏沒有壞人嗎?”


    小冒冒說:“除了大鷹,好像其他人也和我們一樣,都是被關在這裏。”


    含雪糊塗了,是所謂的大鷹製造了這裏的困境嗎?


    含雪又問:“出路呢,你知道離開這裏的出路嗎?”


    小冒冒思思:“也許他知道,我帶你們去。”


    有線索,含雪的心頓時敞亮了大半,重點頭:“好。”


    小冒冒帶二人,走向了她方才跑出的黑光牆。


    小冒冒抬腳要進入,含雪心有餘悸,伸手拉住了她:“你就這樣直接走進去嗎?不用我牽著你的手,或是抱著你?”


    含雪甚怕,這黑光牆的黑暗中有她一開始從那漫長的黑暗中進入到這裏時的那股向後的吸力,將小冒冒吸附住或傷到。


    小冒冒仰頭看含雪緊張的樣子,輕鬆搖頭:“不用的含雪姐姐,走兩步路就過去了,沒有危險的。”


    含雪眨下眼,鬆開了小冒冒,也是,小冒冒是小冒冒,怎麽會不知道危險,相對自己而言,小冒冒就是這裏的土著居民,也許自己和文七九此時才是小冒冒心中最大的危險。


    小冒冒走進了麵前的黑光牆。


    含雪和文七九跟進,小冒冒說的兩步,對含雪就是一步多點,黑光牆中的確黑暗,卻也是進出如無物,一步走進,眼前一片漆黑,二步邁出,眼前就有了光亮,收迴另一腿,二人已處在了燈光中,又是一個四麵黑光牆,圍出的正方形空地,還是一杆路燈,一間房,處在左右兩邊,相對而立,亮著燈光,和文七九所閃現消失的地方如出一轍,一模一樣。


    含雪看四麵黑光牆,看路燈與房,有種錯覺,似迴到原地,未離開。


    一彪形大漢忽然閃現在前方,手中拎著一把刀,與文七九閃現後走動的方向成十字,文七九是從右向左走,走向對麵的房,彪形大漢是從前往來走,從路燈與房的當中穿過。


    含雪看見彪形大漢,那種錯覺就消失了,是到了另一個地方。


    彪形大漢拎著一把刀,口中喃喃瘋語,朝三人走來。


    文七九挺身而出,護在含雪和小冒冒的身前:“你們不用怕,我來對付他。”


    含雪看文七九發顫的二腿,失笑笑,也不錯啦,起碼這個男生遇到危險很勇敢,最關鍵的是有保護我和小冒冒的舉動。


    小冒冒看文七九發顫的二腿,大失所望,那表情似在說,原來你這麽不中用。


    二人站在文七九的身後,盤算片刻,小冒冒忽咯咯朗笑起來,拉上含雪和文七九的手,向側旁走去:“你們不用擔心,他待會就消失了,我們隻要繞開他走就好了。”


    文七九被拉著走,皺眉:“消失?”


    小冒冒的後腦勺向前點點:“嗯,這裏的人都一樣,消失,出現。”


    文七九瞠目:“難道我也一樣嗎?”


    含雪被拉著走,看側旁的文七九:“是。”


    走在前麵的小冒冒又說:“遇到危險的人,隻要不與他們打照麵,就不會有危險。”


    三人與彪形大漢隔著距離,平行交錯走過,小冒冒忽站住,鬆開二人的手,抬手指向走去的彪形大漢,笑說:“含雪姐姐,七九哥哥,你們看著呀,他馬上就要消失了,和變魔術一樣。”


    彪形大漢走在那裏,手中的刀忽然連朝空中砍:“殺死你,殺死你。”


    文七九口中駭出氣:“唿,為什麽這裏會有這麽恐怖的人。”


    小冒冒卻是毫無懼色,看彪形大漢,就像是在看表演。


    含雪對小冒冒刮目相看。


    彪形大漢揮刀中,消失。


    小冒冒開心笑說:“含雪姐姐,七九哥哥,你們看見了嗎,他消失了,我說的沒錯吧。”


    含雪點頭看小冒冒,忽有所思。


    文七九見彪形大漢消失,轉身衝二人比劃說:“我也和他一樣,就那樣消失,然後再出現?”


    小冒冒看文七九吃驚不成語的樣子,點頭:“是的,很有意思吧。”


    文七九喉動,看四周:“為什麽會是這樣?”


    含雪笑問小冒冒:“你呢,你出現的地方在哪裏,你是以什麽形式出現又消失的?”


    不忍,又問:“你為什麽沒有再消失再出現,是怎樣擺脫了那種困境?”


    小冒冒摸頭說:“我隻能告訴你,我是在夢魘中驚醒的,躺在一個敞開的箱子裏。”


    嘿嘿笑:“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消失和出現,反正醒來後,我就沒有再消失。”


    手指四周:“所在的地方和這裏一樣。”


    含雪暢想,小冒冒合眼躺在敞開的箱子裏,小身子,消失,出現,消失,出現…猛然睜開眼…不再消失,她是自我覺醒的!


    小冒冒抬頭忽問:“含雪姐姐,你呢,你是怎樣擺脫了困境,沒有再消失?”


    含雪搔脖,告訴小冒冒,我是被紅門拍出,然後無意間闖進了這裏?這樣說,小冒冒會不會失望?因為我是從外麵走進來,卻不知道出口在哪裏,不能帶她離開。


    含雪彎腰,眯眼笑說:“我和你一樣,是自己覺醒的。”


    小冒冒點頭:“嗯,含雪姐姐好棒。”


    含雪摸她的頭:“你也很棒。”


    “我呢?”文七九說:“我是怎樣醒來的?”


    含雪迴頭:“你是被嚇醒的。”


    彪形大漢再次出現,拎刀走去,揮刀怒罵中再次消失。


    三人離開,走進了對麵的黑光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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