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小桃的事情,陶雲傾哪裏還顧得上打擾蕭景年。


    可即便如此,他也開始感到苦惱。


    先前課業有陸棠教導,騎射有將士教導,如今他們一家在軍中如同過街老鼠,誰還願意教導他。


    識文認字是絕對不能落下的,該如何是好?


    他想到許商序,於是在他必經之路上攔住他的去路。


    許商序不以為然地看著他,“你又要做什麽?”


    誰知蕭景年一揖到底,“許家哥哥,先前是我不對,但我知道娘親已經不會再原諒我,我也羞於再去找娘親請教,希望許家哥哥能幫我一下。”


    許商序沒好臉色,“我沒什麽能幫你的。”


    說罷他就要離開,蕭景年卻如同狗皮膏藥,“我隻是想要你學過帶注腳的文章。”


    許商序批注的,一定是經過陸棠指點過的。


    許商序冷笑,“我為何要幫你?等你識文斷字之後,好進一步誣陷陸姑姑?”


    蕭景年垂首,眉宇染著一抹慚愧之色,眼底更是無盡的悔意。


    看著許商序離開,他無力說話,不論說什麽都顯得那麽蒼白。


    歎了口氣,他隻能另想它法。


    很快蕭景年就反應過來,他如今才將將六歲,是可以尋求長輩的年紀。


    他大步來到正堂,被守門的將士攔住,便知道裏邊正在商議事情。


    蕭景年尋了個光線充足的地方坐著,曬著太陽,腦海中思索著今後的事情。


    堂中,許晏舟等人正站在輿圖前,商量著如何阻擋岐人下一次進攻。


    岐人蠢蠢欲動,第一次的敗北讓完顏珣顏麵掃地,他必定會卷土重來。


    而且來勢兇猛。


    平二拿著一個小冊子說道:“根據陸姑娘統計,連弩已經打造出兩千餘架,箭矢三萬餘數,還在不斷增加中,火戰車開始籌備部署當中,隻等材料一到,便可以開始組裝拚湊。”


    眾將領一聽,均露出欣慰之色。


    他們若是不能自給自足,指望朝中援助,平遙城早就被踏平了。


    許晏舟沉吟,“糧草儲備如何?”


    王少凱說道:“陸姑娘用最後一批西瓜換了些糧食迴來,但也撐不過半月,陸姑娘說,再有月餘咱們自己種的莊稼就能收了,軍民過冬應當不成問題。”


    眾人聽了都有些怔忪。


    過冬不成問題?


    這幾個字說起來容易,辦起來可是難如登天。


    他們猶記得上一個冬日,凍死的餓死的不計其數,那種滋味想起來胃部就痙攣不停,像是有了肌肉記憶一般。


    軍民們,真的餓怕了。


    許晏舟緩緩舒出口氣,“陸姑娘,是上天派來救我們的。”


    自從陸棠來到平遙城,他就再也沒有因為糧食而擔憂過,不僅如此,就連城中百姓都安穩許多。


    吃的、穿的,陸棠都為他解決了,如同她剛來時所言,有她在,不必擔心後方。


    腦海中不自覺出現陸棠如海上明月,春日高陽般的笑容,在她沒意識到的時候,照亮一方。


    看著所有人對陸棠感恩戴德的樣子,蕭知遠忍了又忍,最後還是開口說道:“我一直有個疑惑,聽聞有一位攜著***手諭的高人前來邊關相助,怎的一直沒有見到?”


    眾人聽了低笑一聲,許晏舟說道:“陸姑娘,便是這位高人。”


    蕭知遠沉默了。


    果然如此,如同他所預料那般,陸棠占了這位高人的功勞。


    他就說,陸棠一介後宅婦人,怎麽可能有這麽大本事。


    蕭知遠沒有貿然再問,看得出在場將士對陸棠心悅誠服,他這時候說出來是點不醒他們的,反而落一身埋怨。


    他要搞清楚的是,那位高人是不願意現身,甘願將功勞給她,還是有什麽其他的狀況?


    想起陸棠身旁那個功夫不錯的丫鬟,他心裏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陸棠輕易不離開平遙城,大多時間來迴於將軍府和武器司,如此說來,那位高人很可能就在平遙城。


    否則消息不會傳遞如此及時。


    許晏舟讓鄭翁吉帶人去接應製造火藥的材料,務必在五日內帶迴來。


    議事結束,將士們逐漸散去,蕭知遠卻沒有走。


    “將軍,冒昧問一句,可曾親眼見過***手諭?”蕭知遠問道。


    許晏舟看他一眼,“自然是見過。”


    沒人了,蕭知遠才說出心裏所想,“並非我多想,我同陸棠生活多年,她如何,我最清楚。”


    不知道是哪句話讓許晏舟不悅,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下去。


    “你想說什麽?”


    蕭知遠絲毫不懼許晏舟,隻是看他這副樣子,心中閃過一抹疑惑。


    “我隻是想問將軍一句,你當真認為這一切都是陸棠的功勞嗎?”


    他說完,便發現許晏舟看他的目光變得古怪起來。


    許晏舟試探性地問道:“所以蕭將軍的意思是,這一切的背後,還有高人指點?”


    蕭知遠見他一語道破,含笑點頭,“不錯,所以我猜想……”


    他的話還未說完,許晏舟就哈哈大笑起來,讓蕭知遠的臉色變得難堪。


    “蕭將軍酒還未醒,快下去歇息吧。”


    許晏舟根本懶得解釋什麽,一個眼瞎的人,你又如何讓他看清楚事實。


    蕭知遠忍著怒氣拂袖離去,隻覺得許晏舟被蒙蔽身心,這樣的人,如何帶著眾人打贏岐人。


    出了正堂,便看到蕭景年等在那裏,他心情不好,蹙眉問道:“什麽事?”


    蕭景年敏銳感覺到他的情緒不佳,“爹爹,孩兒身在邊關,本不想給爹爹添麻煩,但又不想耽誤課業和騎射,便想著尋一些帶有注腳的文章自行溫習。”


    蕭知遠麵色緩和下來,眼底閃過一抹欣慰,“爹爹想辦法,你先迴去吧。”


    他就這麽一個嫡子,他肯上進,這是好事。


    更何況,他也不想再讓陸棠繼續誤導他,平白毀了他侯府的血脈。


    正想往後院去的蕭知遠,想到陶雲傾如今哭哭啼啼的樣子,心中煩悶,轉身離開將軍府。


    來到武器司,他邁步走了進去。


    入目的是忙碌的匠人們,以及在不遠處,沐浴在陽光之下的陸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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