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棠沒有意外之色。


    許宴舟歎了口氣,將密箋交給陸棠。


    上邊隻有寥寥數字:內不安定,強派三萬援兵,珍重。


    陸棠蹙眉,她雖然沒見過***的字,但這字跡略顯潦草,像是匆忙之下寫的。


    許宴舟聲音發沉,“強派啊!如今朝中又是什麽局勢!”


    看樣子若非***堅持,他們連這三萬援軍都沒有,兩萬多人麵對岐人二十萬大軍,隻有死路一條。


    陸棠垂眸不語,朝中能夠左右局勢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內閣首輔左呈祥,他是文官派之首,另外一個則是安國公,他代表的則是勳貴。


    勳貴雖然勢弱,但一部分兵權仍舊掌握在勳貴手中。


    許宴舟冷哼一聲說道:“文官派主和,勳貴主戰,兩派相持已久。”


    許家武將世家,世代戰功赫赫,手握重兵,在兩者之間始終中立。


    正是因為這樣,或許兩派早就看他們不順眼,想要將他們拉下水。


    許宴舟打算給許家傳遞消息。


    “陸姑娘,我們恐怕要孤軍奮戰了。”許宴舟顯露出幾分慚愧之色。


    沒有朝廷的糧草和支援,陸棠就成了救命稻草。


    陸棠一笑,“既如此,我們同舟共濟便是。”


    看著她嫣然的笑臉,許宴舟恍惚了一下。


    明媚,俏麗,充滿生機。


    她的一顰一笑,便會讓人心底湧起希望。


    許宴舟注視著陸棠,重重點頭。


    平遙城成了真正的孤舟,三萬將士是最後的支援。


    知曉情況的三個副將心情沉重,不敢在眾將麵前表露出來,以免動搖軍心。


    又過五六日,賀連山的車隊到來,準備將瓜農采摘下來的香瓜裝車運走。


    這次車隊過來,帶來了一批農具,正是同老田商議的那一批,除此之外,還有五頭耕牛,公母都有。


    “娘,那就是犁地的牛嗎?”


    “是的,以後翻地可就省事多了。”


    “冬天的時候牛用穿棉衣嗎?”


    小童的話天真無邪,卻是最一針見血的。


    百姓們紛紛沉默,那高頭大馬來了,第一個冬天就凍死一大半,哪裏還需要岐人動手。


    又過一個冬天,就隻剩下三分之一了。


    這五頭牛,恐怕很難活過冬天。


    “娘,凍死了我們能吃肉嗎?”


    女子慌忙捂住小童的嘴,訕笑地迎向四周不滿的眼神。


    那是陸姑娘要的牛,哪能這麽說呢。


    香瓜裝車的時候,賀連山找到陸棠,苦笑說道:“木工和匠人都能找到,但是辛木給多少銀子都不願意來。”


    “哦?”陸棠給他沏了杯茶。


    這還是薛掌櫃送她的。


    賀連山受寵若驚地接過,才說道:“辛木確實是個人才,人才難免有些傲氣,他說平遙城沒有值得他打造的東西。”


    辛木說來這裏純粹浪費時間。


    這句話他沒敢轉述。


    陸棠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就喜歡傲氣的人,但願他的才學能匹配上這傲氣。”


    她讓賀連山等一等,一盞茶的功夫,她走出來,將一個竹筒交給他。


    “把這個給辛木看,他會來的。”


    見陸棠如此篤定,賀連山忍不住看向手裏的竹筒,心裏如同貓抓一樣。


    迎上陸棠似笑非笑的眼神,賀連山訕訕一笑,將竹筒收入懷中。


    收到三萬斤香瓜,他心滿意足地抱拳離開,愈發覺得跟著陸棠是個明智之舉。


    外邊步履匆忙,平二幾步邁進正堂,額頭冒著一層細汗,問守衛。


    “陸姑娘呢?”


    守衛說道:“陸姑娘帶著公子去街上了。”


    平二‘哎呀’一聲,“怎麽偏生這個時候去了街上!你,還有你,分頭去找陸姑娘,告訴她援軍到了。”


    二人領命而去,平二也往外跑去。


    這個時候援軍應當已經進城了,讓軍民感到無語的是,三萬援軍,居然還帶著個小童!


    路棠打算去看看平遙城的屋舍,許商序鬧著要和她一起去,想著如今平遙城中還算太平,又有她和琥珀在,便答應下來。


    許商序許久不曾出將軍府,破敗不堪的城,也讓他看得津津有味。


    至於憐憫之心,他自小生活在這裏,看慣了這裏,身在人間疾苦當中,反倒沒那麽多悲春傷秋的情緒。


    “姑姑,這裏的房子真能修成暖烘烘的那種嗎?”許商序揚著小臉問道。


    陸棠走街串巷,始終抓緊許商序的小手。


    感受到這一點,許商序心裏美滋滋的。


    “我記得東洲誌記載了一種火牆的建造方法,若是能夠建成,冬天就不必有人凍死了。”


    陸棠來到平遙城時,最冷的時候已經快要結束,看到的是僅存的百姓。


    陸棠知道火牆的大致結構和製作方法,但是因為沒有經驗細節上很難推敲下去,所以才需要能工巧匠的幫助。


    “姑姑,前邊怎麽那麽多人?”


    三人才出了一條巷子,便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往主道那邊走去。


    走到跟前才看到是幾名將士抬著一頂小轎走在主道上,轎子外有一個小童好奇的四處張望著,眼底帶著絲絲的鄙夷。


    小童衣著華麗,一身貴氣,臉上帶著些許倨傲之色,與整個平遙城格格不入。


    走在前方的貴人騎著高頭大馬,矜貴高冷,帶著生人勿近的威嚴。


    他的馬忽然停下,迴頭對不知道看著哪裏出神的小童說道:“景年,還不上馬來,莫要耽誤了時辰。”


    帶隊的正是蕭知遠父子。


    蕭景年好像沒聽到一般,竟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蕭知遠眉頭一擰,順著他走的方向看去,瞳孔微縮,身影驀然頓住。


    “娘親?”


    蕭景年的唿聲急促,他幾步跑到陸棠跟前,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真的是娘親,你怎麽會在這…”他還未說完,便看到陸棠手裏牽著一個小童,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歲。


    “娘,他是誰!”蕭景年又驚又惱,死死盯著許商序。


    許商序緊緊抓著陸棠的手,原本有些膽怯的他,此刻一步不退站在她身邊。


    這孩子,剛剛叫陸姑姑娘親?


    蕭知遠麵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京城到平遙城千餘裏,她一個後宅婦人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如今手中還牽著孩子,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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