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姥爺不顧姥姥和母親的異樣,一直護著蠟燭紅紙,口中還念叨著那句話,徑直走到了門外。


    我立刻從被子裏跳了起來,大聲吼著她們:


    “媽,姥姥,你們快醒醒!怎麽了?快醒一醒!”


    我跳到她們兩個的中間,兩隻手分別放在她們兩人的身上,不停的搖晃著,不停的大喊著,大概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幾分鍾,母親和姥姥先後睜開眼睛,定了定神,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啊呀……”


    她們兩人似乎已經醒來,我納悶的看著她們,“你們都做噩夢了?”


    沒有聽到任何的迴答,隻聽到兩個人都“唿唿”的喘著粗氣,仿佛還沒有迴過神。


    就在此時,姥爺迫不及待的進了家門,把燈拉著。


    當時村裏比較落後,開關燈的時候需要從燈盒裏接出一根線當做開關,所以我們稱之為“拉燈”。


    “老婆子,怎麽樣?”姥爺首先對著姥姥問道。


    眼睛在燈光的刺激下十分的不舒服,我們在炕上的三人同時用袖子擋住了眼睛,適應了好久才達到可以視物的狀態。


    “我感覺我睡了好久,怎麽都醒不來,一直都想睡著……躺的渾身難受。”姥姥的話一出口,我們三人同時對視一眼,知道姥姥已經基本恢複了狀態。


    因為姥姥極度嗜睡的那幾天,即便被叫起來吃飯的時候,嘴裏說話都是含糊不清的,還沒有完整表達一個完整的意思就又睡著了,而這次醒來卻是一點也沒有渾渾噩噩的感覺,思路清晰,談吐明了,而且,還有一些神采奕奕的感覺。


    看來赤腳醫生廖譚還真是有兩把刷子!那個書中大師和廖譚醫生比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那就好,那就好!”姥爺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剛剛出去那會聽到四姑娘和你都大吼了起來,是做噩夢了嗎?”


    “就是就是,媽媽,姥姥你們兩個做什麽噩夢了?居然嚇得還哭了呢!”我也對此比較好奇,於是接著問道:“當時我媽先吼的,接著是姥姥,兩個人的手都在頭上不停的揮舞,所以我趕緊把你們叫起來!”


    “媽媽夢見有個老頭,陰森森的,突然從一堆火裏麵鑽出來,用手在媽媽頭上抓了一把,邊抓便笑著說;‘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媽媽當時特別害怕,就想要使勁的推開他,但是怎麽推也推不開,後來那堆火裏媽媽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隱隱約約聽到你在叫媽媽,所以媽媽就醒了。”在迴憶的過程中,母親仍舊心有餘悸,仿佛那個夢像真的一樣,特別恐怖。


    “老頭子,我夢見二狗子他爺爺了!夢裏的內容和四姑娘差不多,可能是那天晚上讓二狗子送了一下三姑娘,結果‘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夢到了他。二狗子他爺爺也是從火堆裏鑽出來和我說:‘我要走了,我要走了!’當時我就心想,你走就走吧,還這麽老不正經要摸我一把!按理說我還得叫他一聲‘叔’呢”!說到這裏,姥姥當著我的麵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自己笑了起來:“你說這老東西都死了好幾年了,還這麽不著調!”


    “啊?這麽一說我對那老爺子有點印象。”母親接著說道:“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好像還見過他呢!”


    “嗯,就是,王二狗他爺爺真是個不錯的老漢,可惜就是走的有點突然,睡著了的時候被火爐裏倒吸出來的煙給嗆死了。”姥姥似乎陷入了迴憶當中。


    火堆?抓臉?“我要走了?”紅紙?蠟燭?轉圈圈?被悶死的?嗜睡?


    我的腦子裏突然靈光一現,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串聯了起來,突然感覺抓到了什麽一般,卻又總覺得缺少點什麽,不由得還打了個哆嗦。


    “哦,難怪,難怪!”姥爺此時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樣。”


    “老頭子,你說什麽呢?咋這麽神神秘秘的?什麽‘難怪’,又怎麽地‘原來是這樣’?到底是哪樣你說出來讓我們也聽聽,別這麽一驚一乍,疑神疑鬼的!”姥姥有些嗔怪,突然想起了什麽,直接問姥爺:“剛剛我看你是從外麵迴來的?大半夜的趁我們睡著的時候你去哪了?老實交代!”


    “老婆子,你說我能去哪?嘿嘿!而且現在都快四點了,我能去哪?嘿嘿!”姥爺開了句玩笑說。


    我們定睛一看,可不已經三點五十了!


    姥爺見大家也失去了睡覺的興趣,便找了個凳子坐下,開始和我們一起將最近從姥姥初五那晚送三姨上車後,迴了家的一係列狀況。


    事無巨細的把姥姥是如何犯困,如何睡不醒,赤腳醫生廖譚又如何過來做了診斷,然後把姥爺叫出去開了“藥方”的事說了一遍。


    “那天,小廖醫生把我叫到門外,悄悄的和我說,老婆子你十有八九是在路過墳圈子的時候,被不好的東西發現你有些氣場不足,‘陰盛陽衰’,所以就沾上了你。”


    姥爺緩緩從衣兜裏掏出一支煙,用火柴將之點燃,猛吸了幾口,繼續陷入迴憶當中:


    “他告訴我說,有一個老一輩人留下的老法子,可以試試。”


    “讓我買一隻小一點的紅色蠟燭,一張紅紙,在淩晨一兩點鍾的時候,把蠟燭點燃,紅紙卷成一個圓筒,套在蠟燭的外麵,沿著家裏的牆,逆時針方向連轉三圈,嘴裏在念叨上幾句驅趕的話,在最後一圈轉完的時候,把蠟燭和紅紙拿到村裏的十字路口上,在地上畫一個開口的圓圈,在圓圈裏用蠟燭點燃紅紙,等紅紙完全燃燼了之後就可以迴家了。”


    “那天,小廖叮囑我說,一定不能在家裏說這件事情,如果被那個不幹淨的東西聽到了的話,可能就會功敗垂成,讓它有所防範就不好了,我迴來也沒有和四姑娘和墩子說詳細情況,自己去買了蠟燭,等著晚上按照他的方法試試。”


    “對,難怪姥爺那天迴來那麽怪異,問啥都不多說,也沒有興趣聊天,還讓我們八點就睡覺呢!”我適時補充道。


    “沒想到這小廖還真有兩下子,真的就成了,這不,你好好的醒了過來。”


    “就是在我拿著蠟燭和紅紙經過四姑娘和你的身邊的時候,你們倆同時大叫了起來,讓我有點心慌,我耐著性子走到十字路口,用蠟燭把紅紙點燃,越想越無法平靜,還沒等紅紙燒完就跑了迴來。”


    “之後就是你們知道的樣子了!”


    “這樣就完全解釋得通了!”在姥爺耐心的講解完之後,我突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說道:“就是那天姥姥送完三姨,結果被已故去很久的王二狗爺爺‘乘機而入’,沾在姥姥身上;姥姥嗜睡的原因正是因為王二狗爺爺當年是被火爐倒煙熏死的,所以姥姥才會有類似的反應。至於媽媽和姥姥夢到的火堆和王二狗他爺爺,就是被姥爺手裏拿著的蠟燭和紅紙筒禁錮了,他才在姥爺路過的時候順便抓了姥姥和媽媽,告訴你們‘他要走了’!”


    “廖譚醫生讓燒掉紅紙的做法,也可能就是送走這個老爺子的方法!”


    一口氣分析完,我還對自己的“聰明才智”有些驕傲和自豪,心中一陣陣竊喜:“難不成我還有這方麵的天賦?案件推理大師?不知道是不是鐵麵包青天下凡?還是狄仁傑投胎轉世?難不成還是大宋提刑官宋慈現身?嘿嘿!”


    不過迴頭想想,這幾天和那個“虛無縹緲”的老爺子在一個屋裏住著,也有些後怕,不由得脊背一陣發涼。


    “是啊!你說說這個老爺子,死了這麽久還要纏著別人,讓別人不舒服!”母親同樣抱怨道:“即便是想孩子了,也應該會自己家看看,咋能傷害一個不相幹的人呢?讓我們擔驚受怕了好幾天!”


    “沒想到老都老了,還經曆了這麽一個‘不倫不類’的事情,說出去都沒人信!”姥姥感歎道:“這次幸虧有人家小廖,沒施針沒用藥,一根蠟燭和一張紅紙就把問題解決了,老頭子,等天亮了,你去把咱們家攢的雞蛋給他拿點過去,得好好的謝謝人家!”


    “好好好!”姥爺不停的點頭應承著,“老婆子,你就放心吧,他說今天一早還要過來看看你的恢複情況呢!”


    “那行,正好我給這孩子做點飯,讓他在咱們家好好的吃一頓!”姥姥接著說道。


    “就是,媽,你沒見我和墩子那天去他家,哎呦,可別提了,家裏他小舅子招來了一大夥打牌的人,又髒又惡心又難聞,我們還差點認錯人了呢!”母親開著玩笑道。


    “哈哈哈哈!”


    四口人皆是大笑了起來,心中不由得一陣陣舒暢!


    家,不隻有家人,而且還代表著全家人都平安、健康、幸福、開心!


    一人開心,全家幸福;一人難受,全家悲傷!真的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就在大家還沉浸在開心的笑聲當中時,母親突然反應過來,關切的問道:“墩子,姥爺拿著蠟燭紅紙經過我們的時候,媽媽和姥姥當時就感覺被抓了一把,開始做噩夢,那你是睡在最東麵的,第一個應該是先經過你吧?你難道沒什麽感覺麽?”


    “啊?”


    就在此時,我突然想起了當時親身經曆的一幕:


    “當時我沒有睡著,很清醒,本在裝睡的我以為是姥爺無意之間用袖子如清風拂麵般在我頭上晃了一下,等我悄悄的睜眼一看,姥爺居然隻穿著‘二股筋’背心,而且雙手拿著點燃的蠟燭和紅紙,哪來的多餘的袖子!”


    “咯噔!”


    我感覺自己的小心髒狠狠的跳了一下,跳的我有點喘不過氣,身上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居然在清醒的時候被那個老鬼“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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