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太上皇薨逝(上)


    康熙突然這麽一暈倒,可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不輕,一個個心裏麵都是猛地一緊。何柱見勢不妙,不敢有絲毫耽擱,撒開腳丫子就往外麵飛奔而去,急急忙忙地去找太醫前來診治。胤礽和胤禟兩人也是三步並作兩步,迅速衝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將康熙抱起來,然後輕輕地放到屋內的榻上。


    沒過多久,太醫便急匆匆地趕來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平日裏一直給康熙看病、用習慣了的梁禦醫。隻見他快步走到榻前,伸出手搭上康熙的手腕開始切脈。這不搭不要緊,一搭之下,他的心裏麵頓時“咯噔”一聲響,暗叫不好。


    因為他感覺到康熙的脈搏此刻正浮起跳動著,不僅十分有力,而且還繃得緊緊的,就好像一根被拉到極限的琴弦一樣,仿佛隻要稍微再施加一點外力,這根弦就會瞬間斷裂開來。


    梁禦醫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鬆開康熙的手腕,拿起紙筆開始寫下一張藥方。寫完之後,他又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箱裏麵取出了一套銀光閃閃的銀針。


    然而,就在準備下針之前,他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湊近到胤礽跟前說道:“皇上啊,太上皇目前的狀況實在是不容樂觀呐!依微臣之見,如果我現在施針,並配合著這副藥湯一起治療的話,大概也就是能夠維持個三五天的樣子。


    但若是不讓我行針,隻是靜靜等待太上皇自行蘇醒過來的話,那麽雖然情況可能會變得更糟糕一些,比如說既無法開口說話,身體也不能隨意動彈,但應該還是可以勉強支撐大約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不知皇上您意下如何呢?”


    其實早在梁禦醫剛才猶豫不決的時候,胤礽的心裏基本上就已經有譜兒了。畢竟在此之前,從暢春園那邊傳遞過來的消息當中也曾提到過類似的情況。隻是之前說的輕微,現在經過這麽一遭,太上皇的病情加重了。


    想到一生要強的皇阿瑪,如今竟落得這般無法言語、淒慘可憐的境地,他心中一陣酸楚,最終還是毅然決然地下定決心讓梁禦醫施針救治。


    畢竟無論如何,能在臨終之前恢複自由行動之身,而非隻能無助地躺在病榻之上等待死亡降臨,想必若是皇阿瑪此時清醒過來,定然也是如此期望吧。


    得到皇上的首肯之後,梁禦醫毫不猶豫地開始在太上皇那虛弱的身軀上紮下一根根銀針。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約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一直毫無反應的康熙終於有了些許動靜。


    先是輕微地呻吟了幾聲,仿佛是在努力從昏迷之中掙脫出來,緊接著,那雙緊閉許久的雙眼緩緩睜開。然而,就在他看清眼前之人竟是胤礽和胤禟時,原本稍稍平複下來的情緒瞬間又如波瀾壯闊的大海一般洶湧澎湃起來,難以自抑。


    梁九功眼疾手快,急忙快步上前,輕聲細語地安撫道:“哎喲,奴才的萬歲爺呀!您千萬不可再動怒啦!太醫方才好不容易才通過紮針將您從生死邊緣拉迴呢。您先快快平息一下心情,奴才這就來給您輕輕按壓按摩,再喂您喝點水,幫您消消氣兒。”


    與此同時,梁禦醫也趕忙在旁附和著說道:“太上皇啊,梁公公所言極是,您切不可再如此氣惱了。常言道,氣大傷身呐……您剛剛也是深有體會,這要是再有個萬一,微臣就是華佗在世也難以救治了。”


    感受到身體上傳來那難以忽略的陣陣酸痛感,再加上耳畔傳來梁禦醫苦口婆心的話語,向來把自己這條老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康熙皇帝,終於是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再也沒了折騰的力氣,緩緩地安靜了下來。


    待到梁禦醫手腳麻利地將所有紮入康熙身上的銀針小心翼翼地一根根收走,並躬身告退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胤礽這才輕啟雙唇,但此刻從他口中吐出的話語,卻已然不見先前哪怕半分的惱怒之意,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滿滿的愧疚之情:“皇阿瑪,今兒個兒臣所說的那些胡言亂語,您權當從未聽聞過,就這麽給拋到九霄雲外去吧。


    從今往後,您隻需在這暢春園中安安心心地調養身子便可,至於朝中那些晚輩後生們的瑣事,自有兒臣替您照看著呢。至於那佟家嘛……兒臣還是堅持之前的看法,光靠著攀附裙帶關係終究是無法長久立足於世的,也是時候該讓他們家中的男丁們放手去拚搏闖蕩一番了,您認為呢?”


    然而,對於胤礽這番言辭懇切的說辭,康熙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甚至連正眼都不願瞧一下屋中的任何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往昔最為寵愛有加的寵妃。


    見此情形,胤礽無奈地衝著一旁的梁九功微微頷首示意,輕聲叮囑道:“務必好生照料太上皇,切不可有絲毫怠慢疏忽之處。”隨後,便領著眾人魚貫而出,離開了清溪書屋。


    而一直緊跟在胤礽身後的胤禟,剛一踏出房門,便噗通一聲直直跪倒在了胤礽跟前,叩頭如搗蒜般哀求道:“皇上,今日之事全都是微臣一人之過錯,皆是微臣一時衝動魯莽所致,才釀成如此大禍。若皇上心中覺得不暢快,要打要罰,微臣絕無怨言,隻求皇上息怒!”


    胤礽重重地歎息了一聲,然後緩緩彎下腰去,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胤禟從地上攙扶起來。


    他凝視著胤禟,眼中流露出一絲無奈與感慨:“罷了,此事就此作罷。即便今日你未曾前來,關於皇阿瑪的脈案,朕其實早已心知肚明。


    再者說,這件事情牽扯到了靜安,以朕對你的了解,如果換作是你處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若不親自前來有所表示一番,那可絕非我所熟知的那個重情重義的九弟所為啊!


    此外,今日之事,確實也是朕過於衝動了些,一時之間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口不擇言,滔滔不絕地說了一通。隻是未曾料到,皇阿瑪如今的氣性竟是如此之大,而其身體狀況也已然虛弱至這般田地。


    待你迴去之後,務必要好生寬慰靜安,告訴她不必為此事憂心忡忡。因為這件事絕不會按照皇阿瑪的意願發展下去,也好讓你的弟妹能夠安心。


    另外,在接下來的這幾日裏,朕自會妥善安排,吩咐諸位兄弟攜帶各自府中的小阿哥一同前來陪伴皇阿瑪。屆時,你府上的弘晸和弘暲自然也要一並帶來。”


    站在一旁的宜太妃,此時心中亦是頗為難受。起初剛得知這個消息之時,她同樣怒不可遏。


    要知道,倘若那佟家當真品行端正、為人良善,太上皇親自出麵保媒拉纖,她倒也無話可說。


    然而,自從經曆過李四兒那件事後,整個京城上下又有誰不知道,那嶽興阿自幼便遭受非人般的虐待呢?即便是後來有幸被解救出來,但曾經所承受的苦難卻永遠無法抹去,身體也是一直病懨懨的,這些年沒有一點出息。


    這樣的男兒配靜安,那不是禍害靜安一輩子嗎?雖說靜安不是大孫子,可也是她嫡親的大孫女啊,她老太太可是當做心肝一般疼愛的。


    不過這會兒,她就感覺有些對不起太上皇了,別的不說,這輩子太上皇對她還真的是沒話說,在深宮護著寵著幾十年,要不是當初身後有太上皇護著,她早就被那些女人吞吃腹中了。


    想到這裏,宜太妃出言打斷兄弟倆的交流:“皇帝,本宮想留在這暢春園陪陪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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