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手腕,也被各套了一個鐲子。


    不算衣服,單就這些身上便承重十來斤。


    這都迴到家了,怎麽也得鬆快一些。


    鍾寧褪去繁複衣衫,換上了輕便衣裙,頭上青絲用簪子簡單挽了一番。


    對比上慕容昕的精致優雅,鍾寧此刻珠翠盡卸,端得是簡約至極。


    可偏生這簡約之中,又帶著一絲慵懶閑適。


    就這麽斜倚在鳳榻之上,手上翻動著一個冊子。


    慕容昕直近細看,這才注意到,鍾寧看的正是她這府中下人的名冊。


    名冊是鍾寧一早命人準備好的,上麵記錄了所有進入公主府中的奴才們之曾的生活履曆。


    比如來自哪裏,現居何處,家裏有何人,何時入宮,之前在哪個宮裏做活,自己又擅長哪些等等!


    翻了片刻,鍾寧開口問道:“這冊子上記載,那幾個嬤嬤和管事,包括阮女官,是分管公主府各院及繡坊廚房等差事,她們家裏大多都在青柳巷中居住,家中皆有子侄!”


    “是,”阮女官笑著應到,“奴婢入宮前,家人在青柳巷租了個宅子,那裏地片京郊,價格還算便宜。”


    “這些年來,奴婢也存了些銀錢,這才勉強將那宅子盤了下來。其他管事婆子,想來大多是以租房居多,畢竟京都這物價,確實極高!”


    “既是來了公主府當差,自然要多加庇護,你去辦件事,”鍾寧思索片刻,這才又道:


    “讓人去青柳巷也租個宅子,打造成書堂,但凡公主府中人,家中有子侄者,皆可免費入學!”


    “這先生嘛,科考快到了,總有那麽幾個貧寒學子,你去著人考察一番,選兩個品性不錯的,聘為先生,先幫忙教著,私下裏再尋摸著,若他們中舉,也有個替換的。”


    “所需銀錢,從公主府公帳上走!”


    “殿下,殿下宅心仁厚,奴婢一定辦好此事!”阮女官激動地臉色通紅,“奴婢這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讓他們感激公主殿下的恩德!”


    “不必忙,先統計一下他們家中子侄數量,”鍾寧想了想,又道,“先分成男女兩個班,把女孩一並帶上!”


    “這......”阮女官有些遲疑,斟酌片刻,小心迴道,“女子大多被家裏視為勞力,且不可輕易拋頭露麵,若是讓她們也去學堂,隻怕他們不肯.......”


    “不肯?”鍾寧冷笑一聲,聲音中帶著些許涼意,“就憑本宮是女子,他們的一切是本宮給的。”


    “告訴他們,若家中有女子入學,可再多送一個名額入學,若家中有女子,又不肯送其入學,那男童也不必入了。”


    “是,奴婢領旨!一定辦好此事!”阮女官訕訕退了下去,一旁的四大宮女全都激動不已。


    她們雖然認得幾個字,可卻沒有太高的學問,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像男子一樣入學讀書。


    如今聽到那些女童能有這等機會入學,可見如果她們將來配了人,也能有資格送孩子免費入學。


    隻要孩子肯努力,將來博一個功名,她們也能多一個盼頭過活。


    四人想到這裏,心裏對於鍾寧的感激越甚!


    而慕容昕卻覺得,鍾寧有些多此一舉,那些人不過是下人而已,為何要為他們考慮如此之多?


    而且這種事,還是無底線倒貼,費心費力,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到迴報。


    “鍾姐姐,為何要如此?”慕容昕不解問道,“如果是為了得到那些下人感激,大可不必,咱們皇室中人,何須要看他們臉色?”


    鍾寧猛得合上冊子,抬起眼冷冷地看著慕容昕。


    慕容昕被鍾寧突如其來的眼神給嚇了一跳,遂又想到鍾姐姐以前也是從普通人家成長起來的,不懂他們京都規則,也是在所難免。


    想到這裏,慕容昕覺得,自己有必要將京都規則告訴鍾姐姐,畢竟大家已經是一家人了,算是同一階層,不能再讓鍾姐姐牽扯太多這等上不得台麵之事。


    因為在京都裏,大家都知道一個事實。


    人有貴賤之分。


    若是與這些賤民奴才糾纏在一起,是極為不好的影響,於皇室顏麵有損。


    “鍾姐姐,我知你心地善良,可善良也要有個度,咱們是皇室貴族,不能浪費時間在這些下人身上,免得失了咱們的身份。”


    鍾寧驀然起身,收起冊子,放到素心手中。


    隨後上前拉起慕容昕的袖子,徑直走到窗前。


    俯視的高度可以看到公主府中,仍有不少下人正在忙活,有的搬花,有的擦燈,有的打掃落葉。


    “你看看他們,你覺得他們是什麽?”鍾寧問道。


    慕容昕不解,“他們不是奴才嗎?”


    “不,他們是人,和你我一樣,都是人!”鍾寧正色道,“他們有鼻子有眼,有腦子可以思考,有腿可以走路,有手可以做活。”


    “他們也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如果不是日子過不下去,誰又會想要去給人當奴才?”


    “不對,鍾姐姐,他們是奴才,是天生下賤的東西,是可以踩在腳底下的螻蟻,怎麽能和你我一樣呢?”慕容昕揚起小臉,憤然反駁道。


    她一出生就是公主,周圍遇到的都是各種奴才。


    在某一種意義上來說,那些奴才都已經不算是人了。


    如果他們是人,又為何會被宮裏的主子們隨意打殺,而且還不敢反抗?


    所以,他們就隻是皇家踩在腳底下的螻蟻而已!


    一群螻蟻,如何能與他們皇室中人相比?


    “他們是螻蟻,那你是什麽?”鍾寧死死盯著慕容昕的眼睛,聲音冰涼如水,“那天底下的百姓又是什麽?”


    慕容昕被鍾寧的聲音嚇得僵在原地,不敢開口。


    隻見鍾寧又接著問道:


    “皇帝自稱天子,視天下百姓為子民,是萬民之父,可他的女兒卻說那些百姓是螻蟻?”


    “慕容昕,你且說說,若是天下沒有百姓,隻剩下皇室一個空殼子,所謂的皇家尊貴,還會存在嗎?”


    “你不要忘了,你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是踩在他們頭上才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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